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转去了通州猎场抓福全和玄烨,比太后一行人晚了两个多时辰才回到宫中,当他一手一个牵着两个“黑猴子”进来的时候,慈宁宫中乐声已起。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顺治几步上前先将昭宁拉住不叫她蹲下去,然后才对着太后到了一声安。

  太后笑道:“哎呦呦,皇上这是从哪里捡来两只黑猴子给领进宫来了?”

  福全和玄烨互相对视了一样,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一起凑到了太后的身边。

  太后许久未见两个孙儿,心中想念的很,将他们揽在身边不断的问他们这段时间的情况,玄烨偷偷看了顺治一眼,然后用手碰了碰福全。

  福全是个实心眼的,弟弟叫他说,他就将这些时日在猎场如何玩耍的倒了个干净,竟是没有丝毫隐瞒,急的玄烨直瞪眼睛。

  “晚上也有温书的,”玄烨见指望不上哥哥,赶紧自己找补,“之前师父讲过的书都重新温习了一遍,我跟二哥还互相考较呢。”

  “之前师父讲过的你不是早就倒背如流了吗?”

  顺治坐下来,毫不留情的揭穿儿子的小心思,“所以就是这么久一点儿新东西都没学?”

  玄烨瘪了瘪嘴,求助的看向昭宁,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委屈。

  “是我想的不周,没叫师父跟着一起去猎场,皇上别为难阿哥们,”

  昭宁端起桌上顺治的酒杯送到顺治面前,“我给皇上赔罪可好?”

  “你啊,就惯着他们吧!”

  顺治自然不是真的要为难儿子,只是见这两个小子玩的太疯,故意想给他们泼泼冷水,但昭宁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顺坡下来。

  顺治也端起昭宁的酒杯,说道:“这段日子皇后着实辛劳,是朕应该以此酒谢你才对。”

  昭宁看看自己手中顺治的酒杯,又看看顺治手中自己的酒杯,突然对着顺治笑了:“那我与皇上便共饮此杯吧。”

  说罢,也不等顺治反应过来,直接将手中的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顺治自是跟着喝下,但酒一入口,他就发觉不对了。

  这酒甜香四溢,没有半分辛辣之意,自是不醉人的果酿,那昭宁刚刚喝下那杯——

  顺治:……!!!

  昭宁被顺治杯中的烈酒辣得想吐舌头,在一旁伺候的果儿赶紧给她端了茶来压压,昭宁接过来灌了半碗,却还是觉得喉咙里全是辣意。

  “胡闹!”

  顺治压低声音嗔道,“烈酒你也敢喝,忘了自己什么酒量了?”

  昭宁娇笑:“反正你在呢,我要是醉了你就送我回去呗,怕什么。”

  怕的是你醉酒撒酒疯!

  顺治紧紧盯着昭宁的神色,见她虽然脸颊有些发红,但眸色清明,不像是醉了,方才放下心来。

  “多吃些菜压压酒意吧,”顺治亲手给昭宁夹菜,“这些日子你累坏了吧?瞧着瘦了许多。”

  他好不容易才给养的圆润了些的媳妇儿,却又折腾回了三年前的模样,便是那几个专门给昭宁准备膳食的厨子见了,都要哀叹一声白辛苦了。

  顺治心里心疼不已,面上更是温柔细致,六宫嫔妃具在,可他眼中却只有昭宁一个。

  石映月慢慢品着手中的残酒,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她经此一难,不但未损半分容颜,反而因为许久不见阳光,使得皮肤愈发的白皙,本就纤细的身姿更添几分弱态,整个人如同半开半落的白梅般惹人怜惜,而这一笑,就像是梅中的红蕊,又叫人万千惊喜。

  惠妃痴痴的看着石映月,喃喃道:“映月如今是愈发的好看了。”

  “好看有什么用,没瞧见皇上眼中只有皇后娘娘吗?”

  董鄂福晋插话道,“石福晋原本也是极得宠的,今次又遭了大罪,怎的皇上竟是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呢?”

