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安静了下来,承桑景也没有抬眼去看。

  去广安寺的路还算平坦,马车也没有晃的厉害,只是手中的书倒底还是看不下去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等慕非鱼醒来时,马车早就停下了,车内的另一个人也没了踪影。

  慕非鱼先反应了片刻,才又敛了敛眉。

  起身从马车出去,外面暮色肆意,将领侍卫也都在休息,见他出来以后也只是看了看,有些好奇诧异,却因为承桑景的原因,谁也不敢多说些什么,连忙收回了视线。

  慕非鱼稍稍眯了眯眼,也不在意这个,只是他看了看四周,却找不到承桑景的影子。

  古寺沉松,说不出的肃穆庄严,隐约有古钟的声音从山谷传到这里,人心轻震。

  慕非鱼闭上了眼,分出了丝灵力探查承桑景的位置,不过片刻就睁开了眼,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广安寺离京城本就不算远,在慕非鱼还没醒的时候,承桑景就已经陪同太后参拜过了。

  宁淮对这些并不敢兴趣,他本来也不在要去参拜的人名单中,刚到就让僧人直接将他带去他要住的房间了。

  承桑景也不怎么敢兴趣,只是他作为臣子,陪同也算是职责。

  那主持给人带完路以后就退下了。

  承桑景看了看满院的宫女太监,就准备向太后请辞。

  不等他说些什么,主位的人就已经先开口了,“你们先退下,哀家同丞相有些话要说。”

  那些宫人应了声是以后就退了出去。

  承桑景垂眸,淡然的看了看杯中的茶水,没去看主位上的人。

  言语嫣张了张唇,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景......爱卿进来可好?”

  承桑景抬眼看她,“托娘娘洪福。”

  房间再度安静了下来。

  柳语嫣忽而轻笑,只是少有几分笑意,那眸中的情绪晦涩复杂,却减不掉半点忧愁,“这样啊,那丞相就先退下吧。”

  承桑景行了礼以后就离开了。

  外面天色依旧,承桑景慢悠悠的朝自己的住处走。

  却忽而停下了脚步。

  他是不打算听些什么的,只是那聚在一起的太监们嗓门实在是大了些。

  大概是以为他会和言语嫣聊许久,这两个太监就跑来偷懒了,周围少有人经过,也就没了说人闲话要小心些的自觉。

  那年纪大的说的绘声绘色的,甚至有些得意,“哎呦喂,你还是来的晚,不知道,当年这太后和丞相可是定过娃娃亲的,后来丞相的父亲没了,言家就有了别的心思,将太后送到了宫中,当年京中可传的热闹着呢。”

  那小太监还是胆子小些,“那现在太后和丞相......”

  “你小点声,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小心你的脑袋。”

  他说完压低了些声音,“太后和丞相之间的事,可提不得,丞相还没回来的时候,太后对先皇就爱答不理的,你看看这丞相回来没几年,先皇就直接驾崩了,现在的圣上......”

  “指不定是谁的呢?”

  幽幽的声音传来,似是厉鬼催命,那两人显然被吓了一跳。

  随后才看清说话的人,那人一袭鬼魅黑服,厉目危险,周身气质森寒。

  那两个人想说些什么,才发现自己吐不出来一个音。

  慕非鱼动了动指尖,那两个人就浮在了空中。

  慕非鱼却懒得理他们,他偏了偏头,眸光看向了长廊的拐角处,“大人立在一旁,是觉得听着有意思是吗?”

  “清净地,收敛些。”

  承桑景说完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慕非鱼敛了敛眉,也懒得再理这两个人,收了灵力,连忙朝承桑景追去。

  那两个太监刚想庆幸大难不死,就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捂住了嘴带走了。

  慕非鱼追上人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他迈步挡在了承桑景面前,直视那人看过来的目光,唇角轻扬,却找不出多少笑意,“大人将我丢在车里不管不问,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

  慕非鱼咬牙,要不是没看懂,他能问?

  承桑景似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我喜好男色,你大可放心。”

  慕非鱼不自觉的动了动耳朵,目光移到别处,“我又不关心这个。”

  承桑景也随他,“哦。”

  慕非鱼:......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承桑景也没再理他,自顾自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慕非鱼只是看着人的背影,没有立即跟上。

  他是会听承桑景说些什么,却不是个傻子。

  京中承桑景的风流名声盛行,是当真喜好男色,还是担心毁了那人清誉?

