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68章 沈戎

  十二年级下半学期,沈戎对抑制剂已经有了很强的抗药性,打完一个疗程就要继续第二个疗程,嗜睡引起生物钟紊乱,他经常会在半夜醒来。

  这天,他透过墙根微弱的夜灯,低头看见身上干爽的睡衣,他知道这是谁给他换的,脸渐渐开始发烫。

  就在他准备起身下床去喝口水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大王乌贼。”

  安悠瓷在轻声说话:“但奇怪的是,175年前并没有记录它的巨大化,而且很多资料有被删除的痕迹。”

  新历175年,正是沈戎出生那年,而巨大化的大王乌贼是他遗传自父亲的精神体,这件事只有母亲和导师知道,安悠瓷是怎么知道的?

  “你查这些做什么?”这是厨娘的声音。

  “我至少要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需要我。”安悠瓷顿了顿,道,“我去过市立图书馆,能搜索到的信息与当时发布的公告一样,包括精神体暴走案。而且……”

  “怎么了?”厨娘压低声音问道。

  中间安静了好几秒,安悠瓷才道:“没什么,就是碰上个流氓……”

  一听这个字眼,沈戎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外面顿时没了声音,沈戎一步跨下床,房间的灯却突然亮了。

  “少爷,你醒了?”安悠瓷手里端着一壶水,按下了开关。

  沈戎着急地跑到他跟前,问道:“你说什么流氓?谁敢欺负你?”

  安悠瓷却没回答,将水壶放在地上,踮起脚尖,迅速将双手捂在沈戎的太阳穴上。

  一股热流源源不断地从发丝渗进来,经过每一条血管,缓缓流至全身,沈戎一下子就瘫软在安悠瓷身上。

  安悠瓷个子瘦小,奋力顶着沈戎,架起一条胳膊放在肩膀,另一手使劲抱着他的腰,连拖带拽,与他双双倒在了床上。

  沈戎却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这是他第一次被精神力安抚,那种舒爽说是终身难忘也不为过。

  恢复意识的瞬间,他翻身压在安悠瓷身上,闭上眼睛吻住了那丰润的唇,安悠瓷就像一只温软可欺的小动物,在他的摆弄下毫无反抗之力。

  津液从安悠瓷的嘴角流下,他推拒沈戎的手,被有力的手指插进指缝按住。这是个占有意味十足的吻,对安悠瓷多年的觊觎,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但一个吻远远满足不了沈戎,还是饿、还是渴,像是被困在沙漠中的野兽终于找到了绿洲,他要在绿洲里恣意,甚至破坏,来填补过往求而不得的痛苦时光。

  他放开了那双唇,从下巴往下吻到安悠瓷的脖颈,那里有只属于安悠瓷的味道,是总让他在夜晚独自幻想、喘息着释放的味道。

  沈戎深吸了口气,若是从此沉溺,他会将普元或是沈家忘得一干二净。

  不管母亲责怪他多么对不起已故的父亲,或是沈家的未来,他都无所谓。

  此时此刻,他只想与安悠瓷沉沦。

  只是,这种情感并未传达给对方。

  身下的向导,感受着无力反抗的欲望,内心只有恐惧。

  “少爷……我……我帮你打抑制剂……”安悠瓷断断续续地说。

  这下却激怒了沈戎:“我下午打过了!”

  打针!打针!就知道让我打针,让我睡觉!

  明明可以,明明你可以……!

  为什么不能用身体来安抚他?!口口声声恭敬地喊他“少爷”,心里却不愿委身于他,到底是在怕什么?!

  他气急败坏地扯开了安悠瓷的紧身衣,这布料弹性大,只要开一个口子就会直接崩开,白皙的上半身瞬间裸露在他眼前。

  安悠瓷显然吓了一跳,赶忙拽住堆在旁边的被子的一角,试图遮盖。

  沈戎却一把拉开扔在地上,眼神深邃而污浊,沉声说道:“你知道我的精神体了?”