  “我不过是躺了许久,怎么比得上皇后娘娘辛苦?若非皇后娘娘冒险回来主持大局,你我今日未必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儿,董鄂福晋还是该懂些感恩才好。”

  石映月协理六宫多年,便是对上有皇子的董鄂福晋也是不惧的。

  她最是讨厌这种只会用言语官司挑拨离间之人,莫说她并不是真的宠妃,就算是,身为嫔妃还能去吃皇后的醋吗?

  简直是不知所谓!

  “石妹妹多用些汤,这鸡汤里炖的松蘑和山参,最是滋补,”

  佟佳福晋微笑道,“旁的都不要紧,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多谢佟佳姐姐,”石映月微笑领情,“这些时日姐姐帮我良多,我如今精神还是有些不济,怕是还要辛劳姐姐了。”

  之前佟佳福晋因为并未得过天花故而一直在景仁宫闭宫不出,后来宫中再无新增感染者之后,她第一个开了宫门,出来帮着昭宁打理后宫事务,做的正是石映月平日里负责的事情。

  其实昭宁早就想叫佟佳福晋管着些事务,但她却一贯推辞,直言既然董鄂福晋不能插手宫务,那她也不便插手,以免他人诸多猜疑。

  如今突然插手,不是为了借机揽权,而是因为石映月病着,惠妃她们实在是忙不过来,而且佟佳福晋有言在先,等石映月病好了,立刻就交还给她。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佟佳福晋这份情石映月心领了,故而一直不算亲近的两人,如今亦是心近了几分。

  董鄂福晋自讨了个没趣,讪讪的回过头去,却正好对上董鄂婉瑜嘲讽的眼神。

  “你看我干什么!”

  董鄂福晋立刻开口斥道,“你也算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受教已久,怎的还一点规矩都不懂?”

  “福晋的意思是,奴才应该对你视若无睹才算是合规矩吗?”

  董鄂婉瑜一点都不肯让步,直接怼了回去。

  “大胆!你不过一个庶妃,竟然敢同本宫这般说话,本宫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尊卑!”

  原本只是几个嫔妃窃窃私语,可董鄂福晋这句话偏偏提高了音量,很大声的说了出来。

  “哎呦,福晋怎么这么大火气,”

  伺候在一旁的吴良辅拿着酒壶过来给董鄂福晋填满了酒,口中却道,“今儿的酒烈,福晋便是再高兴也要少饮一些,大喜的日子,切莫冲撞了。”

  “狗奴才,本宫教训一个庶妃,也轮得到你来插嘴?”

  董鄂福晋好像是真的有些酒意上头了,竟是拍案而起,“你还敢说本宫冲撞了她,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尊卑了吗?”

  殿内瞬间一静,所有人的都看了过来。

  吴良辅赶紧解释道:“福晋息怒,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听到您言及皇后娘娘,怕您冲撞了,才出言提醒的。”

  “她说皇后什么了?”

  听到吴良辅的话,顺治皱眉问道。

  吴良辅答道:“回皇上,董鄂福晋说董鄂庶妃受教于皇后娘娘已久,却依旧不懂规矩不知尊卑,奴才听着像醉话,故而上前提醒,却不想言语不当,惹恼了福晋,是奴才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你这狗奴才整日里跟那贱人勾勾搭搭的,以为本宫不知道?”

  董鄂福晋摇摇晃晃的,竟是哈哈大笑着说起醉话,“哈哈哈,好好一个庶妃,竟然委身一个太监,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吴良辅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对着顺治磕头道:“皇上明鉴,奴才怎么敢啊!董鄂福晋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浑话,这说出来,是要奴才的命啊——”

  董鄂婉瑜却是冷笑一声:“刚刚说奴才不懂规矩不懂尊卑,现在又说奴才与人私通,还是个太监,福晋便是想要搜罗罪名处置了奴才,也找个靠谱些的吧?要不然您干脆一杯毒酒赐死了奴才算了,也省得说这些污言秽语脏了别人的耳朵!”

