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90章 舆论

  “丰家少爷,我等了您几天了。”

  丰东宁睡睡醒醒,头脑略微清醒一点的时候,看到床头坐着一个身着长袍、体态臃肿的人。

  外面阴雨绵绵,打落了枝头的树叶。床被升起了45度,丰东宁脑中的沉重总算有所缓解,他动了动干涸的嘴唇,说道:

  “王总管,您来了。”

  无论是唱诵班的谁在这,他都不会惊讶,但来的是王总管,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夫说您刚恢复意识,我本不想来打扰,但事关重大,也只有您能帮上忙了。”王总管原本神采奕奕的脸挂上了疲态,说道:

  “陛下将安清殿下关押在皇宫中,你们唱诵班的水母和人鱼在关押的地方打了起来,那女孩当场死亡,男孩被异搜署控制了。皇宫四分之一的建筑在这次袭击中被毁;圣地又发出一份声明,说皇帝是异能人。两件恶性事件同时发生,陛下遭到弹劾,而宋主席因陛下与宫人私通的事情,好像没有要解围的意思。”

  短短几句话让丰东宁眼前一黑,他问道:“你说谁死了?”

  “那女孩叫蒋雨晴。”王总管也是极力控制着情绪,说道:

  “具体为什么在敬事房打起来,我也不知道,但安清殿下被关,皇帝又要被那帮老帮菜赶下台。是您扶植他起来的,您得想想办法,现在只有您能救贺氏了!”

  雨晴死了?!

  丰东宁呼吸急促了起来,显示生命体征的悬浮全息相继变成了红色,检测仪器也开始报警,而且响声越来越密集。

  ”丰家少爷、丰家少爷!“王总管被吓得不浅,使劲儿叫着他的名字,怕再受刺激不知道下次醒来又是猴年马月了。

  病房门被拉开,几名医生护士冲了进来,王总管看他们又不知道给丰东宁注射了些什么药剂,担忧地退到了一旁。主治医听了听心脏,让护士去拿药剂,转头对王总管说道:

  “现在病人不宜过多交流。”

  但王总管坚持不走,一咬牙推开了两个护士,走到床前,对着呼吸困难的丰东宁说道:“我知道您一时接受不了,但如果您什么都不做,贺氏就完了!您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弟俩分崩离析吗?!”

  主治医看着那些跳跃的红色数字,道:“您的话病人未必能听见,他现在……”

  “如果沉浸在人死的痛苦里,那就还会有更多人死!”王总管不顾劝阻,抓着丰东宁的胳膊使劲儿摇晃,道:“丰家少爷,您是我唯一能求助的人了!”

  主治医见他妨碍救治,让护士带他出去,但就在这时,只见丰东宁突然动了,他拉下氧气面罩,一把从胳膊上拽下来好几根监测线,全息都白屏了,报警声也停了,病房安静了下来。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主治医赶忙将病床也调起来支撑柱他的后背:“刚刚注射的是活性素,可以维持心脏跳动的频率,但也只是暂时的,您不能情绪激动。”

  “告诉我……雨晴、雨晴的遗体在哪?”丰东宁只盯着王总管,喘得像条搁浅的鱼。

  王总管见房间人太多,便对主治医道:“先出去,有事我会叫你们进来。”

  碍于亲军在外面守着,主治医只好带着医护出去,临走还不忘嘱咐道:“麻烦您帮病人把检测器都重新插上。”

  门重新关上,王总管坐了下来,他摇了摇头,道:“蒋雨晴头部损毁严重,您还是不要去看了。“

  丰东宁记得在昏迷的时候,雨晴连接过他的精神图景,一定是看到了郑惑是射出了那致命一击,他问道:

  “安清为何被关押?”

  王总管踌躇半天,还是实话实说:“他与圣地的将军私自结合,被陛下定了叛国罪。叛国是重罪,要先经过国安部调查,但陛下执意将他关在敬事房,还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现在捂都捂不住,才引起内阁的不满。而且这个时候,圣地那边还添乱传那些破谣言。”

  丰东宁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心里有个大致的猜测,没想到不如意的事永远猜得那么准。

  自懂事起就毫无保留爱着的人,终究成为了别人的向导。

  他预料到这是个必然,但这一刻来临时,依旧让他无比难过,甚至心中的疼痛超过了肉体上的。

  所以雨晴把他重伤的事算在了贺安清的头上,她是去杀贺安清的,只是没想到在皇宫碰上了容麟。

  雨晴不死,那死的就是贺安清。

  这残酷的事实让丰东宁感到窒息。

  雨晴对他的情感,像一个崇拜着父亲的小女孩,在她清澈而单纯的世界里,又怎能苛求她理解大人间的纠葛。

  明明是因爱而起,却变得如此残忍,甚至以砸碎同伴的头颅为代价去爱。

  这对两个孩子都太不公了,作为监护人的他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王总管明白他的苦楚,可当下事关生死,哪容他计较,便道:

