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当死对头被我拐跑后>第38章 (修)

  那块血书布条被楚颐丢进了温药的炉子里, 很快便化为了灰烬。

  楚颐从洒落一地的瓷器碎片上踩过,抱着尺玉回到床边,轻柔地揉着它的头, 目光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中秋在大陈是除了除夕、元宵之外最重要的节日, 以往宫中都会设宴群臣。

  顾将军身在北疆未能回京,而顾府又只有顾期年在,按规矩他是要去赴宴的,可暗卫既然将营救地点定在府外, 那必定是因为顾府内实在无法行动。

  他被锁在房内, 几乎时时被人盯着, 要如何出府呢?

  除了让顾期年点头,根本就别无他法。

  可顾期年一心要关着他, 连药都给私自给换了,又固执又难缠,想想就头痛,只怕想说通他, 要费上一番功夫了。

  到了第二日,楚颐早早起床坐在了桌子前。

  侍女们打开门看到他时皆是一愣, 一边端来热水一边小心道:“公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楚颐摸着尺玉的头,眼皮抬也不抬问, “顾期年呢?”

  侍女犹豫道:“少主他……他临时有事出去了, 交代您好好服药,等午膳时就会回来。”

  楚颐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药碗,道:“那等他回来我再喝。”

  侍女有些为难, 可想到这两日楚颐心情不好频频砸东西, 她们整个心都吊着, 生怕再惹他生气, 最终不敢违抗,恭敬道:“是。”

  等用完了早膳,侍女退下后,房门再次被锁了起来,楚颐冷冷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起身回到床上,和衣躺了下来,尺玉紧随其后跳上了床。

  虽然她们说了顾期年午膳时回来,可是以楚颐这几日对他的了解,若未亲眼看着他将药服下,顾期年是绝不会放心的。

  果然,躺下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就再次被人打开。

  顾期年依旧是一袭华贵黑衣,却满脸疲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后跟着的侍女恭敬捧着药,进了门后便直奔床榻而来。

  “起来,”他在床边站定,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楚颐道,“把药喝了。”

  楚颐睁开双眼静静和他对视片刻后,撑坐起身。

  他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软枕上,似笑非笑道,“不是午膳时才会回来吗?”

  顾期年满脸不虞,在床边坐下后,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冷笑道:“是不是不看着你的话,你就不肯喝了?”

  说着盛起一勺吹了吹,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楚颐,喂到他的唇边时,阴沉沉的目光像是威胁一般。

  楚颐蹙眉看着那黑色的药汁,最终顺从地张口喝下,腥苦的味道瞬间弥漫喉间,他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

  “这药真是折磨,”许久后,楚颐才勉强稳住呼吸看向顾期年,“今晚你是不是要入宫赴宴了?今日可是中秋,你真打算晚上将我一人锁在这间屋子内吗?”

  “那你想如何?”

  “我想……”楚颐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我想让你陪我。”

  “你想让我陪你?”顾期年手指微微收紧,静静看着他。

  楚颐笑道:“不愿意吗?至少陪我在外面走走也好,你若答应,我就听你的好好吃药。”

  顾期年默然片刻,讽刺地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不想看到我。”

  见他又是那副忍着脾气的表情,楚颐眉头微蹙:“怎么会呢?整个顾府能和我说话的也就你一个,虽然你让我很生气,但是总比一个人干坐着好。”

  顾期年神色微动,表情缓和了些,低低道:“你说真的……那我去换件衣服,晚上带你在湖边放灯可好?”

  楚颐点头:“都好。”

  顾期年笑了笑,起身离开。

  出了屋门后,他身影微晃扶住一旁的石柱,侍女紧跟其后出门,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道:“少主,您没事吧?”

