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的确没在襄亲王府待多久就回来了。

  尽管董鄂婉瑜做出一副舍不得妹妹的模样,但顺治却没心思顾及她的心意,说走就走,没有丝毫的迟疑。

  回宫的一路上,马车里一片安静。

  顺治没兴趣跟董鄂婉瑜说话,董鄂婉瑜也不似以前的积极主动,只是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连茶都没给顺治添一杯。

  进了宫门,顺治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去,而董鄂婉瑜也不挽留,只是一个人又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方才缓缓下来。

  选秀之前她对于进宫后的生活有多么的期待,如今就有多么的失望。

  天子恩重,却与她没有半份干系,若非今日要在宗室面前做做样子,她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更别说是承宠了。

  吴良辅总是劝她不要急,说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可短短一个多月,对她而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一辈子——

  清冷,孤寂,在没日没夜的期盼中韶华老去,最后变成这紫禁城中的一缕幽魂。

  就像如今她独自走在这黝黑的宫道上,又有谁会愿意与她同行?

  “小主仔细脚下。”

  黑暗中,一个人突然出声提醒,董鄂婉瑜倏然看去,却是吴良辅。

  董鄂婉瑜诧异的问道:“吴总管,你怎么在这儿?”

  吴良辅上前一步,伸出胳膊让董鄂婉瑜扶着,然后方才说道:“天黑路滑,奴才瞧着小主一个人不放心,特来送小主回宫。”

  董鄂婉瑜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握紧吴良辅的胳膊,说道:“既然如此,就多谢吴总管了。”

  黑黝黝的宫道上,两道身影并肩而行,却谁都不再说话。

  只是手里握着吴良辅温热的胳膊,叫董鄂婉瑜不再似之前那般害怕,这一路上有人相伴,不管是谁,总比没有的强。

  ……

  再说顺治下了马车,直奔坤宁宫而去,行至门口,却见坤宁宫竟是大门紧闭,门口连值守之人都没有。

  顺治心里咯噔一下,惊觉不妙。

  这才什么时辰,远不到昭宁休息的时候,坤宁宫却是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出事了。

  林升上前叫门,却无人应。

  顺治想了想,干脆转身去了昭宁的窗外,然而以往总是为他而留的窗子,现在也是被牢牢的拴住,推不开一丝缝隙。

  “昭宁,你在吗?”

  顺治在窗子上敲了敲,又敲了敲,可屋内却连烛影晃动都没有。

  这下次顺治急了,门也不开,窗也不开,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去前面叫门,让进宝赶紧开门。”

  顺治终究是没敢破窗而入,而是选择走正门。

  就算昭宁生气了不肯见他,但里面的奴才总是不敢拦着他的吧?

  不管为了什么,见了面才能哄不是么?

  这一次,林升却是轻而易举的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个小太监,只有十来岁的年纪,看到顺治吓了一跳,赶忙跪了下去。

  “跪这儿干什么,别挡了万岁爷的路。”

  林升上前轻轻踢了那小太监一脚,示意他让开。

  那小太监却是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启禀皇上,主子娘娘不在宫里,如今这坤宁宫中,就奴才一个人。”

  他年岁小,胆子也不大,原本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坤宁宫就很害怕,此时没哭出来,已经是很克制了。

  “主子娘娘去哪儿了?”

  林升开口问道,“好好回话,不准哭。”

  在宫里,奴才们是不能随便哭的,不管多难受,在主子面前都要笑,这也是为了讨个吉利。

  林升叮嘱这么一句,就是可怜面前的孩子年纪小,怕他哭出来惹了顺治不痛快,平白挨了打。

  小太监也是个伶俐的孩子,知道轻重,赶紧收了泪意,回道:“回皇上,主子娘娘去永寿宫了,只留着奴才一个人守着坤宁宫。”

  “她去永寿宫做什么,不是还没收拾好么?”顺治后知后觉的问道。

  小太监答道:“主子娘娘正是带人过去收拾的。”

