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我死后,断情绝爱的师尊痛不欲生【完结】>第二十九章 苦肉计(3)

  他脸色苍白,心底仿佛在凝聚一个少年人的形象,但往往还没成型,便断在了中途,消散殆尽。

  他好像再一次失去了他。

  又一次,又一次!

  沈砚枝捂着头跪了下去,抓着镜非台的衣角:“墨惊堂……是谁,可不可以告诉我?”

  他神态卑微,不过是为知晓一个名字,便能让他如此不堪。

  镜非台仿佛看见了自己注定的输局,凤眸爆出冷意,踹了沈砚枝窝心一脚:“墨惊堂就是杀你的人,他会在这儿,杀了你!你还要问吗?”

  沈砚枝跌坐在地:“杀……我?”

  BaN  不对,才不会。

  谁都可能杀他,但是阿墨不会!

  阿墨,对,阿墨!

  他的阿墨……

  沈砚枝捂着头,仿佛丢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重新求助于镜非台。

  镜非台却已经透过他这副窝囊样子,看清了沈砚枝的必死局。

  他重重叹了口气,心道作弊都回天乏术。

  只能把赌压在墨惊堂那个冷血崽子身上了。

  至少墨惊堂现在的表现,还不让人失望,就是不知道,要是某天墨惊堂知道了所有真相,还能不能和现在一样冷血。

  镜非台皱眉,沈砚枝生出情根已是荒谬,若是墨惊堂也生出情根,那他镜非台可真是……

  输得一败涂地!

  他俯下身,扶起沈砚枝,眸深似渊:“去吧,砚枝。去看看,你梦寐以求的未来,会不会诓骗了你。”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死对你而言,是一种解脱。”

  ——

  “阿墨!”沈砚枝猛然从梦中惊醒,睁眼时,竹窗外天光大亮,他额角扑簌滑下汗珠,这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可以听见,也可以说话了。

  来不及激动,牧泽便挑开帘子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神情是和往日相同的拘谨憨厚,仿佛松了一口气:“终于醒了,阿青……啊不是,沈仙尊。”

  沈砚枝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墨卒说的是对的,而牧溪和牧泽在诓骗他。

  但是他还并不清楚,墨惊堂究竟是何人,又和墨卒是什么关系?

  总归,他要找到墨卒,问个清楚。

  他翻身便要下床,神色冷淡:“我睡了几日?”

  牧泽从未见过沈砚枝如此神色,顿时结巴了起来,以为他已经全然恢复了记忆:“正,正好三日。”

  沈砚枝眉峰一凝:“墨卒呢?”

  他周身的气场转变太快,别说牧泽,就连这时才进门的牧溪都吓了一跳:“墨,墨卒把药带回来就走了啊。”

  沈砚枝扶了扶床榻,刚醒过来,四肢都酸软无力:“什么药?”

  他一听牧家兄弟说墨卒没听他的话,还是去万冥枯海取了药,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至极,大有一股风雨欲来之兆:“他三日前,便走了?可有受伤?”

  一旦墨惊堂在沈砚枝的心底里复苏,其余的一切人或物都不过是浮云。

  不论是有无记忆的沈砚枝,都是如此。

  牧溪总觉得沈砚枝现在这模样让人怵得慌,仿佛随时会杀人,和先前温婉可欺的样子截然不同,仿佛被人夺了舍。

  “确是三日前便走了,至于受没受伤,应该是没有吧……”

  沈砚枝急忙道:“什么叫应该?”

  牧溪:“我也不确定啊,他回来就只给了我们药,哦,好像还说了什么祝你和我哥百年好合之类的话,说完就走了。谁知道他受没受伤啊。”

  百年好合。

  沈砚枝心头一窒,若墨卒之前说的是真,他和墨卒真是道侣,或是心意相通,那沈砚枝的前番举动,该是有多伤人心?

  墨卒的形象仿佛逐渐和梦中那个模糊的墨惊堂轮廓重叠,沈砚枝现在越发觉得,墨卒就是墨惊堂。

  并且他有预感,一旦见到墨卒,这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他一定能,一定能一眼认出他的阿墨。

  牧泽见沈砚枝听了牧溪的话之后脸色难看得出奇,指骨都捏得青白,站在床边摇摇欲坠,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不禁想起两人刚认识的那段时光,伸手便想扶沈砚枝休息,谁知他还没上手,沈砚枝突然冷冷地觑了他一眼,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牧泽被这眼神定在原地,沈砚枝却并不为自己的态度转变感到如何伤人,

  或者说,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沈砚枝将自己之前衣物中的银钱全部留给了牧泽和牧溪两兄弟,起身便要去找墨卒。

  哪知墨卒不见影踪,但忘尘却还在,见沈砚枝醒来,老大夫悠悠然地迈步而来:“沈仙尊气色见好,也不枉那小郎君舍命去寻解药了。”

  沈砚枝嘴唇惨白惨白:“先生可知晓他现在何处?为何不辞而别?”

  “这……”忘尘欲言又止,别过脸:“老夫并不知晓。”

  这话没有一点说服力,沈砚枝再次道:“烦请告知。”

  忘尘道:“不是我不说,是他不让我告诉你啊。”

  沈砚枝一愣:“为何?”

