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候选晋级场将于一个礼拜后开启,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必须找到另一外族人员跟你搭伙,就任族长别想着只要功夫好就行,这是考察你们能否有与其他家族建立长久发展关系的能力。自然,若能请到与你们同届的抓祭小孩,评分先加一等级。在场总共十六个人,而同届外族抓祭人员只有八个,且不一定都会答应陪你们冒这一次险,我不会提供这八位当家的名单,你们自己去寻。”张隆半朝后摆手,一盘狼牙被人端出,“这里总共有十六对狼牙,各自刻着一至十六的编号,你们每人各挑一对,最后,于晋级当晚带着你们给予狼牙的伙伴到这里集合,僧多粥少,各凭本事。”

  “十六个?不是一直是我们十五个人吗,多出来的一个哪儿冒出来的?”

  “据说是德国那个晋级场选拔上来的。”

  “嗨,哪还有德国晋级场,前不久被取缔了,那几个管事的都下大狱了。”

  “那人好像是跟着族长一道回来的,我怎么听说他师傅是张秃子来着。”

  “扯蛋吧,张秃什么时候收徒弟了,他要收徒弟那我们在这干什么,直接让张起灵下位把族长让给他呗,是吧海杏?哎海杏,你去哪儿啊,等等我。”

  张海杏停下等着同伴,回头靠着不大不小刚好全员听见的声音冷道,“饭堂吃饭,与其在这里说人闲话,有空多磨磨自己水平吧。”

  “海杏,”同伴将大碗饭从长桌的一端吭哧吭哧挪到了桌尾,“你准备找哪个家族的当家?”

  冷傲小姑娘几口扒拉完碗里的饭,常年的训练已经给这群人惯成了铁打的胃,她瞄了眼同伴的大碗,“你吃不吃,不吃给我。”

  同伴哪见过这种强硬抢饭的,当下惊恐护食,三两下海吸千万颗稻谷,但听身旁的姑娘老闲淡淡抄手道,“我选吴家,吴邪。”

  桌前有一瞬间的安静,针落有声,无数道目光汇聚朝张海杏看来,唯有这话专门对其说的人,仍一声不吭嚼着饭,连眼神都不曾赏一个。

  “为……”同伴吞下最后一口饭,有些诧异,“为什么啊?你什么时候跟吴家有交情了?”

  “一个个早些年靠下斗博出来的名声,近些年该洗白的都洗白了,吴家算是最成功的,选他,有何不妥?”话头是对着呆木的同伴说的,可张海杏的目光却仍停在那张丰神俊秀的脸上。

  她还记得张海客将这人从德国带回来时奄奄一息的模样,全身上下没一完好之处,生偏扛过了这趟鬼门关,烧得糊涂的那几晚,嘴里总念叨那个人名。

  “可,听说这吴家小少爷前几天刚从国外回来,从没下过地啊。你选他,不拖累你么?”

  张海杏回神,觑了同伴一眼,“那最好,若我夺魁,不还显得我本事。”

  闷油瓶默默收拾碗筷起身,经过那道探究的目光时还是被叫住了,“你也要去吴家?那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他将碗筷搁在盆里,对着流水漱了几大口,明亮滚珠一路从下巴划进了衣领,光线在剔透的唇边反射白泽,张海杏有瞬间看恍了眼,便听身前人淡漠回道,“你自便。”

  七天后,解家老宅内。

  “啥玩意儿?”解殊从账本堆叠的书海中抬起爆炸头,眯着黑眼深怕自己没听清,又懦弱问一遍,“你确定?可我从来没下过斗啊。”

  闷油瓶将狼牙放在书上,淡淡道,“无妨。”

  解殊低头,明明是自家地方可这话语怎么也硬气不起来,音量甚至越来越小,“可我爹……”

  “谈过了,你的父亲很支持这趟试炼,明言可以增加你的胆量。”

  “我娘……”

  “你的母亲也赞同。”

  “老吴……”

  “……”

  解殊欲哭无泪,捏在手里的毛笔都要被他薅秃了毛,他转两圈眼珠,打着商量道,“小哥,我这才刚被我爹抓回国没几天,你说这胆儿吧,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的,是不?”