  顺治有些懵,他本以为是自己带着董鄂婉瑜出宫的事儿被昭宁知道了,她不高兴才会故意避而不见,可没想到人竟然不在坤宁宫。

  虽然说永寿宫也是她的,但也不至于大晚上的去收拾啊。

  他们大婚还不满一月,哪有现在就搬出坤宁宫的道理,怎么也得住满三月才行。

  顺治自是赶紧往永寿宫赶,而永寿宫里,昭宁当真带着人在收拾东西。

  她倒也不是因为怄气,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满是顺治气息的坤宁宫里胡思乱想,所以才会拉着所有人一起收拾永寿宫。

  永寿宫不似坤宁宫那般空旷,这么多人一起挤进来,却是热闹的很。

  昭宁之前带进宫来的嫁妆有一部分就存在永寿宫的库房里,再加上十三衙门准备的物件,翻检起来也是不少,众人一起研究着四处的摆设,便是一个多宝阁,就能辩驳许久。

  福嬷嬷说放玛瑙的石榴寓意好,谨雅觉着金镶玉的摆件更贵气,果儿喜欢西洋的船模,而谨云则是觉得象牙的更雅致。

  还有个插科打诨的进宝,谁说好的他都附和,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气的果儿追着他打,惹得一室欢笑。

  顺治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样一片欢声笑语,心中更是纳闷。

  这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当真是,猜不透。

  瞧见顺治过来,屋里的众人停下了嬉闹,请了安之后便退了出去,只剩下昭宁一个人,对着好几件摆件纠结。

  “怎么突然想起来收拾永寿宫了?”顺治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昭宁终于舍得将目光从那些摆件上收回来,斜睨了顺治一眼,哼声道:“皇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有美人随行,岂能不多在外面快活快活?”

  她果然是知道了。

  顺治略慌,强作镇定的玩笑:“外面哪有什么美人,倒是回了坤宁宫发现美人不见了,我这不就急着找过来了么。”

  其实看到顺治这么快就赶回来,昭宁心里也不怎么气了。

  初时乍一听董鄂福晋说顺治带着董鄂婉瑜出宫了,她没反应过来,当真是差点气炸了,但福嬷嬷的一席话却叫她怒火熄了大半——

  “主子别忘了,董鄂庶妃是襄亲王福晋的亲姐姐,她入宫的位份本就给的低了些,今日皇上带她去,也是为了平息外面说皇上重蒙汉轻满人的流言罢了。”

  外面有这样的流言并不奇怪,毕竟如今宫里受宠的,除了昭宁之外,只有石映月一人,其他新晋嫔妃,就连位份最高的惠妃,都未曾被翻过牌子。

  再加上本来至少应该是一共主位的董鄂婉瑜只给了个庶妃的位份,很难不让人遐想。

  所以顺治为了平息流言,带董鄂婉瑜在众人面前露个脸也是正常,更何况董鄂婉瑜还是今天新娘子的亲姐姐,更是应该出现了。

  昭宁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若是顺治对她直言,她也会答应,她最气的,就是顺治故意瞒着她。

  “少嬉皮笑脸的,”

  昭宁板着脸,“说,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带她去,才会故意将我留在宫里的?”

  顺治立刻摇头:“当然不是,我是真的觉得你今儿累了,才会叫你留在宫里,跟带不带董鄂氏,没有半分关系。”

  “真的?”昭宁不信。

  “真的!”顺治也有些委屈,“你怎么会觉得我会为了带她而不带你呢?她不过一个庶妃,能跟着伺候你才是殊荣,如今单独带着她,反倒叫人觉得刻意呢。”

  顺治见昭宁的神色缓和了,又往前凑了凑,“我跟她在马车里一句话都没说过,你可不能冤枉了我。”

  顺治不愿意跟董鄂婉瑜说话,昭宁是能想到的,但董鄂婉瑜怎么会一改之前积极上进的做派,不搭理顺治了呢?

