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我死后,断情绝爱的师尊痛不欲生【完结】>第五十四章 不敢再相信他

  从戒律堂回来,杨万再也没有见过墨惊堂。

  那天的事情之后,他从许多年长的师兄师姐口中,听得了一些过往的只言片语。

  对往昔那场恩怨纠葛,有了一星半点的了解。

  墨惊堂当日在戒律堂被打时,他心里便隐约感到不安。

  那人病得根本下不了床,还挨了剔骨鞭,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挨罚的事情因杨万和李甲而起,但他俩却没怎么受罚,在戒律堂时,墨惊堂好像并没有要让谁替自己主持公道的心思。

  没有解释一句。

  他去那儿,就像是去受罚的。

  杨万总觉得亏心,他等了十天半个月,最后还是没忍住,借着送还东西为由头,去了一趟清玄宗。

  清玄宗依山傍水,只有几间居室和小小的练武场,杨万从没去过,不禁对这环境感到诧异。

  他以为墨惊堂应该还在清玄宗养病,却不料扑了个空,只在宗内看见了清玄尊,药玄尊,和天玄尊。

  沈砚枝和镜非台正在院中弈棋,怜青站在两人身侧,三人似乎正在商量不久后仙门大典的事情。

  镜非台指尖微垂,一粒黑子落下,他并未看那棋局,而是盯着沈砚枝:“这次仙门大典一月后在金圣阁举办,七玄宗本不打算派人出席。但你回来的消息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如今各大门派的意思是,若是你不出席这仙门大典,便无人会去。因此金圣阁主今日,已经是第十次向我投递请柬了。”

  怜青道:“不去不是挺好的?正好杀杀金圣阁的锐气。”

  镜非台继续道:“话虽如此,但金圣阁在中原地区势力盘根错节,虽与七玄宗井水不犯河水,但它若是想找七玄宗的麻烦,以后七玄宗也难有安生日子。”

  沈砚枝落下一子,没说到底去还是不去,只是看向镜非台肩后:“出来。”

  杨万吞吞吐吐地从角屋后面蹭了出来。

  怜青和镜非台也先放下了大典的事情,随之转头。

  被三位仙尊直视,压迫感暴增,杨万鼻翼冒出细密的汗珠,举起手道:“我不,不是有意要偷听的,我只是来还,还东西。”

  他紧张得心脏咚咚跳,却不知晓。

  此刻紧张的不止他一人,怜青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皮也跳了跳。

  听他说还东西,怜青仿佛猜到了什么,试图把人赶走:“你还谁东西?这里只有我们三人。”

  杨万听不懂他赶人的潜台词,实打实地疑惑道:“墨惊堂的,他不在此处吗?”

  似乎人人都避讳提起这个名字,突然被杨万毫不设防地念出来,沈砚枝没什么动容,镜非台却是挑了挑眉:“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听见“阴魂”俩字,怜青手心出了一层汗。

  他不由得觑了镜非台一眼,怀疑镜非台知道了些什么,但镜非台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低头啜了口茶,看不出端倪。

  怜青对杨万道:“的确不在,不管他留了什么东西在你那儿,你都替他保管着吧,既然能忘下,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杨万本来已经要走,听了怜青的话又停住:“是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丢下这东西离开的。”

  他看向几人:“他一直没回来拿,应该是病还没好吧,仙尊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我把这东西给他送过去。”

  “送过去?”镜非台笑道:“若是告诉你他此时在万冥枯海,你也确定要去?”

  “万冥枯海?”杨万一惊,往后退了几步,镜非台瞧他犯怵,倒也没为难他,而是起身踱至他身前:“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本尊,本尊替你送去。”

  杨万自从入了七玄宗后,便没见过镜非台,平日里听说镜宗主和清玄尊一样不近人情,今日一见却觉得不是如此。

  倒是清玄尊还是如同传闻中一样,瞧一眼就能遍体生寒。

  既然镜非台愿意去送,那杨万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连忙从怀里摸出那锦囊给镜非台:“宗主替我送这东西给他时,可不可以再替我带句话?”

  镜非台有意无意地扫了沈砚枝一眼,和颜悦色道:“当然可以,什么话?”

  杨万有点脸红,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镜非台俯身笑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镜非台和他开了这么个玩笑,他脸更涨得通红了:“不是不是,是这句话。还望宗主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带给墨惊堂。”

  “哦?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对不起他什么?”镜非台颇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兴致,但身后的人却不打算再配合他们一唱一和。

  沈砚枝从石椅上起身,转身便要回房:“你们继续,我有点累了。”

  他刚走出一步,手腕突然被镜非台扣住:“等会嘛,等我把这小弟子送走,还有大典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呢。”

  “明日再谈。”沈砚枝拂开镜非台的手,执意要走,镜非台凝视着他的背影,下巴微扬:“某些人不是不在意了吗?现在不过是提一下,也不行啊。”