  闷油瓶点头,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刚想揣过狼牙说声打扰了,上前抓取的手却落了个空。

  解殊摩挲着狼牙上的刻字,呐呐自语,“小哥,我从小胆子就小,遇事不决还喜欢畏首畏尾,我老爹啊,为了磨练我就把我一个人丢到了德国,这山高皇帝远的还没钱没地方住,要不是有你跟老吴,我都不知道头一年该怎么熬下来。”他看向闷油瓶,真诚道,“说实话在你之前早有人踏过解家的门槛,但最后全被我爹轰了出去。这不单因为我跟老吴是发小,今天我允诺了这份差事,只因为你是你,是我解殊重要的哥们,你明白我意思吗?”

  时间暂停了几秒,许久不见对面人给个声响,解殊来回嚼了几遍刚刚的话述,怎么想都觉得合情合理,正想着再补几句感天动地兄弟情,就听闷油瓶缓缓开口,顿字道,“多谢。”

  解殊宽心一笑,又询问了一些相关事宜和需要准备的物资,前脚把人送出门,后脚就来了另一位佛。

  “哦哟,没想到还能劳动解当家出门迎接,折煞我也。”

  解殊朝天翻了个白眼,看到来人手里转着的狼牙时,心里跟明镜似的,“看来咱兄弟俩是要往一处去了。”

  “以上,就是根据狼牙配对所呈报上来的结果。”张隆半将名单折好放于托盘中,指着身侧四位介绍道,“此次晋级场开放,全程由这四位长老陪同评级,途中若非遇到性命攸关之事,不可与长老求助,不可问通关之法,弃权时需配对二人双双交出狼牙,一人仍坚持便不可退场,不可抛弃同伴,违者当叛论处。今晚子时行动,还有问题吗?”

  解殊看看左边,瞟瞟右边,又瞄瞄前边,“哎,我说,真不问问包不包食宿吗?这一进去可不是几天就完结的事,据说久一点的能耗上一年。”

  有同伴转头,友好回道,“你是外家人来帮忙的吧,不知道很正常,全程食宿都是包的,别担心。”

  解殊还待问些什么,四位长老已经下台而来,振臂一呼带着三十二个毛头小子朝晋级场走去。这场开的奇怪,既没在荒郊野外,也没在高山峻岭江河湖海,反而只是一个院落简单的大门口。

  这个院落对这些经历过抓祭的小孩并不陌生,毕竟不是哪里都能看见如玄龟般的假山假石,院落大门不开启便寻觅不到,一旦开启,便是两代人之间的交替。

  没错,这里就是祭坛的入口。

  四位长老面面相觑,一人掏出短刀在两手心上划过十字,轮流传递后掌心相对,就在最后两个人双手连接之时,在四人包围的圆圈中流光大盛,瞬间围出了一道光墙。

  其中一位长胡子长老退后一步,将四人围成的圈打开了一道屏障,深厚之气由肺腑而出,冲身后三十二位候选者嘱咐道,“光束为红绿时皆可进入,抓紧时间,子时前必须全员抵达祭坛。”

  众人排成一列鱼贯而入,在最后一位候选者踏入光圈时,四长老同时发力,流光瞬间扩大截面,将四人同时罩了进去。

  只眨眼之间,院落已变旷野,身前是一幢尖顶建筑碧瓦飞甍,耸入云霄。

  云顶有瀑布倾泻而下,奔流入地永不复回,这涛涛清水将祭坛罩个实在,只隐隐绰绰在建筑周身露出个铁索来。

  “每次入场前都会开设水帘结界,一来保证不受场外因素干扰,二来防止场内某些东西逃脱。晋级场入口开在祭坛顶峰,沿着铁索攀登便能抵达。前方由长胡子长老和短目长老带队,我竖树和横笛长老垫后,攀登时若从铁索上摔下来,那可不是摔胳膊断腿的事。当然,考虑到前来助阵的其他家族成员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因此你们可以搭乘扶摇直上。”竖树长老指指祭坛旁的木船,正想接下去指示,人群里就传来了阵阵惊呼与骚动。

  “不是吧长老,这是垂直而下的水流,先不说你们逆反规律能迎难而上吧,就这,这小破船,上瀑布顶个鸟用啊!”