  他忽而想去看看这个太后,倒底有什么能耐。

  那已经走出老远的人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他。

  慕非鱼轻扬了扬眉,还是跟了过去。

  承桑景见状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慕非鱼随意看了看目的地,只是简单的禅房,“我同大人住一起?”

  “住你自己的房间。”

  慕非鱼没有应声。

  他是在睡着以后说了些什么吗?

  要不然承桑景怎么又变成了这个态度?

  他好不容易撕开的缝隙,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合上了?

  承桑景已经自己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关上了门。

  他好歹也是算计图谋了些日子才做到丞相的,又怎么可能不懂得察言观色。

  哪怕他自己想忽视,慕非鱼也会自己露出马脚。

  说来也是,他们无冤无仇,这人若是真的是来取自己的命的,又怎么可能拖延到现在。

  所以这个人和那些人一样,也是为了什么来取他的命的。

  真的是现在才知道吗?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倒是不知他忙于自己的事,又挡了谁的路。

  慕非鱼是还没采取行动就输的彻底,可在意了以后就会介意,他还是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厌恶。

  或许有别的解决方法,但是现在还没到非谁不可的地步,不如早些止损。

  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他不可能为了谁失了理智。

  等他稍稍睡了一会儿,再出来时,外面已经没了慕非鱼的影子。

  稍稍眯了眯眼,纪尘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慕大人已经离开了。”

  承桑景应了声,算是知道了。

  承桑景去广安寺了,承相府中的暗卫大多都跟着他一起去了,看管的人一时少了许多。

  慕非鱼也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回了承桑府,他没有现身,只是随意看了看。

  接着出现在了白清衍的房间,却没找到人。

  轻啧了声,分出了些灵力探了探人的位置,垂眸遮住了眸中的凉意,白清衍去承桑景的房间做什么?

  白清衍还不知道慕非鱼已经回来了,他刚刚派人佯装刺客,将承桑景寝殿的暗卫全都引走了,无人看管的房间,正是他下手的好机会。

  将一盆墨色的花摆好以后,他就出了房间。

  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佯装心虚,又将心虚掩下,“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跟着景哥哥出去了吗?”

  慕非鱼轻呵了声,“我来找你,你的心脏我会想别的办法,承桑景是我的人,你别再动他。”

  白清衍轻笑,“这样最好,我最近还在些担心,以为你真的会伤害景哥哥呢。”

  慕非鱼没理他,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白清衍也收了笑意,清澈的眸中浮现出了丝阴蔼。

  他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一开始也没对慕非鱼抱有什么期望。

  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傻子?

  明明就讨厌所有的人类,说是为了他,也不曾探一探,他的心脏倒底有没有事。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承桑景满意了?

  也对,慕非鱼调查承桑景的时候,那人派人阻拦过,这人也就没机会知道,为了别人去图谋承桑景的命的人,是真的不少。

  而他那个表哥,最厌恶这样的相识,也不会理会这种人后来的似海深情。

  据他所知,蓝昀柒和承桑景认识,就是因为承桑景酷似他的心上人。

  结果也一看便知,蓝昀柒都将所谓的心上人杀了,也没换得承桑景多看一眼。

  他倒是不知道慕非鱼对承桑景来说,有什么特殊,当初让他接近慕非鱼的那个人也没有交代。

  不过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决定要护着承桑景的慕非鱼会做什么?

  将他摆的花丢掉吗?还是说,会将床底的毒也一起丢了?

  不过丢了也好,只是他怕是不能当面谢谢他了。

  承桑景没去关心相府发生了什么,也没忙其他的。

  他来广安寺这些日子,政务都交给君夜霖了。

  也不用他去给先皇祈福,几天下来,难得清闲。

  承桑景也没有要出去转转,看看风景的意思。

  那天他照旧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就只听外面传来些响动,紧接着就是人谈话的声音,不过片刻就结束了。

  纪尘进了院子立在了他身旁,“大人,太后派人来想请您去后山一叙。”

  承桑景没有睁眼,只是应了声知道了。

  抬手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黑白两棋一时成了龙虎之势,不分高下。

  承桑景起身以后才随意扫了一眼,也没说些什么,就直接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