  顾期年皱眉摇摇头。

  侍女担心道:“少主这几日整日奔波寻药,不眠不休,身体怎能受得了呢?若让将军知道了……”

  “今日中秋,多备些花灯照明,另外我看楚颐很喜欢尺玉,这两日不必将它带走,就留它在房中陪他好了。”

  侍女只好道:“是。”

  到了晚上,天色才刚刚转暗,楚颐已坐在桌旁轻轻抿着茶水,目光透过打开的房门落在粼粼湖水上,心里盘算着稍后该如何跟顾期年提出府一事。

  顾期年手里拿了两个花灯进了门,看着桌上空掉的药碗,终于露出一点笑脸:“刚吃了药不宜吹风,你多穿件衣服。”

  楚颐淡淡应了一声,任由侍女们帮他披上披风,起身和他一起出了门。

  秋夜的风微寒,因紧邻着湖,带着淡淡的潮气,楚颐提着顾期年递过来的猫猫花灯,问:“今晚的宫宴你不去没关系吗?”

  顾期年随口道:“反正此次回京已被许多人防备,偶尔居功自傲一次又有什么?总不能真将你一人丢在府中。”

  楚颐静静看着他,没有应声。

  不知不觉,他们已走到了湖边。

  此时夜色渐深,周围树木皆被侍女们贴心挂上无数彩色灯笼照明,灯光投射在湖水中,一片灿烂辉煌,一旁的矮几上是备好的河灯和笔墨纸砚。

  两人走到矮几旁,侍女们忙上前研磨递上毛笔。

  楚颐拿起笔,取了两盏分别写上了父亲母亲的名字,再然后手下未停,一手狂草龙飞凤舞,又写了一个名字。

  “唐知衡。”顾期年冷冷看了眼他手里的河灯,手指蜷了蜷,低声笑道,“我以为世子会写阿曦或阿昱呢,再不济也是陆文渊或者司琴。”

  他也取了河灯拿在手中,一盏为父亲祈福,一盏悼念亡母,剩下一盏则写上了楚颐的名字。

  “我不像世子那般心中有惦念已久的人,除了父母亲外,也不知该在意谁,”他表情紧绷,语气却淡淡的,“世子身体不好,这盏就当祈愿你的病早日康复吧。”

  说完率先走到了湖边,将手里河灯点燃,一盏一盏放入了水中。

  楚颐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不是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失望和委屈,这种小孩子争夺宠爱的戏码,幼年时就已在阿曦和阿昱身上上演过无数次,可顾期年与他非亲非故,虽当年叫他一声“阿兄”,却明明对他十分怨恨抗拒,根本没有委屈的道理。

  他起身跟了过去,皱眉道:“之所以不写阿曦他们,是因为有我在身旁,若有任何事,都可以直接护着他们,根本无需祈愿。”

  “而阿衡……”

  “不用解释这个,”顾期年冷声打断他,根本不想听的样子,转移话题道,“我帮你放吧。”

  他接过楚颐手中的河灯一盏盏小心点燃,放入湖中,零星灯火照亮湖面,投下明亮的影子,看着河灯随风渐渐飘远,才站起身来。

  “亭中备了酒,阿眠可要去坐会儿?”

  楚颐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点了点头,正欲随他离开,心中千回百转,又停住脚步。

  算了,就当离开前再哄他一次。

  “等一下。”楚颐站在原地没动,等顾期年回头,他回到矮几旁又取了盏河灯,拿起一旁的笔认真写了起来。

  楚颐笑道:“再放最后一盏。”

  他走回湖边将河灯点燃放入水中,自顾自道:“你那么关心我,事事顺着我,我怎会忘了你,方才不过逗你罢了。”

  “阿衡在沙场虽危险,可你这个少将军也是靠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定然也曾九死一生,我真心希望你以后事事得偿所愿,永远平安。”

  看着河灯渐渐飘远,楚颐回头看了眼静静站在身后的顾期年,似笑非笑道:“还伤心吗?”

  顾期年抿唇站着,脸色微微变了变,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淡淡道:“你不必如此,再说若你是真心……”

  “当然真心。”看他这副别扭样子,楚颐忍不住好笑,像是安慰一般解释,“而且你也不是退而求其次,方才真的是逗你的。”

  他看了眼天色,此时宫中宴会应已开始,京中大街小巷也该热闹非常,此时走,最是合适不过,他目光冷然看着顾期年,片刻后笑道:“不是说去喝酒吗?”