  “唱诵班的意外,我很遗憾,可事已至此,再自责也没用,何况危机迫在眉睫。您爱慕安清殿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安清殿下辜负了您,就算您再怨他恨他,也罪不至死。他们兄弟间的事,早晚有化解的一天,但如果宋主席和内阁掺和进来,怕是要火上浇油了。”

  “当年您求皇帝登基时,他也是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但为了安清殿下,再难再苦也坚持了过来,现在轮到您了。您三位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我看着你们这样,心里难受啊!”王总管捶着自己的胸口,眼睛湿润了:

  “都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能救他于危难才不枉爱过,您说呢?”

  如此艰难的选择题再一次摆在了丰东宁面前,为什么人生总是这样,一定要他在危急时刻成为那个不能倒下的人。

  雨晴死了,容麟和贺安清被捕,遭受了这一连串打击,他还要艰难地站起身,告诉大家天塌了有他顶着。

  太难了,这太难了。

  丰东宁闭上了眼睛,如果这是他必须扮演的角色,那就尽心尽力走到咽气的那一刻吧。

  他手里紧紧捏着那只卡通小兔子,说道:“您安排我面圣吧。”

  “丰家少爷……”王总管激动地哽咽起来:

  “辛苦您了。”

  丰东宁是被轮椅推到皇宫的,路过北门时,他看到那里已全部变为废墟,被临时搭建的围栏围了起来,正是白天,里面散发着尸臭味,大概有许多尸体还没被挖出来。

  放眼望去,连最外围的宫墙和角楼都没逃过这次意外。之前王总管说皇宫毁了四分之一,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开放供人参观的地方差不多都塌了。

  但好在电缆断裂引起的爆炸没有蔓延成熊熊烈火,被昨晚那场暴雨及时浇灭了。

  屹立了几百年,这座历史留下的辉煌遗产,夷为平地。

  皇帝被暂时软禁在寝宫,由军委派的军人把守,丰东宁动用了许多私人关系才被推进去,大概这些人是觉得他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翻不出什么花样,还不如卖丰家一个顺水人情。

  从偏门进入寝宫,沿途没有一个宫人,安静得让人害怕。雨停了,但也许是排水做得不好,前院还留着一滩红色的水,散发着阵阵腥味。

  他腿脚是有知觉的,但心脏无法负荷自主活动。王管家将他推到门口,遇到了台阶和门槛,轮椅会自动识别,丰东宁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一样无力。

  寝室很大,正中有一张带纱帐的床榻,两旁的博古架已经被砸得粉碎。轮椅轧过碎渣,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那么突兀。

  床榻上,贺平晏散着头发背对门口坐着,一动不动。是丰东宁先开了口:

  “陛下,恕我不能行礼。”

  贺平晏没出声,王总管赶忙小跑过去,撩开纱帐,说道:“陛下,是丰家少爷来看您了。”

  一个全身瘫痪,一个神智不清,真不知道说是谁探望谁比较合适。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比外面还要重,即使贺平晏背对他看不到表情,丰东宁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已被愤怒所支配。

  “我是来谢罪的。”他下定决心般说道,“关于安清的事,是我没能回应陛下的期待,不怨他。无论您怎么处置我,我绝无怨言。”

  “东宁,你还记得那一年在普元,你求朕替皇兄登基的事情吗?”贺平晏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你说只有朕能救他,让朕替他戴上皇冠,你觉得这些年,朕这个皇帝做得怎么样?”

  丰东宁只说了两个字:“不易。”

  如何不易,他们都心知肚明。

  促成二皇子上位的每一个当事人,都在今后的日子里承受了莫大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反思,这个决策是对是错。

  “朕对你有诸多不满,但你有一句话没说错。”贺平晏顿了顿,道:

  “只有朕能救皇兄。”

  “他与郑惑结合已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再多强求,也只是让他痛苦而已,不如放下执念,给他自由。”丰东宁的这些话,不知是在劝贺平晏还是在劝自己,“我们不都希望他能幸福吗?”

  “幸福?”

