唐知衡揉着眼睛, 满脸倦色地踏进了门,抬眸才看到帐内有外人在,愣了愣道:“顾期年?”

  营帐外夜色浓黑, 清凉的晚风顺着打开的门帘徐徐送了进来, 吹得阿衡衣衫飞扬,桌案上烛火一阵晃动。

  唐知衡平日虽也喜爱穿红衣,却大多是暗纹锦袍、腰佩革带,艳容动人却肆意张扬, 是旁人不敢轻视的唐家小公子和少年将军。

  而此时因马上要睡了, 新换的衣服料子轻薄, 宽袖大摆松松挂在他的身上,乌黑的发也不再像平日那般束起, 半湿半干地随意挽在脑后,原本就明艳的眉眼此时带了几分慵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哪位将要侍寝的美人。

  顾期年骤然变了脸色, 紧抿着唇目光森寒地看着他。

  楚颐目光落在阿衡脸上,笑道:“用过晚膳了吗?”

  “用过了……”阿衡懒懒地靠在门边的木架上, 随意应了一声。

  他抬眸看顾期年依旧死死盯着他,笑吟吟问:“你们是不是有事要聊?不然的话, 我先回避一下, 等你们聊完了我再来。”

  楚颐手指随意拨弄着桌上的茶盏,刚想开口,身旁的顾期年倏然冷笑出声。

  “不必了。”他慢慢站起身, 清冷的眉眼仿佛蕴了寒冰, 轻嘲道, “该回避的是我才对。”

  他目光转向楚颐, 脸上带着笑意,话语却咄咄逼人:“方才着急要我回去,是不是怕我打扰你们?看来不是你与我有事要聊,是你与他有事要做才是。”

  “若我再赖着不走,是不是太不识趣了。”

  楚颐眉头紧蹙,知道他向来脾气别扭,对站在门口的阿衡道:“阿衡你先出去转转,我跟他说几句话。”

  唐知衡蹙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等他离开,楚颐才起身拉住顾期年的胳膊道:“乖,别闹,我跟阿衡他……”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听!”顾期年赌气般狠狠甩开了他的手,脸色阴沉,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睛仿佛淬了冰。

  楚颐手僵在半空中,脸色也沉了下来,缓声道:“真不想听?”

  顾期年抬眸看向他,冷笑道:“你对陆文渊和司琴他们说送走就送走,毫不留恋,是不是因为你心里在意的根本就只有唐知衡?你和他……睡在一起,可有想过旁人如何看你们!”

  他说得咬牙切齿,一双眼眸如同猎鹰一般死死盯着他,满脸怨恨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你若再敢与他亲密,我就……”

  “你就如何?”楚颐原本还想哄哄他,听着他话中的威胁之意,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不等顾期年回答,楚颐冷笑道:“我和阿衡六岁起便在一起,同吃同住形影不离,他性子和善,你幼时在雁子岭还是他将你送下的山,你就这么忘恩负义!若我与他相处亲密,你是想杀了他还是杀了我?”

  顾期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静静站着,黑底织金的衣袍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顾期年目光冰冷,好半晌才轻嘲般笑道:“在你心里,唐知衡哪里都好,他性子和善,而我就忘恩负义,他可以随意抱你,而我只能看着,那你想如何?以后只要他不要我了对吗?”

  “你每次这样我真的很不喜欢。”楚颐淡淡道,看着他满脸阴沉怨恨,忍不住冷笑,“随便你怎么想吧。”

  “出去,我要休息了。”

  他推开顾期年缓步朝床榻走去,心口处的闷痛和喉间甜腥却翻涌不止,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苍白的脸上连淡青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殷红的血止不住沿着唇角丝丝滑落。

  楚颐随手擦去血渍,伸手扶住一旁的屏风架子,微微缓着气。

  顾期年静静看着他,清冷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转身就朝外走。

  到了门口处,他脚步停住,许久都未再迈出一步,微蜷的指尖下意识握紧,垂着眸静静站着。

  “楚颐,”不知过了多久,顾期年背对着他低声道,“我以后再不对你发脾气,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喜欢唐知衡。”

  楚颐抬眸看向他,因担心有风,门口并未燃烛火,顾期年直直站着,半个身体隐在黑暗中,黑衣黑发挡住白皙的皮肤,只能看到一团浓重的身影。

  顾期年道:“我不用你做很多,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但是你不许喜欢他,不许与他……与他做……”

  他表情局促,有些说不下去,甚至有些后悔将司琴送走,相较于自幼一同长大的唐知衡,至少他不敢对楚颐有觊觎之心。

  顾期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半晌又道:“只能跟我。”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完全不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疯,淡淡道:“你挑唆陆文渊,送走司琴,我都不会怪你。”

  “但是阿衡不行。”

  顾期年身形晃了晃,静默片刻后极无奈地笑了笑,深深吸了口气抬步欲走,楚颐在身后补充道:“你若实在不高兴,不如晚上也留下来,以后阿衡有什么,你都有什么好不好?”