  顾期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带他去了湖边的亭子内。

  亭中石桌上备了瓜果酒茶还有月饼,顾期年随意从石桌上的盘子中取了一个,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月饼递给了他。

  陈国习俗中,月饼是要家人共同分着吃的,寓意团圆美满,此时两人毫无血缘之人坐在一起,还共分一个月饼,有说不上的怪异。

  楚颐拿在手中小小咬了口,状似不经意道:“其实跟你待在一起挺开心的。”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笑道:“毕竟三年前初次见你时,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明明知道你是顾家人,可只要你听话,就忍不住想宠着你,顺着你,将你时时带在身边。”

  顾期年身体微僵,静静看着他。

  “那你呢?”楚颐笑着问,“你不顾意愿强行换了我的药,把我关在顾府哪里都去不了,却每日都会去看我,逼我吃药,喂我吃东西,是恨我还是喜欢我?”

  恨还是喜欢,连顾期年自己都早已分不清了。

  三年前在顾府醒来时,他是不恨的,沈无絮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楚颐真的不在了,他不相信,他去找那些为他诊治过的太医,他莽撞的去询问贵妃娘娘,所有人都以为他恨极了楚颐,想一遍遍确认他的下场,也都隐晦告知他,此时连皇上都不准再提,多半他是真的不好了,可是顾期年都不相信。

  直到看到阿曦阿昱,阿曦数次悄悄流泪,阿昱离京时间越来越久,他想楚颐那么喜欢阿曦和阿昱,怎么舍得他们难过呢,他又忍不住开始恨他,恨他是个骗子,明明说好了不会放过他,可却又这么把他丢下了。

  楚家与顾家多年敌对,他们二人自出生那天起就注定无法站在同一边,他自幼就知道,楚家人不值得喜欢。

  可是他都回来了,顾期年怎么能放过他呢?最好是绑着他,关着他,让他哪里都去不了,让他那张嘴再不能骗人,以后的余生,都只能困在小小的屋内,每日等着他。

  顾期年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桂花酒自顾自倒了一杯,却没有喝。

  楚颐继续道:“往年京中中秋时总会有灯市,等宫宴开始时,宫墙内还会燃放烟火,从前我和阿衡还有二皇子经常一起去看,这三年倒是从未再看过了,今日街上热闹,不知能不能看到烟火呢……”

  楚颐看向他道:“陪我去看看吧。”

  “楚颐……”顾期年脸色微沉,目光紧紧盯着他,轻轻道:“你想出去?”

  “你不想吗?”楚颐丝毫不见惊慌之色,撑着脸看他道,“好好一个节日,过得冷冷清清的,或者说,你是怕我跑了?”

  “大不了我们不去主街,顾府门前巷中几乎无人踏足,周围又都是你的人,你怕什么?”

  顾期年垂眸盯着眼前的酒,表情冷淡。

  楚颐眸光微动,笑了笑道:“算了,我开玩笑的,不然我们喝酒吧。”

  他伸手拿过顾期年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却因喝得太急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楚颐紧蹙着眉头,死死忍着胸腔的痛意,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将杯子重新放回顾期年面前。

  “再来一杯。”

  顾期年抿唇看着他,却没有倒酒。

  楚颐笑了笑:“怎么,酒都不让喝了?”

  “我是很怕,”顾期年突然道,他的表情冰冷,目光却有些恍惚,“怕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梦,怕所有事情早已停在三年前,怕你会像三年前一样,一声不吭地走掉,让我以为你死了,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楚颐神情微顿,皱眉看向他。

  顾期年笑容带着一丝狠戾,声音轻缓却咄咄逼人:“楚颐,三年前你喜欢我,那现在是不是很恨我?你不会再骗我了对不对?”

  他每次抛出来的问题都让楚颐无从回答,他心底微微叹气,只得敷衍道:“你怕我走掉,怕我死了,你那你拉住我死不放开,再让仇云跟着,好不好?”