  丰东宁每说一个字,心都揪着疼:“无论是相隔千山万水,还是跨越了多少时间,他们始终牢牢记得彼此。这与能否得到他人承认并无关系,这就是爱。”

  “不是!不!这不是!”贺平晏突然大吼,爬起来转过身,这件带血的衣服一直没有换,胸前黑紫一片,血迹都干了。他走下床榻说道:

  “这只是他犯下的一个错误,而朕要帮他纠正回来。有朕陪伴他,难道不才是最幸福的吗?”

  贺平晏极端的样子让丰东宁担忧,他说道:“陛下口口声声说幸福,却将安清关起来,这与当时那些把他送进五〇一疗养院的人有什么不同?他是您最亲的人,您不能……”

  “嘘,嘘。”贺平晏带血的食指竖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朕千金一诺,说过的话从不会作废,你会与皇兄成婚,朕会让整个风罩内的人见证你们的结合,包括郑惑。”

  “什么?”丰东宁看了一眼王总管,示意贺平晏的精神状态已经在崩溃边缘,他需要治疗。

  而贺平晏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道:“这才是朕要给他的幸福。”

  这些话,丰东宁此时还没有太过相信,毕竟贺平晏也被软禁了,现在圣旨都不能正常下达,这也只能说是气话,以发泄心中不满。

  就在贺平晏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时,外面传来了守卫军人的声音:

  “宋、宋主席!”

  丰东宁一怔,如果宋陨发现他在这,必然饶不了那些帮他疏通关系的人。

  可现在也走不掉了,王总管给了他一个眼神,走出前院,迎上了推门而入的宋陨。

  宋陨大步走向寝室,军靴迈过门槛就看到了丰东宁,他明白了守卫如此紧张的原因,说道:

  “你倒是命大。”

  王总管抢在丰东宁之前说:“是我将丰家少爷带进来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说完跪在了地上。

  宋陨没理他,一个总管,死不死的又有什么分别。

  贺平晏则收敛了高涨的怒气,拽了拽袖子,走上前来,说道:“那些老头子到底要朕怎么样?”

  宋陨瞥了一眼丰东宁,倒没什么可防着他的,说道:“关于对你普通人身份的质疑声很大,而且传播迅速,也许有人里应外合。另外,这次违规关押贺安清,给联邦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和损失,他们要求严惩犯人。”

  丰东宁顾不得礼数,说道:“这两人并非受安清指使,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来帮安清越狱的,他不应该对此事负责。他人在圣地期间,是我在代管唱诵班,理应由我来配合调查并承担责任。”

  如果要有个人来平息各方矛盾,那他甘愿背锅。

  站在宋陨的角度,这不失是个好主意,正好将丰家的势力一网打尽,省得在眼前烦他。

  “联邦政府会依据法律法规衡量,责任人一个都逃不了,私闯皇宫、非法释放精神体、杀人,数罪并罚,应该是什么?”

  “死罪。”贺平晏说道。

  丰东宁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宋陨正要让丰东宁求仁得仁,贺平晏却开口了:

  “当然,这与你和皇兄有什么关系。”

  只听他说出了另一个名字:“让容麟上军事法庭吧。”

  丰东宁一震。

  宋陨眯起眼看着贺平晏,就算昨晚逼迫其亲手杀掉那个肮脏的服务生,他的怒火依旧无处可散,而且毫无办法。他才发现如果没了贺安清,那连威胁贺平晏的筹码都没有,他只能一退再退,忍受贺平晏与别人上床,忍受这种无止境的践踏。

  在这份爱里,他竟是活得像一个乞丐,等待着被施舍,所以他永远是输家。

  而更悲哀的是,他依旧会无条件地纵容贺平晏,即使对方有所隐瞒,他道:

  “这要看内阁是否接受承认异搜署的调查结果。”言下之意就是他所管辖的异搜署是可以只认定容麟一个责任人。

  “朕都做出让步,那帮人还要怎么样?”贺平晏逼近宋陨,抬头说道,“是他们让朕当上皇帝的,现在想拖朕下来?门儿都没有。”

  “内阁仅仅是对你不满,但皇宫毁了,而且圣地散布的谣言四起,是舆论要弹劾你。”宋陨感觉到了贺平晏不同以往的气势。

  贺平晏揪住他军装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别跟朕提那些贱民!朕不管你滥杀无辜还是羞辱朕上朕,但要是你不能保住朕的皇冠,你就不配活着。”

  说完,他松开手,又使劲扯下胸前一块血衣,趴在地上找了根被砸断的毛笔,蘸着泼洒的墨汁,写下四个大字:

  百年好合。

  他的手其实早就不能写字了,走势、笔锋都惨不忍睹,字也写得七扭八歪,但他看着这幅“作品”,却满意地笑了出来。

  王总管见他衣衫不整,赶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外袍追过来:“陛下,天凉。”

  贺平晏没理他,扔下笔爬了起来,将血衣扔在丰东宁身上,说道:

  “还要成婚呢,朕得护着你们两个,所以只能让容麟死了,是不是?”