  难不成这姑娘进宫之后看开了,不再指望顺治,打算自己靠自己了?

  昭宁眼里的惊奇却被顺治理解成不相信,他不免有些着急,心一横干脆直接将昭宁抱了个满怀。

  昭宁吓了一跳,伸手推他:“干什么,快放开我,好好说话!”

  “不放,”顺治将头放在昭宁的肩上,“你说不生气了,我才放开你。”

  “堂堂皇上,竟然耍赖?”

  昭宁被顺治逗笑了,“想让我不生气也行,只要你说对了我为何生气,我就不生气了。”

  其实昭宁已经不气了,只是觉得还是得跟顺治将话说清楚,以免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

  顺治这时候头脑倒是清明,观察着昭宁的反应,便猜到了她不是因为董鄂婉瑜生气,那她生气的原因便只有一个了——

  “以后我保证什么事都提前告诉你,好不好?”

  顺治抱着昭宁摇晃,“皇后娘娘大度,就原谅小的一次吧。”

  鉴于顺治认错态度极其良好,昭宁也不再纠缠,抬手搂住顺治的脖子,在他的唇上烙下一个响亮的吻,作为奖励。

  这个吻对于顺治来说,便是直白的邀请,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当然是压上去将这个奖励品味的更加彻底。

  永寿宫正殿内,帝后二人相拥缠绵,影子交叠在一起久久不曾分开,殿外,进宝正在绘声绘色的将董鄂福晋的事儿讲给林升听。

  听罢之后,林升冷笑一声:“主意都打到皇后娘娘头上了,不怕死的人还真是多啊。”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顺治,所以他最清楚在顺治心里,昭宁有多么的重要。

  董鄂福晋这一招用的实在是不妙,既招惹了昭宁,又利用了二阿哥,全都踩在顺治的底线上,等顺治知道了,怕是免不了一场狂风暴雨。

  哎,你说这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怎么就那么闲呢?

  ……

  昭宁在知道顺治罚董鄂福晋禁足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

  董鄂福晋敢利用二阿哥来挑唆她,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着实怨不得旁人。

  只是这么一来,倒是吓到了宫里其他有子嗣的嫔妃,这两日连玄烨和二公主,也不再往坤宁宫里来玩了。

  没有了往日里闹腾的小包子,坤宁宫里也多了几分寂寞,顺治在前面处理政事,昭宁一个人待着无聊,便带了人出门,想往慈宁宫去瞧瞧孔四贞。

  孔四贞这些日子仿佛已经彻底接受了命运,不再纠结于孙延龄的好坏,而是一心扑在她的新府邸上——

  自从绰尔济等人离开了之后,昭宁出宫备嫁时住的那座宅院连着周围的几个院子,都被圈了起来,准备为孔四贞修建公主府。

  孔四贞对于以后可能要住一辈子的府邸很是重视,亲自参与设计规划,整日里跟工部的人拉扯,非要按着她的喜好来。

  工部的人被她烦的不行,一状告到了顺治面前,顺治直接将她拘在宫里,言明在工部拿出设计图之前,不许她再出去胡闹。

  昭宁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孔四贞正在跟太后告状。

  可这一次太后却是站在顺治这一边,听罢之后摇头笑道:“我看皇上做的对,你总跟着指手画脚的,工部什么时候能将图纸做好?你若有什么想法,只管写出来叫人递到工部去,只要合乎礼制的,他们还能不依着你吗?”

  孔四贞气道:“他们就是故意敷衍我,我想在院子里多栽几棵树,他们都一大堆意见,我要是不盯着,指不定给我修成什么样子。”

  “昭宁,你来的正好,快管管你妹妹吧,”

  太后见昭宁进来,伸手招呼,“任凭你将她带到哪儿去,别叫她在这儿缠着我就行。”

  昭宁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孔四贞则是怒哼了一声,跑过来拉住昭宁的手道:“姐姐,咱们出去说,不在这儿讨人嫌!”