  楚颐顿了顿道:“实在不放心,不出去也行。”

  “好。”顾期年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微微倾身拉住楚颐的手,似笑非笑道,“难得一个节日,就陪你出去走走,我不放开你就是了。”

  楚颐心里骤然一松,手指紧紧回握着他,与他一路穿过重重院落,朝府外走去。

  *

  顾府坐落在一处清幽的小巷中,紧邻京城主街,与热闹繁华不过十几丈距离。

  他们身边除了仇云,还带了十几个府内的护卫,而两人所谓的走走,也不过是在府前巷中携手散步,顺便远远看着主街满街花灯和燃放的烟火。

  十五月圆夜,巷中铺了满地月色,虽未点花灯,却依旧亮晃晃的。

  楚颐紧紧牵着顾期年的手,有意朝远离顾府大门的方向走去,直到停在尽头的矮墙处。

  穿墙而过的冷风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许久都止不住。

  “风有些大,不如先回去吧,”顾期年看了他一眼道,“你若下次觉得闷了,我再带你出来便是。”

  楚颐朝他摆了摆手,紧蹙着眉头,刚想说什么,忽然“咚”地一声巨响,灿烂的烟花飞至天空,如雨般分散落下,紧接着,无数道烟花紧跟着响了起来,天空顿时被照的亮如白昼。

  楚颐抬眸看着满苍穹的灿烂明灭,轻轻笑了笑,话里有话道:“顾期年,这次烟花,是我看得最开心的一次。”

  顾期年目光始终看着他,听闻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角,还未开口,一阵清脆的兵刃声响骤然响起,夹杂在烟火声中几乎轻微到可以忽略。

  他脸色微变,抓着楚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黑暗中出现十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围了上来。

  楚颐目光淡淡看过去,心里一点点安定下来。

  他手下的这批暗卫,还是大陈初立时摄政王亲自赠予的令牌,百年过后,依旧训练有素。当初楚颐离京时本以为不会回来,有意想将他们留给母亲,因此并未带着,不然也不会有被关在顾府这种事了。

  ……

  巷中厮杀声不绝于耳,而烟花几乎将一切声响吞噬,楚颐被顾期年护在身后,挡住了所有血腥和刀剑,直到巷口处一驾马车快速驶来,他偏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少年,甩开了他的手。

  “楚颐!”

  顾期年下意识想抓住他,却只碰到他的一角衣袖,楚颐在江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帘放下的一刻,周围一切仿佛静了下来,他看到顾期年骤然失去血色脸,看到他紧抿着唇死死望过来,看到他双眸里的光一点点沉寂下来,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伤心。

  又骗了他一次。

  楚颐垂眸轻笑一声,顾期年这副被抛弃的可怜样子简直有趣得要命,轻易就能戳在他心中最软处,若非知道他平日实在讨厌,他都想再将他绑回府一次了。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车帘放下。

  马车驶入繁华的主街,楚颐靠在车厢里,问:“绫罗和江恕呢?”

  江植恭敬道:“属下已查过,江恕是被随意安了个罪名关在了刑部大牢中,本就没有实质证据,若主人开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楚颐扫了他一眼,江植没有提绫罗,是因为也心知绫罗此事关在顾府,只怕不好救出了。

  顾期年被他摆了一道,回去不知该如何迁怒绫罗,再加上此时本就是身为暗卫的绫罗一手谋划,只怕此次也凶多吉少了。

  楚颐道:“告知沐青云一声,无论用何种办法,必须将绫罗救出来。”

  江植应了一声,犹豫道:“此事可要放在明面?”

  楚颐想都未想便道:“不必,上回我抓他一次,这次他抓我一次,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就当一切抵消,可若绫罗真有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他,哪怕他是顾家嫡子。”

  作者有话说:

  会HE(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再说一次hhhh)小顾是真的喜欢,从小时候的留意,到感激,到崇拜,再到后来的放不下,是一步步陷进去的,楚颐开始就是当他和陆文渊一样,小猫小狗宠着,但是小顾太不听话了,慢慢让他认清现实他是个人!第一次遇到这种人,也会一步步陷进去的,其实已经开始了,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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