  安悠瓷呼吸急促,喘了好几口气,才扯谎道:“我收拾书房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体检报告,少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沈戎低头亲吻着安悠瓷的肩膀,拽着紧身衣向下拉,腰臀处裂开了大口。巨大的阴影爬上了安悠瓷的眼眸,遮住了灯槽中的亮光。

  一瞬间,一只大王乌贼蜷曲着出现在房间中。

  沈戎的卧室是将军府邸最大的一间,穹顶高而开阔,四角有立柱,右侧整整一面墙都是落地窗。

  以前这是将军和夫人的卧房,将军去世后,夫人就不在这里住了。但一个府邸的主卧空置,不是个好兆头,于是沈戎自九岁便住了进来。

  如同半个篮球场大的房间,迅速被大王乌贼挤满,还有一部分冲破窗户浮游在外。

  这是一只巨大化的灭绝物种,在狭小的空间中伸缩蠕动,周遭泛着荧光,窗户大敞,玻璃上挂满黏液。

  高阶海错系哨兵压迫感极强,安悠瓷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控制不住地发抖。

  沈戎抚摸着他的腰侧,凑在他耳边问道:“你会恶心吗?”

  被沈戎抚摸过的地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安悠瓷的精神力在逐渐涣散,顶着极大的压力说服自己不要失去意志。

  他僵硬地摇了摇头,幅度小得像是在抖动:“不会,我从不觉得少爷恶心。”

  “你偷看了我的精神体,打算怎么补偿我?”

  安悠瓷对任何一个问题都可能会臣服,这是向导对哨兵的本能反应。

  “用身……不!用身体补……不!不——!”安悠瓷呐喊着,他不是喊给沈戎,而是喊给自己:

  “不————!!!”

  不能沉沦!不能臣服!这不是他想要的!

  “你早就想让我抱你了,对不对?为我打开门,让我进去。”沈戎的声音具有蛊惑的效力,随之而来的是触须,尖端卷起那乱动的手腕和脚腕,还有纤细的脖颈,让安悠瓷一动不能动,任由他肆意。

  十三阶手册规定,异能人间须成年之后评过阶才能结合,并且高阶异能人要提前与异能人管理办公室报备,否则要面临20年的监禁惩罚。

  但沈戎无所谓,他想占有安悠瓷,这样安悠瓷就不能遇上其他能引发双向结合热的哨兵,他无法想象安悠瓷躺在别人身下喘息的样子。

  就算违反宪法,他也不在乎,以沈家的势力,他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他强行连接了安悠瓷的精神图景,意识刺破第一道防线冲了进去。卧室、大王乌贼和安悠瓷都消失不见,他眼前出现了模糊的画面。

  像水蒸气褪去的镜面,环境逐渐清晰起来,这里好像是一座古老的剧院。

  舞台不算很大,厚重的深红色幕布挂在两旁。左右两侧分别摆放了一些椅子,椅子前放着交响乐团的乐器,有大提琴,有鼓,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

  正中立着一只话筒,身后有一束光像满月一样打在话筒上。这像是表演开始前,又像是已经结束。

  沈戎向前走了一步,感觉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小堆残破的木棍,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没有观众席。

  他仔细看这堆木棍,发现如果拼凑起来应该是把木质椅子。

  一个人的观众席?