  怜青翻了个很大的白眼,越发觉得镜非台为老不尊,还很幼稚。

  居然玩这么无聊的激将法。

  傻子才会中计。

  沈砚枝却停下了脚步,转身直视镜非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镜非台眼角微弯,唇角稍动,就要和沈砚枝解释一番方才那段话在指谁,沈砚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拂衣坐回了棋盘边,道:“既然要谈大典的正事,无关紧要的话题就快些结束。”

  话落,余光扫过杨万,杨万不禁打了个寒战,支支吾吾看向镜非台。

  镜非台笑道:“你可要快些说,不然某个小朋友又没有耐心咯。”

  沈砚枝啪一声落下一颗棋子:“……闭嘴。”

  一旁的怜青:……

  于是杨万把半月前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

  从墨惊堂被怜青送回来便发了高热,到李甲支使自己骗墨惊堂的钱,还有最后两人因为那个锦囊打起来。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全然没注意怜青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镜非台还要往这干柴里添一把烈火:“知道了,你的歉意本尊会替你转达的。不过……你说是药玄尊把他送回的弟子寝舍?”

  杨万:“嗯。”

  镜非台的笑意更加毫不遮掩,他对杨万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杨万愣了愣,注视着镜非台手中的锦囊:“你一定要把这个交给墨惊堂啊,对他真的很重要,要不是因为这个东西,也不会打起来。”

  镜非台应声,直到杨万离开,他才把矛头转向怜青:“我现在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墨惊堂这热病是怎么来的,药玄肯定知道吧?”

  怜青有些僵硬地站在一边,眼神飘飘乎:“我,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在路边恰好撞见他晕倒,做了件好事而已。”

  镜非台继续道:“咦?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住在地玄宗的?又那么“恰好”地找到了他的寝舍?我之前就想问了,墨惊堂突然成了地玄宗的弟子,我这个宗主都不知道,难不成七玄宗出了叛徒,有人在帮他?”

  怜青剜了他一眼,要不是打不过,他一定会把镜非台这张嘴毒哑。

  镜非台含笑后撤几步,看热闹不嫌事大:“那这个叛徒把墨惊堂留在七玄宗,又是为了什么呢?”

  无从争辩,怜青干脆装聋,背过身不搭理。

  镜非台:“啊——你不会是,看上他了?”

  怜青忍无可忍:“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咬了咬牙,自觉也没有瞒的必要:“我留下他,是为了整他。”

  沈砚枝的神情变化了极小的幅度,难以捕捉,怜青继续道:“他不是想留在七玄宗吗?那我就留下他,让他去给清玄取灵草。免费的替死鬼,不用白不用。”

  镜非台闻言,突然出手,探进沈砚枝衣袖,划过那人手腕:“灵草呢?没吃?”

  灵力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增长。

  怜青耸肩:“这人之前装失忆,看我和墨惊堂演戏演了好几日也不拆穿,等灵草取来时他才发难,直接扔了,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似是真的觉得可惜,看向沈砚枝:“你要是早说你不要,我直接就拿去炼药了。”

  沈砚枝突然笑出声,看向怜青和镜非台:“说实话,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墨惊堂对我,余情未了?”

  怜青和镜非台突然被问,都是一怔,怜青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太假了。”沈砚枝握着棋匣的指骨泛白,看向镜非台手中那锦囊:“你们信不信,那里面装的墨惊堂所谓的极重要的,为此大打出手的东西,一定与我有关。”

  沈砚枝神色间满是笃定,怜青有些满头雾水。

  直到锦线扯断,镜非台倒出里面的东西,赫然是几块碎片。

  在场三人,都识得那碎片。

  那是镜非台曾经送给沈砚枝的令牌。

  沈砚枝瞧见那令牌碎片的一瞬间,了然笑道:“这令牌,后来我送给了他,然后被他摔碎,如今又珍藏了起来,在旁人面前称之为——极其重要的东西,你们还看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吗?”

  怜青皱眉道:“什么?”

  沈砚枝握住那令牌碎片,锐利的边角早已被磨平,他眉眼间全是苦涩笑意:“先是瞒着我,去寒潭取灵草,又是为我曾经送给他的东西大打出手,然后在我面前受罚。最后再让我从你,或者从刚才那个小弟子口中知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取灵草是为了我,生病是为了我,打架,受罚都是因为我。”

  沈砚枝抬眸:“你们觉得,若是我对他的这些心思一无所知,当得知他为我伤得如此之重时,我会如何?”

  沈砚枝的笑意不减,苍白无奈:“我会心疼,会心软。即使一次我能硬下心肠,但他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我一定会原谅他。他料定了我会心疼他。然后呢?等我原谅他了,又会有什么后果等着我?是一剑穿心,还是能将我熔化的岩浆?”

  怜青定在原地,喉结滚了滚,他突然有点迷茫。

  他踟蹰问道:“那如果……如果这些都不是墨惊堂做的局呢?他如果真的爱上你了,你难道要和他重新——”

  沈砚枝并不想听这话,他打断怜青,道:“药玄,这种猜测对我没有意义。”

  只有沈砚枝清楚地记得墨惊堂在万冥枯海瞧他坠落的那个眼神,也只有沈砚枝记得身躯化成一团血水的感受。

  他道:“我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条命,再去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