  楚颐认为这已是他能给出最大的让步和宠爱,若换成以往的阿昱与阿曦争宠,他早就直接将他丢出去了。

  顾期年身体一僵,回头时脸侧微微泛白,沉着脸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楚颐皱眉道,“这也不愿意?”

  “我……”顾期年一时有些语塞,偏过头好半天才冷笑道,“你说真的?让我和唐知衡一起陪你?他那模样长得跟狐狸精似的,我才不要,亏你想得出来。”

  “那就没办法了。”楚颐不再看他,缓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他懒懒靠在床头软枕上,目光无波地自门口处的身影又扫了一眼,淡淡道:“方才那瓶可以止痛的药在桌上,记得一并带走。”

  顾期年没有回话,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执拗地不肯离开,直到唐知衡回来,才掀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而桌上那个药瓶,看都不曾再看一眼。

  *

  三日后,众人跟随御驾回京。

  自那次狩猎比赛后,围场内曾又举办过两次比赛,楚颐身体不适并未再参与,而绫罗给顾期年送去的药也都被他推拒。

  那日后,虽同在围场内,可楚颐再未见过顾期年一面。

  回京途中,马车路过楚颐提过的那个盛产玉石的绿柳镇,顾期年那边尚未有动静,倒是在队伍停下修整时,阿衡带了阿暄兴奋找上了他。

  “阿颐,附近就是绿柳镇了,不如我们换条路走?”唐知衡笑吟吟道。

  绿柳镇紧邻京城郊外,虽城镇不大,却因生意火爆而十分繁华,为方便生意往来,绿柳镇主街几年前修过,正好连着入京城门,乘马车走去,一路逛着回京城很是方便。

  “我都几年没吃过同福斋的点心了,”阿衡有些怀念道,“正好阿暄也想尝尝,要去吗?”

  阿衡自幼最爱吃同福斋的红枣糕,当初邑城时买给顾期年,也是因为事先从阿衡那里了解的缘故,楚颐原本是计划带他们同去的,只是经上次一事,顾期年大概更不愿与阿衡同行了。

  楚颐目光静静落在阿衡脸上,对一旁的绫罗道:“去问问顾期年要不要同去。”

  绫罗应了一声,很快离开。

  唐知衡闲闲靠在马车上,摸了摸额头,笑道:“你的小团子还在生气啊?上次究竟是因为什么?”

  上次顾期年生气并离开,走之前还曾与阿衡打了个照面,但是楚颐未跟他提及,阿衡只知道他动了气,却不知原因。

  萧成暄抬头静静看了楚颐片刻,轻声问:“什么小团子?”

  “哦,就是阿颐十三岁时……”阿衡自顾自说着,远远朝一旁的路旁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道,“看来他是不去了。”

  楚颐目光随之看去,正见绫罗独自走来。

  “主人,”绫罗上前道,“顾家小少主身体不适,说让主人先去,若他好些了就去追你。”

  前两日好端端的哪来的身体不适,不过是推辞的借口罢了,楚颐表情淡淡,心知他正故意较劲,冷笑道:“那我们走。”

  他们三人乘坐两辆马车沿着山路横穿而过,途径一个小小的村庄,后面便是热闹繁华的城镇。

  到了绿柳镇入口时,太阳还正当头,楚颐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街中繁华,面色沉沉地看向一旁的绫罗道:“待会儿我会和阿衡他们先去和盛酒楼用膳,你等在这里,若顾期年找来,带他去见我。”

  绫罗应了一声,身形轻快地跳下了马车。

  和盛酒楼地处绿柳镇主街中央,是此地最好的一家酒楼,他们到时正是生意最热的时候,两层几乎全部人满为患,就连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都挤满了上下楼的客人。

  他们一起进了一楼大堂,阿衡仰头看了一眼正中牌匾,感叹道:“不亏和盛酒楼,果然热闹。”

  小二见他们几人衣着不凡,立刻迎上前,笑道:“几位公子怠慢了,眼下已没有空位,请几位随小的来这边坐等片刻。”

  说着朝他们比了个请的姿势。

  楚颐看了一眼身旁的萧成暄,淡淡问小二:“可有雅间?”

  小二歉然道:“雅间一早就被预定完了,大堂中有个位置马上会空出来,几位公子可愿将就一下?”