  很显然这个座位不是为他准备的,不然应该是一把完整的椅子,而不是一堆木屑。

  沈戎还没想明白,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精神图景中拔出,这是向导在用精神力做最后的反抗,再睁眼时,他看到了拼命挣扎的安悠瓷。

  安悠瓷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带着哭腔说道:“少爷,求你……不要,你不会伤害我,你不会……”

  这言语像魔咒一样环绕在沈戎耳边,让他的理智回笼。

  “明天有合唱比赛……我想你去看……”安悠瓷在用所有的办法阻止一场暴行。

  沈戎撑起上半身,与他四目相对,那双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眸此刻充满绝望,他这才意识到,这绝望是他带给安悠瓷的。

  在他短暂地停下动作时,安悠瓷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推他的胸膛,然后一个翻身滚下了床,手不小心碰倒了抑制剂,几瓶药剂随着安悠瓷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安悠瓷撑着地板跪坐起来,手掌被玻璃瓶和碎掉的平板扎得全是血。

  沈戎心疼极了,立马起身去拉安悠瓷,可对方条件反射一般向后躲去。他心里一空,手就那么悬着,过了一会儿,攥成拳头垂下来。

  “你是不是怕我?”沈戎又问了这句话。

  安悠瓷摇了摇头。

  沈戎又吼道:“那你到底是在怕谁?!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安悠瓷红着眼睛再次摇头,好像下定决心不再说话。

  也对,安悠瓷从来都是温和的,就连反抗也只是不再出声,沈戎颓然地搓了搓脸,低沉道:“出去。”

  “我收拾一下地上的……”安悠瓷边起身,边把碎玻璃渣往一起堆。

  “出去!”

  安悠瓷被吼得一哆嗦,起来退到了门口,转身出门时绊倒了给少爷拿的水壶,也无暇去管了。

  看着地上的血迹,沈戎还是忍不住说道:“先去包扎。”

  门关上了,也不知安悠瓷有没有听到,沈戎倒在床上,用胳膊遮住了眼睛。

  流氓的事最后也没问清。

  隔了一个晚上,安悠瓷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一口一个“少爷”地叫着,给他准备早餐和校服。若不是看见受伤包扎的绷带,他几乎认为昨天是做了一场梦。

  是不是记忆又出了什么问题?

  那晚他到底强迫到了什么程度,安悠瓷有哭吗?

  这些疑问都淹没在强度巨大的训练中。

  成人式临近,他每天泡在训练场地,到家已是半夜时分,衣服被汗湿透,还特别脏,有时甚至破出大洞。母亲就寝了,只有安悠瓷还不厌其烦等着他,给他拿换洗衣服,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距那次又过了半个月,沈戎洗完澡,用毛巾擦着头从浴室出来,刚好看见安悠瓷跪在地上摆拖鞋。

  “你上回说在图书馆碰上流氓了?”这是近期除了吃穿住行,他们第一次聊别的话题。

  安悠瓷没抬头,拿抹布擦着地上的水,说道:“误会了。”

  “耍流氓还能误会?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误会的。”沈戎最近特别容易急躁。

  安悠瓷倒是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没有阅读卡,随便找了个学生借,结果人家没借我。”

  “占你便宜了?”

  “没有。”安悠瓷说完,食指蹭了蹭嘴唇,“让我叫他爸,我叫了,他也没借给我。”

  其实是那流氓跟安悠瓷说,你要阅读卡就得亲我一下,结果安悠瓷一赌气还真亲了一口,那人反倒脸一红跑了,所以没给他借成书,最后他找的还是别人。

  “这人叫什么?”

  “不知道,可能叫‘爸爸’。”安悠瓷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沈戎。

  “总之你以后要问什么就直接问我。”沈戎从他头上迈了过去,说道,“反正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后面还嘟囔了几句,安悠瓷耳朵好能听见,但他没再想听了。

  日子还得照样过,抑制剂也得照样打,什么都没变,唯独打抑制剂的频率越变越高,三天两头就要加量。有一次沈戎赌气去了M-hotel,都叫了人付了钱,又临时跑了出来。

  气得他直奔人工河的石桥,趁着没人,放出大王乌贼把桥给毁了。

  到底在气什么呢,归根结底只有气自己的时候,才会感到无能为力,拿不相干的人和事出气。

  父亲过世后,他最刻骨铭心的感受似乎都与安悠瓷有关。

  无论是高兴,悲痛,还是烦躁,都有安悠瓷陪着他,他们的关系比与母亲还要亲密。

  安悠瓷本来是个微不足道的佣人,沈戎原以为他会成为供自己享乐的“玩具”,但自己错了。

  用了八年的时间,沈戎意识到,安悠瓷成为了他无法割舍的爱人。

  “少爷,少爷?”