  太后麻利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赶紧走,昭宁便拉着孔四贞告退,一起走出了慈宁宫。

  “太后不是说要多留你几年么?”

  昭宁拉着孔四贞往御花园走去,边走边问道,“怎么反倒你着急起来了?”

  孔四贞在昭宁面前并不避讳,直言道:“早嫁晚嫁都是要嫁的,没什么差别,反正我是嫁到自己的公主府的,说不定要比在宫里还自在呢。”

  这话说的倒也对。

  孔四贞如今住在慈宁宫里,即便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但毕竟逼仄,能活动的空间太小,想要出宫去玩也终归是麻烦。

  但若是去了她自己的公主府,宽敞不说,也无人敢对她指手画脚,她想怎么样便怎么样,那日子过的才叫舒坦。

  “你再没跟孙延龄好好谈谈吗?”

  昭宁比较担心的却是这个,“毕竟还是要成亲的,你若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他倒也罢了,若是还想一起过日子,话总是要说开的。”

  孔四贞却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但至少现在,我是不想再见他的。皇上哥哥说他也有不得已,但我却还是觉得,他不管有什么苦衷,都该告诉我,这般算计,着实没什么意思。”

  昭宁了然,孔四贞与她的想法差不多,她们都不是小心眼的女子,可也都是不喜欢被欺骗的女子。

  男人们总是觉得他们瞒着是为了她们好,但却不知道,这样的欺骗才最伤人。

  昭宁并不想劝孔四贞原谅,因为她觉得,以孔四贞的身份,没必要像这个时代其他身不由己的女子一般,自我感动般的为男人找理由,孙延龄若是想求和,就该主动认错才是。

  就连身为帝王的顺治都会说一句保证下次不会了,孙延龄到底高贵些什么呢?

  姐妹二人略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说起孔四贞府邸的规划——

  主要是孔四贞叽叽喳喳的讲述,昭宁负责说好。

  二人一路而来,宫人们自然按规矩躲避,行至御花园之后,却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董鄂婉瑜。

  “早知道就叫人提前清场了,”

  孔四贞并不喜欢董鄂婉瑜,抱怨道,“怎么哪儿都有她!”

  进宝赶紧说道:“奴才去让董鄂庶妃回避。”

  这话刚说完,他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见董鄂婉瑜竟是冲着这边走过来了。

  “看来,是特意来找我的啊,”昭宁叹了口气,“想要躲个清闲可真难。”

  董鄂婉瑜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不速之客,落落大方的请了安,然后开口说道:“奴才冒昧,打扰皇后娘娘了,不知能否单独跟娘娘说几句话?”

  孔四贞挡在昭宁的身前,警惕的说道:“庶妃有什么话不能对人言的,非要单独跟皇后娘娘说?你不觉得自己很无礼吗?”

  董鄂婉瑜看着昭宁福了福身道:“奴才所言事关重大,着实不能让旁人知晓,否则会引起宫中动乱的。”

  孔四贞回头也看向昭宁,昭宁点了点头道:“无妨,让她说吧,你们稍走远些就是了。”

  孔四贞这才让开,带着宫女太监们走远,却也还在视线范围内远远的看着。

  董鄂婉瑜看着四下再无旁人,方才低声道:“奴才听闻娘娘前段时间曾无故吐血晕倒,太医也没能查出其中的缘由,娘娘就未曾想过,是有人下手暗害于您吗?”

  昭宁自己知道自己吐血晕倒是因为那股力量破体而出的缘故,虽然不能对外人说,但也绝不会是被人害了,故而摇头道:“不过是一时火气所致,庶妃不要多想。”

  “可奴才却知道,这宫里有人暗中以巫蛊之术诅咒娘娘,”

  董鄂婉瑜死死盯着昭宁,“就算娘娘不信当初吐血与旁人有关,难道能容忍这等想要加害于您的恶毒之人留在宫中吗?”

