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礼头也没抬，目光依旧落在手上的纸张，听着两人的对话时也没有多大的神情变动。
姜助理小心翼翼地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才发觉他的嘴角似乎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有些慎人。
“那我先下去了。”姜助理的视线虽然转到章司的身上，但话却是对程礼说的。
程礼“嗯”了一声，说：“出去吧。”
姜助理出去时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办公室内突然诡异的沉默。
“你和姜助理最近在一起研究些什么？”
章司有一瞬间的疑惑，但旋即就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养花？”
程礼侧目，冷恻恻地盯着他看。
他们“在一起”研究养花的时候还是在前几天，姜助理那会儿还是章司“专属司机”的时候。
章司思考了片刻：“那不是前段时间的事吗？姜助理教我种花那天，晚上你还带他回来吃饭。”
程礼打量了他两下，冷冷淡淡吐了两个字：“最近。”
“我才刚回来。”章司说，“今天才见到的姜助理。”
程礼想听的，可不是这些话。
不知道章司是故意装傻，还是两人真的没有底下私交的关系，没听到想到答案的程礼还是冷得厉害。
他漫不经心地拉起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似乎在斟酌着措辞，又似乎是在思索章司方才言语中的可信度。
章司被他的触摸激起了全身鸡皮疙瘩。
程礼问他：“怎么了？”
“你怎么了？”章司哆嗦了两下，反问道。
程礼没立刻回答，拇指指腹摩挲到他的手背指骨上时，愣了片刻，然后才开口：“最近的很多工作都需要小肖去完成，我用姜助理把他换回来，可以吗？”
章司像是没察觉到他表情里的不对劲，他问：“有什么工作是姜助理解决不了的？”竟然得要一个实习生去办？
而且章司自己都有驾照，出行完全可以靠自己开车，但是程礼一直不允许自己独自驾车外出。
甚至不允许他碰他车库里的那些车。
“那些工作一开始就是小肖负责跟进的，现在到了结尾的最后阶段，最好还是让他来。”
“哦。”章司笑了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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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助理接到通知的时候，一头雾水。
本来他也怀疑是不是章司跟程礼说了什么，才会让一向原则性强烈的程礼，突然让他中断工作进程去当章司的“全职”司机。
难不成是章司在报复他？毕竟他经常指桑骂槐说自己冷血见死不救什么的。
要不然就是存心要让他也不好过。
姜助理到最后也没能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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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礼最近要出一趟国，章司也没有预料到他的这个行程会这么突然，这都快元旦了，还要去出差。
但在程礼跟自己说完后的第二天，章司就发现他早早出门了，而自己醒来时也不过才六点半。
外面的天还是蒙蒙灰的。
章司静坐了好一会儿，才给姜助理发了条信息。
九点，姜助理就准时将车子停在了外面。
程礼出远门后，章司不是去章老爷子那里，就是去虞家，姜助理跟过他一段时间，对他的计划思维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章司一大早就给他发行程安排的时候，他没有半分惊讶，毕竟在知道程礼要出国时他就猜到了。
章司上车前，一眼就看见了座椅上搭放着的一条毯子，他愣了一下，然后关上车门准备坐后排。
姜助理把他喊住：“这是给你准备的。”
章司这才坐回副驾。
姜助理发动车子前，侧头看了他一眼：“今天估计会下雪。”
其实章司穿得也不算少，只不过在姜助理眼里，更像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典型代表。
别误会，姜助理并不是突然开始关心他，只是他认定了这次被“降任”当司机是因为章司吹了枕边风，所以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日子，稍微做些善心事罢了。
如果章司识相的话，就应该看在那些好意的份上，放他一马。
章司没有说话，上了车后他就开始昏昏欲睡，精神不振，姜助理说的话刚从他左耳进，便紧接着又从右耳传出了。
他把头往一旁耷拉着，没过两秒，就彻底睡着了。
不知道昨晚程礼突然发什么疯，章司几乎一整晚都没能合上眼睡个好觉。
一直到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程礼才放过了他，等到章司在梦中突然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只睡了一小会儿，而“罪魁祸首”早就不见踪影。
姜助理见人没有动静，抽了空偏过头去看，才发现人已经昏睡过去了。
“……”合着刚才他那一番言真意切的话，全都是对着空气说了。