  阿暄忙在身旁道:“颐表兄不用照顾我,我坐哪里都可以的。”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

  正欲随小二离开,二楼却正好有个男子急匆匆下来,垂着头也不看路,整个人如风一般,直直就撞在了楚颐的身上。

  楼梯附近人多嘈杂,男子又是下楼,过大的力道冲击下,楚颐躲闪不及,脚步踉跄,后退两步直接撞到了唐知衡的胸前。

  肩胛处一阵钝痛传来,骨头仿佛都被撞碎了一般。

  “怎么走路呢!”阿衡连忙扶住楚颐,冷声朝那男子喝道,又担心问,“阿颐,没事吧。”

  楚颐皱眉摇头,尚未开口,对面男子已是一阵忙乱的致歉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

  他一边抬起头来,一边继续赔礼,目光落在楚颐脸上时,却骤然愣住。

  “小世……公子?”

  “朱老板?”唐知衡惊讶道。

  楚颐没想到会在此处偶遇朱湛明。

  听朱湛明说,他们此次本打算进京谈生意,刚好得知绿柳镇玉石不错,就顺道过来逛逛,至多也就在此处待上一天就会离开,没曾想竟然能有次缘分。

  朱湛明低声道:“我本来就打算进京后投奔世子的,没想到正好赶上,那晚点咱们同路,也省的再麻烦了。”

  楚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几年未见,他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爽。

  朱湛明又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大堂,拍着额头道:“你们是没等到位置吧?刚好今日有生意伙伴请客,楼上雅间宽敞,就一起吧,哎呀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唐小公子了,若非这一身红衣,简直都不敢认了。”

  说着他目光又落在萧成暄身上,犹豫问:“这位公子是?”

  阿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轻声道:“我是随颐表兄一起来的,朱老板可以叫我阿暄。”

  朱湛明一听瞬间明白,脸色立刻变了变,忙拱手道:“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几人一起上了二楼,二楼被分隔成六个大小不一的雅间,而朱湛明他们所在的雅间则在走廊尽头的最西边。

  他此次下楼是为了去马车内拿账本,听他所说,邑城近来生意不太好做,他特意与钱老板强强联手,想入京收购些流行的布匹花样,而此时同行的钱老板和乙方正在雅间喝着茶。

  雅间门推开后,朱湛明率先走了进去,客气道:“方才凑巧遇到几个朋友,两位老板不介意多加几双筷子吧?”

  屋内立刻传来客套的交谈声:“怎会?朱老板的朋友便是我们的贵客,快请进来。”

  等三人随后进去,端坐桌旁云淡风轻喝着茶的钱老板表情立刻微变,忙起身拱手道:“竟然是公子,几年未见,真是失礼了。”

  钱老板并不知道楚颐的身份,只是猜测他来头不小,忙上前亲自替他将椅子拉好,又亲自为他倒茶。

  楚颐轻笑:“钱老板不必客气。”

  众人客套一番后,终于在桌旁坐定。

  钱老板忙着叫小二重新点菜上酒,又叫人去请乐伶过来助兴,看了一眼唐知衡身上的红衣,凝眉思索片刻,凑近小二耳旁嘀咕咕半天,忙得不可开交。

  雅间内开有两扇窗,正午的阳光温热,可因雅间深幽,徐徐送进的风依旧带了一丝凉意。

  楚颐坐在桌前,随意朝对面扫了一眼,却刚好对上对面商贾看过来的目光。

  “啊,你不是……”对面坐着一高一矮两名锦缎衣袍的男子,见了他脸色微变,有些惊讶地看向一旁的朱湛明,似乎没料到他们居然会相识。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思索片刻,后知后觉想起对面两人正是当初他与顾期年在醉仙楼时,偶遇的锦绣布庄的两位老板。

  “怎么没见到顾小将军?”对面矮个子悄声道。

  刘老板目光小心在楚颐脸上扫过,看到一旁殷勤为他倒茶的唐知衡时,面露鄙夷之色,拿起桌前的茶盏喝了一口,低声回:“顾家什么身份,顾小将军玩玩而已,哪会真的当真?”