  “都给朕闭嘴!”

  顺治黑了脸,“好好的日子都不想过了是吧?美酒佳肴还堵不住你们的嘴,非要给朕添堵你们才痛快?”

  “就,就是!”

  昭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伸手指着董鄂婉瑜道,“她,她就算是个庶妃,也是个有功的庶妃!福,福临,这些日子多亏了她日夜辛劳,帮我安排防疫的事务,你,你该赏她。”

  得,这个也喝高了。

  顺治脸上的怒气一收,哭笑不得的起身将昭宁拉住,哄道:“好好好,你说赏她就赏她,乖啊,别闹。”

  昭宁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又道:“你要给她,给她升职加薪!”

  升职加薪?

  顺治思索了一下,这是要给董鄂氏晋升位份的意思?

  “既然皇后说你有功,那就晋位福晋吧,赐居储秀宫。”

  储秀宫是原来悼妃的住处,如今修缮好的宫殿只剩这一处空着,董鄂婉瑜也没得挑。

  董鄂婉瑜没想到这晋升来得这般儿戏,愣在了当场,石映月却突然开口说道:“皇上,若是有两位董鄂福晋,未免容易混淆。”

  顺治低头看向怀里的昭宁,柔声问道:“你说该怎么叫两个董鄂氏?”

  昭宁迷迷瞪瞪的回道:“董鄂氏?她不应该是贤妃吗?”

  昭宁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董鄂婉瑜在宫务上做的很好,昭宁提拔她是迟早的事儿,可她不过是个庶妃,怎么也不可能越过福晋直接晋位为妃吧?

  更何况“贤”这个封号自古便是尊贵,若董鄂婉瑜当真封了贤妃,那连一进宫就封妃的惠妃都要屈居她之下了。

  “奴才不敢,”董鄂婉瑜起身跪下,“奴才所做皆是应该做的,并未有什么功劳,绝不敢受此大恩。”

  她自问当得起一个福晋的晋封,但却不想出挑到这般地步,若今日当真因为昭宁的一句醉话成了贤妃,那怕是要满宫皆是敌人了。

  “今儿的酒太烈,皇后醉了,皇上莫要闹她,”

  太后开口解围,“既然皇后说你有功,皇上也说要晋封你为福晋,你也无需推辞,皇后想的这个贤字极好,便与你做封号吧,也省的两个董鄂福晋会叫混。”

  其实一开始选秀的时候,太后就想给董鄂婉瑜一个主位,毕竟家世在这儿呢。

  但那时昭宁不喜欢董鄂婉瑜,顺治不想让昭宁烦心,只肯给董鄂婉瑜一个庶妃之位,太后虽然觉得不合适,但也没有强求。

  如今昭宁和顺治都松了口,太后自然也不会反对,顺势就定了下来。

  太后开了口,董鄂婉瑜不再犹豫,磕头谢恩:“臣妾谢太后、皇上、皇后恩典,今后必会尽心尽力,为皇后娘娘分忧。”

  她这句话说到了顺治的心坎上,顺治满意的点头道:“你如今也是愈发懂事了。皇后赏识你,你便好好跟着皇后做事,朕总不会亏待你的。”

  董鄂婉瑜再次谢恩后方才起身,石映月第一个对着她道贺:“恭喜贤福晋。”

  其他福晋以下之人皆一起福身道:“恭喜贤福晋。”

  唯有董鄂福晋一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额娘,昭宁醉了,我送她回去,”

  顺治搂着昭宁不叫她乱动,“阿哥所那边还没整理好,这两个小的今儿就麻烦额娘照顾了。”

  其实本来是该叫福全和玄烨跟着各自额娘回去的,但董鄂福晋闹成这样,着实是叫顺治厌烦,他又不好区别对待两个儿子,干脆全都留给了太后。

  太后也懂,点头道:“你顾好昭宁,这两个小猴子今儿就住在慈宁宫吧。行了,你们也都喝的差不多了,早些散了吧。”

  所有人都福身应是,顺治搂着昭宁先一步离开,惠妃则是拉起石映月,又叫上董鄂婉瑜和佟佳福晋,四个人一同离去。

  董鄂福晋还愣在原地,吴良辅对着两个小太监道:“还不赶紧去扶着,送董鄂福晋回钟粹宫?”