  巫蛊之术、诅咒。

  这两个词让昭宁的脸色瞬间大变。

  她是不信这个,但却也知道历史上每一次巫蛊案背后都是血染的残酷。

  董鄂婉瑜自幼读书,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词意味着什么,她竟然敢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到底是有实证,还是疯了?

  “董鄂庶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昭宁冷声警告,“若你没有实证,便就此离去,我只当你今日没来过。但若是你挟私报复想要借我之手暗害于人,我会让董鄂氏一家给你陪葬的。”

  董鄂婉瑜浑身一颤,咬了咬嘴唇,心中虽然萌生出一抹退意,但一想到告知她此事之人,便又下定了决心。

  “若无实证,奴才岂敢在娘娘面前妄言?”

  董鄂婉瑜咬牙道,“娘娘只管叫人暗中去搜,若没有,奴才愿以死谢罪。”

  昭宁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明白董鄂婉瑜敢这么说,定然是有把握了。

  她低下眼眸,掩藏住眼中的情绪,问道:“搜哪里?”

  董鄂婉瑜毫不犹豫的答道:“储秀宫。”

  竟然是她,果然是她。

  昭宁心里有惊讶,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的。

  这个宫里恨她的人应该并不多,一个贵太妃被封了宫,若有问题,早就该查检出来了,另一个,就是喜妃了。

  至于静妃,昭宁总觉得,静妃对她并没有那么深的恨意,毕竟她其实从未从静妃手里夺走什么。

  反而是喜妃,也许在她没来之前,喜妃也在幻想着能够成为继后,所以才会跟贵太妃联手想要害死她,一而再,再而三。

  只是回忆起之前在慈宁宫见过的喜妃,昭宁又实在不觉得她会有这般的心计。

  “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顾忌血脉亲情,可她却是想置您于死地啊,”

  董鄂婉瑜见昭宁犹豫不决,继续说道,“奴才知道您信不过奴才,但证据就在储秀宫里,您手下亦有能人,奴才说的是不是实情,去查了便知。”

  昭宁深深的看着董鄂婉瑜,问道:“储秀宫如何先不提,你又是为何要来告诉我这些事?”

  喜妃与她有仇怨不假,眼前的董鄂婉瑜不是也有理由恨她吗?

  若不是因为她,董鄂婉瑜如今应该高居妃位深受宠爱才对,就算董鄂婉瑜不知道历史,但至少她不喜欢董鄂婉瑜的事情显而易见,董鄂婉瑜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董鄂婉瑜突然出现在这里,告诉她有人要害她,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么?

  董鄂婉瑜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说道:“奴才知道娘娘不喜欢奴才,或许娘娘觉得,奴才会对您心有怨怼,但其实奴才从未怨过您,您信吗?”

  董鄂婉瑜收起了一贯的娇软作态,直率起来反倒让人觉得舒服许多。

  “娘娘,您是皇后,奴才便是再敢想,也从未想过能与您争锋,”

  董鄂婉瑜苦笑道,“奴才所求,不过是以色侍人,如今却是梦碎惊醒,自知再无可能承宠于天,只想在宫中安度余生。”

  “娘娘一向和善,对六宫众人都一视同仁,从未曾苛待过谁,奴才亦是受了您的恩惠,如今才过的更好了些,所以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奴才便想着要前来告知娘娘,不为别的,只盼着娘娘能一直康健顺遂,后宫皆能受您的庇佑。”

  董鄂婉瑜这些话说得太过真诚,叫昭宁不免也信了几分。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信你一次,”

  昭宁点了点头,“你且回去吧,若消息属实,我会给你应得的报酬。”

  董鄂婉瑜心中一定,福身道:“奴才不要报酬,只愿娘娘凤体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