  忘尘道:“他说你还没消他的气,即使醒了也定是不愿见他的,所以自己走了。”

  “去了哪?”

  忘尘悠悠道:“具体地点未明,但那小郎君说了,他还要守着他的师尊,必然不会离你太远,恐怕就在这附近。”

  沈砚枝心口涨疼,他环视四周,没说什么就要出发去寻墨惊堂,忘尘却抖了抖衣袖,从身后的箱篓里取出璇玑:“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说是物归原主。”

  剑上还有血。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剑尖的血并未擦拭,沈砚枝接过璇玑的刹那,仿佛有什么东西透过指尖传达进了他的识海。

  他指尖一麻,璇玑当啷一声落地,发出阵阵嗡鸣。

  沈砚枝唇色眨眼间苍白如纸,所有记忆破闸,涌流进他的脑内,最终定格在墨惊堂满是鲜血的笑脸上。

  璇玑贯穿了那一身玄衣,眼前的少年对他笑,羸弱地让师尊应他一次。

  话语里满是企盼和哀求。

  两世记忆重叠,沈砚枝眼角落下一滴血泪,抓起璇玑,踉跄不已地离开了竹屋。

  留下一脸懵逼的牧泽和牧溪,还有唇角凝着一丝笑意的忘尘。

  ——

  “阿墨!”

  “阿墨!”

  恢复记忆的沈砚枝全然忘记了梦中镜非台对他的告诫,他现在只一心想着墨惊堂。

  阿墨为他去了万冥枯海。

  万冥枯海是什么地方,沈砚枝比谁都清楚。

  沈砚枝现在灵力衰微,完全感应不到墨惊堂的气息,他大病初愈,没走多久便气喘吁吁,一呼一吸间全是血腥气。

  他不眠不休地沿着竹屋方圆几里地寸寸搜寻,从晨时寻至傍晚,滴水未进,吐出的全是血丝。

  心急如焚间,沈砚枝突地想起什么,墨惊堂受了伤,定然是要去寻大夫的。

  而他又怕沈砚枝不想看见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回了仰天国。

  沈砚枝连夜去了仰天皇城,夜已深,城内却仍然灯火通明。

  城内红帐高挂,千里不夜天,街道热闹非凡,沈砚枝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知晓。

  今日是国君迎后的大喜之日。

  城内挤得水泄不通,沈砚枝要在这群人中找到墨惊堂简直难如大海捞针,他本就气虚体乏,现在被人推来搡去更觉体力不支。

  四周的喧闹仿佛交杂成了一团絮,沈砚枝眼前泛黑,眼看要被卷入人潮,突然有人大手一揽,从他身后稳稳搂住了他。

  将他带离了人群。

  沈砚枝被这一搂打起了精神,他猛然睁眼,手肘用力怼开了碰他的那人,只听得一声闷哼,沈砚枝僵在原地,转过头,看见了墨惊堂。

  仿佛是被他一下顶到了伤处,墨惊堂脸色在暖红的灯下都显得惨白。

  沈砚枝茫然无措,一时忘了说话。

  墨惊堂见他无甚反应,仿佛在意料之中,以为沈砚枝还在生自己的气,于是他十分知趣地朝后退了一步,转身便要走。

  沈砚枝急了,越急越乱,伸手去拽墨惊堂却绊了好几步,咳嗽得止都止不住:“咳咳咳,咳咳咳,阿墨!”

  这声称呼一出口,墨惊堂脊背一抻,转过了头:“师尊?你想起来了?”

  不待沈砚枝再度开口,墨惊堂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突然抱过沈砚枝,把头埋在沈砚枝怀里:“师尊,你终于,终于想起来了。”

  沈砚枝差点被他撞得站立不稳,他愣在原地,不知是被墨惊堂显而易见的悲伤震住了还是如何,千头万绪竟然理不出一丝一毫,只能傻站着,不知所措。

  甚至忘了抱一抱他的阿墨。

  墨惊堂抽噎道:“弟子以为,以为您再也想不起来了,以为您会讨厌我一辈子!我,我……”

  沈砚枝半跪在地,墨惊堂就这么趴伏在他身上。

  即使很不舒服,膝盖都要被生硬的地面磨出血,沈砚枝也没说什么,反而跪得更低,让墨惊堂稍微舒服一些:“师尊怎么会讨厌你呢,喜欢还来不及。”

  墨惊堂突然红着眼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沈砚枝:“师尊身上的伤和毒,好了吗?”

  沈砚枝点头。

  墨惊堂仿佛松了一口气,身体如释重担似的软了下去。

  不待沈砚枝问及他的伤势,只见少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才哭出的那点血色悉数褪尽,倒在了沈砚枝怀里。

  “阿墨?”沈砚枝目眦尽裂,胸口处突然泼洒出一片滚烫,他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一片血色。

  墨惊堂面无人色,呼吸孱弱,嘴里的血源源不断,仿佛在沈砚枝胸口烫穿了一个血洞,呼呼灌着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