  花盒赶忙上前扶住董鄂福晋,赔笑道:“奴才扶着主子回去,就不劳烦吴总管了。”

  吴良辅也不多说,笑眯眯的看着所有人都离开后,方才对着身边的小喜子说道:“今儿这酒备的不错,想要什么,回头儿师父赏你。”

  小喜子嘿嘿一笑,复又问道:“师父,您说皇后娘娘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为之啊?”

  吴良辅一巴掌拍在小喜子的头顶,低声斥道:“皇后娘娘你也敢挂在嘴边上,不要命了吗?”

  小喜子捂着头不敢再问,心里却隐约觉得,今儿这事儿能这么顺利,怕不是一壶酒的功劳。

  ……

  永寿宫。

  顺治将昭宁放在床上,挥退了众人,然后笑着说道:“没人了,别装了。”

  昭宁坐直了身子,睁开眼睛张望了一下,然后侧头看着顺治问道:“你怎么发现我没醉的?”

  顺治呵了一声:“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喝醉是什么样了,哪有那么容易被你骗过去?说吧,今儿演这一出到底是为了哪般,别告诉我当真只是想给董鄂氏讨个位份。”

  “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有些事昭宁不愿多言,“她本就有功劳,家世也出众,做个庶妃委屈了。”

  “啧啧,你如今倒是大方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听到董鄂氏就想哭,三番两次为了她跟我撂脸子,”

  顺治啧啧称奇,“女人啊,当真是善变。”

  昭宁不理会顺治的调侃,试探道:“刚刚董鄂福晋说吴良辅和贤福晋有些不同寻常,你怎么看?”

  “醉话岂能当真?”

  顺治不在意的说道,“董鄂氏这两年帮你做事,日子过得好着呢,巴望着一个太监做什么?而且吴良辅他也不敢。”

  昭宁觉得,顺治有些盲目自信了。

  至少据她所知,董鄂婉瑜和吴良辅之间就算没有私情,也绝不是毫无交集的。

  这两年董鄂婉瑜以庶妃的身份协理后宫事宜,总是有诸多不便的,吴良辅在背后帮了董鄂婉瑜多少,昭宁虽然不是件件都清楚,但知道的也不在少数。

  昭宁有些不确定董鄂婉瑜到底是不是自愿的,故而今儿这晋封亦是想救她一次,若她当真受了吴良辅的胁迫,有这个贤字的封号,吴良辅也要忌惮一二。

  然而这事却是昭宁想岔了,吴良辅刚交代完一切回了宫里的住处,就见新晋封的贤福晋坐在他的床上。

  “哎呦我的祖宗,您如今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往这腌臜地方来!”

  吴良辅赶紧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道,“您要是有事,只管叫人来说一声,奴才还能不去吗?”

  “瞧你那小胆子,莫不是真叫她吓怕了?”

  董鄂婉瑜毫不在意,“随她怎么说,难不成还真有人会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刚刚她当着皇上的面这么说,差点没吓死奴才!”吴良辅此时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

  董鄂婉瑜想了想道:“皇上应该是不会信的,但我瞧着皇后娘娘怕是有了疑心,也不知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吴良辅大惊:“皇后娘娘察觉了?!那您还不赶紧离奴才远点,最好,最好以后都别见面了!”

  “你敢!”

  董鄂婉瑜竖起了眼睛,“怎么着啊,吴总管看上哪个年轻漂亮的小宫女了,不如调到储秀宫放在我跟前伺候着,也好叫你们有地方相会。”

  “我的祖宗,奴才一个太监,哪有那么多心思想女人啊,”

  吴良辅无奈极了,“就您一个奴才都快要受不住了!您如今晋位福晋,又得了贤字这么好的封号,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日后您定是要封妃的,奴才腌臜之人,实在是,实在是自惭形秽——”

  “得了吧,我要是在意这个,你以为你能近得了我的身?”