  “嗯?”沈戎回过神,才看见安悠瓷将一个盘子推到他面前,那是他最爱吃的风干火腿三明治。

  “你说丰东宁和宋陨谁能接替军委的职务?”安悠瓷看着新闻问道。

  “说不好。”沈戎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道:“要不你跟我一起报考普元军校,我给你打听打听有没有文艺兵专业。”

  安悠瓷涨红了脸,说道:“我报考原色艺术学院。”

  其实沈戎是有私心的,他不想让安悠瓷去上那些艺术大学,那里很多不靠谱的低阶哨兵,本事没有,嘴皮子可溜,安悠瓷又涉世未深,再被带跑了可怎么办。如果是普元军校,虽然哨兵多,但待在自己身边就很安全,没人会不自量力捅马蜂窝。

  沈戎不好强迫他,只得应道:“行,你参加的那些活动能加分吗?”

  奖没少得,就是不知道有用没用,安悠瓷说道:“可能得看情况。”

  “用不用我跟我妈……”

  “不用。”安悠瓷打断了他的话,“夫人也想让我上普元军校。”

  言下之意就是夫人不会为他去原色学院而帮忙,沈戎没再多说,他与母亲的想法一致,只是不好说出来让安悠瓷感到失望罢了。

  到了晚上,沈夫人宴请他的训练导师来家里吃饭。

  夫人屏退了帮佣,餐厅双扇门紧闭。

  “谢谢您这几年对戎儿的栽培,这杯酒我敬您。”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导师是个中年人,已结合的十阶哨兵。沈将军去世后,彭鼍原本要送他去军事法庭,因夫人竭力保全,最终才没有受到牵连。

  导师赶忙站起来陪了一杯,说道:“您哪的话,戎儿是沈家唯一的后代,我岂能不管。”

  夫人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

  导师汇报了一下沈戎的训练进程,并告知关于成人式的一些情报,夫人很满意。不过一说到成人式,就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宋陨。

  这个人四年前就打破了历届成人式多个记录,今年将以十三阶哨兵的身份从普元军校毕业。

  “他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已故的父母曾在五〇一工作,所以九年级以前都能在普元附属学校就学,高中被分配到了一个福利性质的学校。谁都没想到他能在成人式中脱颖而出,接触太晚了,我还是没能留住他。”夫人倒也不恼,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导师中肯地评价道:“丰帆开出了更优越的条件,但我们都猜不透她的本意,到底是要扶植他上去,还是仅仅为了给自己的孙子找个像样的兵器。”

  “我与宋陨见过一面。”夫人说道。

  沈戎放下了刀叉,他以为只有学院那边接触过宋陨,但没想到母亲亲自出马了。

  “恐怕被当成兵器满足不了那孩子的野心。”夫人手上的阳绿色翡翠镯子泛着冷光,她拿起酒杯又饮一口,说道,“并非是他讨厌普元,而是我们无法给他想要的,他执着于燕都,我想是为了什么必须要到手的东西。”

  “权力?”

  “也许吧。”夫人又改口道,“也许不止。”

  那天的话,沈戎听得似懂非懂,但一个月后,他面对面见到了那个无数次在新闻播报和母亲口中出现的宋陨。

  宋陨出现的时候,已换上了一身东华联邦的军装。通过彭鼍的带领来到沈家府邸,他跟夫人敬了个军礼,说道:

  “大学四年,承蒙沈夫人关照。”

  但接下来的话,让沈戎目瞪口呆,让这句客套成了先礼后兵。

  “我奉命来缉拿一桩涉密人员失踪案的嫌疑人,还请夫人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