  丰东宁使劲控制着肌肉,摇摇头,道:“不可……”

  “既然你来求情,朕允许你当容麟的带路人,你该知足。”

  带路人是在死刑执行时按下行刑开关的人。丰东宁抗旨道:“我不能当你的刽子手。”

  贺平晏接过王总管递上的外袍,套在血衣上,一边系腰带一边走向门口,对宋陨道:“带朕去军委,召集内阁开会。”

  见宋陨跟了上去,丰东宁忙出言阻止:“他是联邦仅有的十二阶哨兵,不可如此草率!”

  “草率?”宋陨倒是对容麟没有半分期待,不能为他所用的人,越强大就越是眼中钉,他问道:

  “坛城公园死了多少人?这次皇宫又死了多少人?”

  丰东宁调转轮椅方向,急着追上两人,却没注意地砖有一处浅坑,轮子陷进去,轮椅翻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他全身无力,只得趴在地上喊道:

  “求陛下留容麟一命!”

  “你以为朕想吗?”贺平晏猛地回头,垂眸看着狼狈不堪的丰东宁,他咬牙说道:

  “你们都怨不得别人。”

  由于乾清宫被毁,内阁的议事会暂时在军委办公厅召开。

  大大小小的议员们,从军人把守的大门鱼贯而入。一名胖议员嘴里还振振有词:

  “太不像话了,居然打到了皇宫,把老祖宗留下的无价之宝都毁了!”

  旁边的地中海附和道:“要不是皇帝把贺安清关到敬事房,能出这事儿?他如果有罪,就照立法来判,皇族又不公布罪行,又秘密把人关起来,难以服众!”

  “听说……”一个看着很壮,蓄着两撇小胡子的议员,低声说道,“是跟圣地人偷偷结合了回来的。”

  地中海一瞪眼睛:“这皇族,这……”接着叹了好大一口气,“有失德行!”

  “我看不止是贺安清有失德行。”一个公鸭嗓的议员阴阳怪气道,“传闻陛下也是向导,那他跟宋主席岂不是……把全国人都给骗了!”

  其他人全凑了过来,有的气愤地骂“无耻”,有的捶胸顿足带着哭腔喊先皇,议事厅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宋主席到,肃静!”门口的军人声音很大,议员们陆续闭了嘴。

  宋陨一身笔挺军装,走到椭圆形会议桌最顶头那把皮椅前,却没有坐下,而是发话道:

  “今天紧急召开内阁会议,是希望内阁尽快撤销弹劾令。”

  地中海先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控诉道:“不是我们这些人要弹劾皇帝,是他的支持率已经低于百分之四十,现在程序上要弹劾他。”

  外宣署的公鸭嗓议员随后起身,在会议桌中间开启了全息影像,一张数据表格展现出来,最显眼的那条线犹如断崖一般直线下降,他解释道:“一个是那份秘密文件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皇宫又被毁了,宫人亲军死伤惨重,民众质疑皇帝,还有唱诵班,并请愿希望严惩凶手。”

  唱诵班本来名声就不好,这次又是十二阶哨兵出问题,一直有传言说高阶哨兵向导即使犯重罪也会被军委和内阁保下来,这更激起了民众的愤怒。管理唱诵班的是皇帝的亲哥哥,很多“徇私枉法”的猜测凭空产生,更激化了弹劾皇帝的舆论导向。

  “我已经说过了,关于陛下是否是普通人,每年公示的体检报告都有记录,不必再提。”宋陨用手敲了敲桌子,说道,“一个来路不明的假消息,就搞得你们自乱阵脚。”

  “那咱们不提普通人还是异能人的事。”小胡子议员见双方僵持不下,提出了质疑,“陛下有什么理由把贺安清关在敬事房?如果是叛国罪,不该由国安部来调查吗?”

  其他议员纷纷搭腔,一副逼宫的模样,虽然皇帝本人并不在现场。

  小胡子议员继续道:“咱们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宋主席如果再替皇族隐瞒事实,恐怕难以服众。”

  宋陨垂眸,摘下皮手套叠好放在桌上。

  见他没有反驳,议员们说得更起劲儿了:“贺氏如果再这样一意孤行,必然引起社会动荡,希望军委能稳定局势,想出权宜之策。”

  有人甚至叫起了大名:“贺平晏登基之后毫无建树,除了取缔了声色行业,也并没有什么突出政绩。”

  “就是,就是。”一片赞同的声音:

  “连内阁会议都不怎么参加,现在想起我们了,晚了!”