  竖树平手摊开做安抚状,“稍安勿躁各位,何不先上船试试?我们肯定不敢拿众家族的精英们开玩笑,若出现任何一点闪失,张家全权负责。”

  骚动被候选者们渐渐压下直至平息,短目长老早在不知不觉间攀上了祭坛顶峰,同一时刻,有八条锁链临空而降,刚好落在木船边上。

  等人员齐齐登船之时,锁链已被环绕至木船四周,伴随着链头绞动声,木船逐渐垂直,竟缓缓推着瀑布逆流而上,直冲云霄。水花打着圈拍上了船,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全员已经安全抵达顶峰的天台,空船又被原样降回了空地,没入乌云后,便再也看不见踪迹,唯有滔滔洪水沿着天台的边缘倾泻而下。

  子时刚过,候选者们也通过锁链攀爬至祭坛顶峰,厚重的门板在危浪声中缓缓打开,镜面如湖,光可鉴人。

  长胡子长老登上几阶镜阶,接过小册子沉声道,“一,五,六,九,十六这五位候选者因选中家族当家,评级时自动升一级,最后纳入总成绩。”

  长胡子将小册一抛,接着道,“整幢祭坛便是此次开设的晋级场。这个晋级场名为十二间房,房间在哪长什么样我们均不会透露,但你们可在任意时间任意挑战其中的房间,得到房主认定的物品便可升一级,没得到但平安出房不升不降,没得到反被房主扣留,求助出房扣一级,弃权直接退场。你们手中的狼牙也是你们的保命符,非性命攸关不要使用,否则直接退场。这里有几百层楼,每一层楼都有且只有一个卧室,我们四位在底层、中层、顶层分别分布,你们两人一对可自行选择楼层,卧室内除了休息的床铺,每日会自动补充你们所需的食粮,当然你也可以躲在卧室内不去找房间,但这不代表,房主不会来找你。”长胡子捋了几下胡子,很满意底下被震慑到的嘴脸,随手一挥,“都散了吧,今晚足够安全,可不必出卧室。”

  建筑内部面积十分宽广,属于一眼望不到边的那种,每层楼卧室的分布都是极度不均甚至是诡异的,好比顶层的卧室开在建筑墙壁里,而下一层在中心伫立着一间圆筒状的卧室,再下一层却开到了地面上,跨入门的瞬间卧室内的摆设立刻颠倒,与正常无异,更有甚者将卧室门开到了半空中,如若不借助工具连卧室都进不了,以此类推,斜开的,悬挂的,棋盘似的九格门,开之无尽的多重门,迷你小门,深渊巨门,举不枚举。

  解殊狠狠打了一个冷战,他偷摸扯扯吴邪衣袖,“我靠,老吴你们选哪一层,我非得挨你们近些才有安全感,都什么鸡‘巴玩意儿张家搞我们呢吧,你瞅瞅这门,”解殊开了一扇又打开一扇,“我今晚就别睡了呗,一直搁这儿开门。”

  “我们……”吴邪扭头看了看,“我们住101层。”

  “101?101就那个糟心玩意长地上那个?”解殊点头,跟人商量好了回道,“那我们住100,斜开的比这永远打不开的门要强。”

  楼梯沿着角落旋转而上,一行人往各自的楼层摸去,临别前还听闷油瓶解释了一句,“多重门只是幻视,真正的入口未必在那里。”

  十六对人各自分配,在摸索了近三四个钟头后总算都踏入了卧室。

  房门应声而关,闷油瓶转头,看向那个眼含笑意靠坐在扶椅上的人,一时之间他竟说不出话来,明明心口的思念喷薄而出早已泛滥成灾。

  指尖的狼牙顺着时针不断飞舞,吴邪支着下颌笑语,“看来找解殊换了个号码,还挺有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