  董鄂婉瑜嗤笑一声,“你以为皇后娘娘为何突然如此大方,还不是因为知道我没有承宠的念头了吗?这次石福晋虽然大难不死,但手中宫权大半都落在了佟佳福晋的手中,此时她又提拔了我,石福晋还想争回来,就更难了。”

  “咱们这位主子娘娘,从来不介意后宫里的女人掌权,她要的只是皇上,只要不跟她抢皇上,她压根不会在意我是喜欢权利啊,还是喜欢太监,”

  董鄂婉瑜上下打量着吴良辅,调笑道,“你猜猜,我若是与她直言要你,她会不会想办法把你扒光了绑好送到我床上来?”

  纵是吴良辅自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后宫女子,依旧被董鄂婉瑜吓红了脸,吭哧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行了,我就是来谢谢你那壶好酒的,”

  董鄂婉瑜玩够了,便站起身来,“我还要收拾储秀宫准备搬家呢,等我安置妥当了,再叫你来玩。”

  吴良辅不敢多言,生怕董鄂婉瑜又突然生出什么奇思妙想来吓唬他,赶紧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到门口,又叫了小喜子将人好生送出去,等人走远了,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但凡这位主子不是宫里的娘娘,他早就备足聘礼将她娶进门了。

  只可惜以她的资质,注定了是那枝头上的凤凰,而他,却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他们相识于微时,那时他只想着在后宫中给自己培养一个靠山,却不想相处久了,互相成了彼此的慰藉。

  可如今,她终于再不是会被人欺凌的庶妃,可他却不想再拖累她了。

  自从襄亲王去了之后,虽然皇上表面上并未对他降罪,但实际上这三年来,他手里的权柄已然被架空的差不多了。

  当初他本是无心之过,但却最终造成了襄亲王早亡,皇上欲杀他的心早已有了,只是他还有些用处,才将这条命留到了现在。

  现在他已经没什么用了,恐怕大限亦是不远,所以他今日才会冒险换了酒,就是想再推董鄂婉瑜一把。

  如今事已成,他便死而无憾了。

  若有来生,他们能相识于少年,他定会牢牢的守着她,叫她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现在,他只希望她能在他离开后忘掉这一段不该有的缘分,他不过是个残废之人,实在不值得她惦记。

  另一边,董鄂婉瑜走出不远就停了下来,对着小喜子问道:“你师父最近总见的那个宫女叫什么来着,他说要调到我宫里伺候,我没记住名字。”

  小喜子一脸懵:“什么宫女,奴才没听师父提过啊,要不奴才回去问问,再叫人去向您回禀?”

  “算了,你还是别问了,”

  董鄂婉瑜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万一他不想叫你知道,你问了怕是要受罚的,还是等他想起来再说吧。”

  “哎,谢谢贤主子,”小喜子欢快的答应了一声,“奴才还没恭喜贤主子晋封大喜呢!”

  董鄂婉瑜看着吴良辅的屋子眯了眯眼睛:“你若是真想谢我,便帮我好生照看着你师父吧,我瞧着他今儿跪得猛了,怕是磕到了膝盖,你不必送我了,回去给他上上药吧。”

  说罢,她也不再理会小喜子,转身自己快步走了。

  小喜子盯着董鄂婉瑜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了,才小声嘟囔道:“都说当太监断子绝孙这辈子就完了,可如今瞧瞧,还是那些人段数不够!还是师父厉害啊,连皇上的女人都能得到,还问小宫女的名字,啧啧,真当我听不出来这是拈酸吃醋故意试探呢?”

  小喜子转身往屋里走去,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

  他一定要往上爬,要像他师父一样,成为连后宫嫔妃的巴结着的大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