  “我看弹劾危机堵不如疏,干脆再去找找其他皇族旁支吧。”

  会议走向俨然变成了针对贺平晏。

  此起彼伏的声讨中,大门桄榔一下被推开,贺平晏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黄袍歪七扭八,一看就不是宫人穿戴的。手里拎着皇冠,走到了宋陨身边。

  宋陨侧身撤出椅子,他坐上去,一抬手,将皇冠抛到了会议桌中间,顿时,议员们偃旗息鼓,现场鸦雀无声。

  贺平晏头发乱蓬蓬的,好像还沾着血迹,身上也散发着血腥味,有些敏感的议员下意识用袖子堵住了鼻子。

  不是议员们不愿意据理力争,而是看到贺平晏这样,精神状态似乎游离在癫狂边缘,大家都不想触霉头。

  于是众人都默默看着他,等着看这场闹剧要怎么收场。

  他象征性地理了理贴在前额的头发,说道:“事出有因,仓促召集各位来开会,还请各位包涵。”

  公鸭嗓议员属于给颗枣就灿烂的,摆摆手笑道:“陛下哪的话,您……诶呦!”

  还没说完就被小胡子踩了一脚,他赶紧咳嗽一声严肃起来。

  小胡子正要代表众议员发言,贺平晏却抬手示意噤声,说道:

  “皇兄贺安清之所以被关在敬事房,是因为他违抗朕的指婚圣旨,私自拖延与丰东宁的婚期,被朕责罚。”

  在场哗然一片,贺平晏这是否认了贺安清的叛国罪名。

  “鉴于皇兄已深刻认识到了抗旨不妥,并应允尽快完婚,朕有个更好的提议——安排婚礼在坛城举行,让降佛作为证婚人,为这对新人祈福,从而促进两国关系。”

  这一出谁都没想到,刚刚还在吐槽贺平晏毫无政绩,现在这一套对外关系的大动作就来了。

  小胡子是国安部部长,最先反应过来,问道:“陛下是说让贺安清与丰东宁在坛城结合?”

  “是,而且关于朕的传言似乎是自圣地而起,顺便让佛会帮忙澄清一下,看看其中是否有些误会。”贺平晏点了点头,道,“还请您拟定信函送往佛会。”

  这番话让议员们下巴都合不上,降佛确实会给新人祈福,但这骚操作倒是头回听说。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宋陨上前一步,守在贺平晏旁边,说道:“军委会全力支持皇帝的提议,有人有异议吗?”

  他的眼睛犀利地扫过每一个人,这些老油条动动嘴皮子没问题,但面对绝对力量时,都是装聋作哑的好手。

  “既然没人反对,朕就等佛会的答复了。”贺平晏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这是好事,望各位为皇兄高兴。”

  贺安清的事情已有定论,地中海又问:“那这起皇宫事故的责任由谁来承担?”

  弹劾令因皇宫被毁而起,这件事也总要有个说法才行。

  贺平晏收起笑意,说道:“异搜署接手后进行了严密的调查,判定为发狂症相关,朕对罪犯绝不姑息,即使是高阶异能人也一视同仁。”

  “那作为管理者的贺安清呢?”地中海追问道。

  突然,“啪”地一声响,议员们均是一震。

  贺平晏起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瞬间变了脸色:“现在联邦有几个十二阶哨兵?陆宗域深入敌方以身殉国,沈戎已于三天前失联,只剩下一个容麟。朕答应你们杀他以平民愤,但如果有人还胆敢发出质疑,那就一并担负起守护联邦的重任。”

  “不如就从你儿子开始。”他指着地中海,说道,“即日起,你的三个儿子调往边境守备军的先遣部队,一旦与圣地发生冲突,第一时间做好效忠祖国的准备。”

  宋陨附和道:“还不谢恩。”

  守备军的先遣部队是死伤率最高的兵种,这下马威足够让在场的议员们瑟瑟发抖。

  地中海张了半天嘴,挤出两个字:“谢恩。”之后便再不发一语。

  大家算是看明白了,这场内阁会议,就是军委为了给皇族撑腰而组织的,看来宋陨是要挺贺平晏到底了。

  弹劾令,最终以牺牲容麟为代价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