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文羽的话也正是裴昂和傅玉汝的忧虑, 他们自然算过其中的成本与盈利,即使到时不算店内零零碎碎的一些器具摆件装修,便只算租金, 一月也赚不了多少, 甚至若是生意不好,就是贴钱白忙活了。
这下, 一桌所有人都望向步故知,等他的主意。
步故知自然是预想到了这点:“若是真定在了南街开店, 自然就不能按照原先的打算。”
“首先, 一天卖五十碗便是远远不够。”现代的各类营销手段无孔不入,即使步故知学的是中医,但也能无师自通一点最基本的市场预测的道理。
“南街起初确因背靠县学而兴,但后来各类商家富户纷纷聚集于此,才是南街得以盛隆的关键。我曾观察过, 不算与主街相交之处, 只南街单道, 一直延伸到南城门, 便有上百家的店面, 若是去掉人流稀少之地,至少也有五十家, 再算各类铺席,至少有上百家。”
“这些店铺都能在南街立足, 自然靠的就不仅仅是南街原有的住户和县学的生员,而是南街百货周全的便利,与县学监管的名声, 而这两样会源源不断地吸引整个东平县的人都来南街采买。”
步故知蹙了蹙眉:“原先我说五十碗,便是只考虑了南街自有的客流, 县学之内大约有不到两百的生员,南街住户也不过百余家,而我与裴昂都算作是这类客流之中,起初便没有考虑南街辐辏全县的优势。”
“但这两日往县学途中,略加留心每家店铺的生意,发现更多的并不是南街之人,才让我断定了此点。”
裴昂一拍脑袋:“原来这就是你让我去问税吏,南街商税几何的缘故!”
步故知稍颔首:“正是,那你问出是多少了吗?”
税银之事不算私密,裴昂也没什么负担,昨日便找了税吏问出了答案:“南街去年的商税是一年一千两,其中九成拨给了县学。”
步故知接话:“本朝商税乃三十而取一,则南街一年盈利少说有三万两,摊到两百家商户头上,每家能盈利一百五十两,再摊到每月,每家一月至少能盈利十两,刚好是南街租金的两倍,故南街店面的定价还算公道。”
孔文羽对数字的反应最快:“也就是说,我们也应当每月赚十两才是合理的,那这般的话每天至少要卖一百碗的冰饮。”
裴昂自小没短缺过银钱,顾虑甚少:“那好办,那我们就每日卖上个一百碗,虽然赚的不多,但总归是多了进项,也有了事做。”
步故知却摇了摇头:“不仅要一百碗,还要更多,现已是六月,冰饮生意最多做到九月,而九月之后若想做拨霞供的生意,一次性的成本便要更多,铜锅木炭哪样都比糖蜜冰费钱,就算靠冰饮每月都赚了五两,但这三月至多不过十五两,勉强也只够定做铜锅的钱。”
傅玉汝出生官宦,虽自从嫁到裴家来就负责执掌中馈,也要管理裴家名下的各类店铺,但毕竟不需要他亲自去经营,至多是每月查对账目也就罢了,故他心中还是有些没底:“那更多...是不是会卖不出去?”
这也是其他人担忧的地方,冰饮毕竟不是便宜的东西,也不是每日必需的吃食,如何能保证每日都卖出如此多。
步故知屈指轻扣几下桌面,眉头未展:“那边要看改价与推广了。”
“一碗加了糖蜜和鲜果的冰饮,其原料成本在两文半,但我们大可不必只做这一种冰饮,比如只有冰与糖的成本大约在一文,那我们便定价两文,且做的最多,以让更多人买得起,以此类推,再加了蜜的,可定价三文,鲜果加与不加看得最为明显,那就定价在六文。”
孔文羽不解:“那岂不是比原先定的八文还要便宜?”
步故知:“自然有更贵的,除了冰饮外,我们还可做酥山。”
酥山便是古代的冰淇淋,相较冰饮,便是多了层奶油,而奶油的做法也并不难,只是会用到很多的鸡蛋。
不过,虽然酥山亦是自唐便有,但更多还是权贵之家才有机会品尝,莫说孔文羽与款冬听都没听说过,就连裴昂也只在一些杂书中见过其名,自然也没有吃过。
只有傅玉汝还在京中时,跟随父亲参加皇室夏宴,才得有一尝。他陡然在桌下攥紧了衣袖,难免对步故知的过于“博识”产生些许疑虑,可也没有贸然开口,只安静等步故知的后话。
步故知并未注意到傅玉汝神色突变,而是接着说明了酥山的做法:“鸡蛋的话,一个是两文钱,一个鸡蛋做成的奶油可至少做两碗酥山,再加上要添的糖、醋、盐,至多一碗酥山的成本比冰饮多一文钱,但奶油制作耗时耗力,酥山也更为珍贵,再添些花朵、彩树做装饰——”
步故知自然知道若想赚大钱,还得是坑有钱人:“一碗五十文也算不得价贵。”
裴昂满脸不可置信,他抬起手点了点步故知:“步故知啊步故知,想不到,你还是个奸商嘛!”
孔文羽有些纠结:“照步秀才的说法,一碗酥山成本也不到五文钱,如此翻了十倍,会有人买吗?”
步故知点了点头:“这就要说到推广了。”
在古代是没有推广一词的,但词意浅显,推而广之,裴昂似懂非懂地附和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明白步故知具体要怎么做。
“若是想将酥山卖出去,自然得有人带头来买,还得替我们宣传其过人之处,而此人还需在东平县有一定的影响力,才可让那些富户跟风而来。”
裴昂一听,顿时挺了挺胸膛:“这好办,若论在东平县,谁人不知我叔父,到时我请他老人家为我们宣传宣传便是了。”
傅玉汝却抓住了裴昂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步故知也是不赞同:“不妥,你叔父毕竟是有官职在身,若请他为我们宣传,难免会落个以权谋私的污名,此人最好是个风雅文人,又无什么职权在身,才算得是清清白白的名声。”
裴昂这下算是明白步故知将注意打在谁身上了:“你是说,祝教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