既然这么困，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待在家里休息？还非得祸害他来跑这一趟。
姜助理想着，脸色又开始冷了些，方才那点伪装的“善良”，也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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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乡下后，姜助理沉着声把人给喊醒：“到了。”
章司迷糊混沌中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催促自己，朦胧地睁开眼，就看见了姜助理不太耐烦的神色。
他看了眼窗外，才知道要下车了。
乡下温度比较低，天空中已经开始飘雪了。
章司沉默地下了车，刚踩到实地时双脚就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然后整个人就直接跌倒了地上。
坐在驾驶室上的姜助理看见了全过程，没打算要下车，但等了几分钟还是没看到人爬起来，这才有些觉得不对劲。
姜助理没再犹豫半秒，拉开了车门下去。
章司快要脸朝下砸地上时，手疾眼快用手肘撑着地，但喉管里突然涌上一股腥味，他下意识咽了回去，却因为动作太过急促，没控制住呛着了。
咳了下，然后吐了一口血。
他看着那滩血，怔了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就不受控制地将一旁混杂着细雪的泥土扒了过来，盖住了那些血迹。
姜助理从背后出现时，他刚好把那些污渍都掩盖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
姜助理问：“起不来？”不至于摔一下就动不了吧？
虽然姜助理内心无比鄙夷他的夸张，但在他挣扎着要站起来时，还是给他搭了一把手。
“谢谢。”章司满口腔的腥味，而脑子里还是懵的。
姜助理听着他疏离的语气，紧皱起眉头。
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没事吧？”姜助理不免得开始担心了起来。他上车前不还是好好的，难道睡一觉的工夫就被人夺舍了？
他才刚接手工作，要是章司在他负责的时段内出了事……
“没。”章司摇摇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变冷了些，不知道是因为还没适应乡下的气温，还是因为内心的那点恐惧感被放大了些。
“我自己可以。”
姜助理收回了手，看着他慢吞吞的踩着步伐进屋，若有所思。
章司进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洗手。
冰凉的冷水冲刷着手掌肌肤，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花了几分钟收拾好自己后，章司才后知后觉发现了怪异。
屋内没人。
他提快了步伐在屋内寻找，还是没有找到爷爷的身影。
章司踉跄着跑了出去。
“爷爷呢？”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安，盯着姜助理。
姜助理稍有迟疑，问：“不在里面？”
“没有。”章司的声音都是颤颤的。
看见姜助理的反应后，他隐约猜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程礼的号码。
“爷爷呢？”
程礼淡道：“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是爷爷不想见，还是你不让？”章司本来还算平静的，可越说越着急，“所以你一定要为了利益做到这个地步吗？”
程礼沉默着，没开口。
章司急切的声音中带着隐隐哭腔：“我知道爷爷的情况很糟糕了，这个时候就别这样做了，好不好？”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完全低了下去，到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程礼开口：“这边还在忙，先挂了。”
章司突然明白了程礼的意思。
大概是程礼威胁了爷爷，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但是事情还没有个结果，又担心节外生枝，所以就不允许他跟爷爷见面。
就像古代皇室的争权夺位。
章司僵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而后抬脚往车旁走去。
“回去吧。”
姜助理余光中瞥了他一眼，章司很快就恢复了脸上的平静，正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看。
车子平稳行驶的时候，章司突然问他：“姜助理，你知道我爷爷现在在哪吗？”
姜助理当然知道在哪，虽然他是刚刚才知道章老爷子被转移了，但当初找地方的事情还是他一手包办的。
只不过这些都属于计划中的内容，没有程礼的授意，他也不能随便透露给旁人，尤其是章司。
“等程总回来，你再问他，就知道了。”
章司突然笑了笑：“刚来的时候，你在车上准备了毯子，我还以为你跟程礼不一样，心里还保有一丝善良呢。”
姜助理拧了拧眉，没解释，没说话。
章司收回笑意，偏过了头，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