  “这位公子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身旁这位红衣公子长得倒是相貌出众,只是看他那副伺候人的模样,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身,跟顾小将军简直天上地下。”

  他们二人声音虽小,却依旧零星传入了楚颐耳中,不过是仗着钱老板和朱老板一个忙着令人上菜,一个忙着翻账本无心顾及罢了。

  楚颐懒懒靠在椅背上,目光淡淡地看向他们。

  “阿颐,这茶我看着还不错,跟咱们当初在抚州喝过的差不多,你尝尝。”阿衡将茶盏推到楚颐面前,又忙着去给阿暄倒。

  楚颐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水,右侧肩胛却钝痛得厉害,几乎无法抬起。

  他眉头皱起,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苍白的脸侧因窗外凉风吹过,几乎冷得麻木,心口钝钝的闷痛,许久都止不住咳意。

  坐在身侧的阿衡连忙放下茶壶伸手帮他顺着气,抬眸看到打开的窗户,看了一眼朱湛明道:“将窗户关上。”

  朱湛明抬头看向他,立马过去将窗户关紧。

  喝了一会儿茶后,饭菜皆已上桌,钱老板特意令人叫来了酒楼内有名的琵琶手,红珠姑娘奏乐助兴。

  泠泠弦音中,众人喝着酒就聊到了绿柳镇天河街上的市集。

  据说那个市集并非常有,往往两年一次,多是附近行商在外淘得了好玩意儿直接摆摊出货,人山人海车马难行,今日倒是难得撞见。

  楚颐身体不好,天河街长不见头,若一路走去只怕身体难以支撑,可阿暄倒是一脸向往的样子。

  楚颐对唐知衡道:“等用完午膳后你带阿暄过去,我晚些出发,说不定马车入京前能碰巧与你们遇上。”

  阿衡犹豫片刻,点点头道:“好吧,阿颐放心,我杀敌多年,定然保护好阿暄。”

  钱老板听闻他的话,立刻好奇问:“这位公子方才说杀敌……您可是在军中任职?”

  朱湛明一听就立刻想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又止住,他有些拿不准能否暴露阿衡的身份,下意识看向楚颐。

  楚颐想到方才对面方老板他们对阿衡的鄙夷和不屑,面容冰冷,抬眸看向朱湛明,静静笑了笑。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朱湛明立刻明白,得意洋洋笑道:“眼前这位可是当初被楚小将军自幼带在身边历练,十三岁便入了军营,战功无数的唐小将军!”

  席间三人面色顿时大变。

  对面方老板连忙站起身倒了杯酒道:“早已久仰唐小将军大名,没想到竟在此处偶遇,实在是招待不周,我先自罚三杯。”说完仰头将杯中酒灌下。

  唐知衡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方才并非没有听到方老板他们的奚落和嘲讽,只是他性子和善,从来不爱计较这些小事,楚颐放任朱湛明说出他的身份,他已明白阿颐不高兴了。

  阿衡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会伺候人些罢了。”

  方老板脸色立刻由白转青。

  坐回了席间,方老板和矮个子对视一眼,再看向楚颐的目光已不见方才的鄙夷,反而有些复杂和好奇,好奇他究竟是何人,竟能先后让两位将军为他伏低做小,照顾有加。

  一曲终了,房门再次打开,钱老板勾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立刻喜笑颜开,拍手道:“进来吧。”

  一个白衣清秀少年缓缓走进来,垂着头恭敬跪倒在地上。

  楚颐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微微怔了怔。

  钱老板笑道:“喝酒怎能没人陪同?也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子的,随意让小二帮忙去请了一位清倌过来,权当为公子助兴吧。”

  “钱老板糊涂!”坐在他侧旁的矮个子连忙咳了咳,低声道,“唐小将军还在呢。”

  唐小将军身份贵重,他们下意识便认为楚颐是作为陪同而来,可钱老板却不傻,早已看出无论是朱湛明,还是唐小将军,都对眼前公子照顾有加。

  虽说如此,他依旧歉然对唐知衡道:“眼下只能请到一位,唐小将军千万别见怪。”

  唐知衡忍不住笑了笑,低声道:“我喜欢的可并非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我和朋友马上用完膳,待会儿就出发去天河街,阿颐麻烦你好好照顾了。”

  楚颐沉默看了白衣少年片刻后,对他道:“离近点,让我看看。”

  白衣少年连忙起身上前,在他脚旁不远处重新跪了下来。

  楚颐垂眸看去,只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瓷白的肌肤,在透过窗纸的日光下,泛着玉一般的光泽。

  他伸手欲去触碰那秀气白皙的下巴,还未碰到,房间门再次被人自外打开。

  顾期年一身素色暗纹黑衣,身旁带着绫罗,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顾……顾小将军?”方老板和矮个子震惊道,下意识看向对面的楚颐,又看向一旁的唐小将军,脑子几乎乱成了浆糊。

  什么情况!

  朱湛明和钱老板也双双站起了身。

  “来了?”

  楚颐抬眸朝门口看去,收回手懒懒靠在椅背上,不咸不淡道。

  顾期年目光落在地上的白衣少年身上,神色骤冷,面色沉沉地蜷起手指,声音狠戾道:“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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