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我死后,断情绝爱的师尊痛不欲生【完结】>第二十八章 苦肉计(2)

  万物有灵,这景象不可谓不奇,因此一时间,全国上下都盛传祭司可与山水共生,草木通灵。

  加之新祭司一上任便更改了大大小小的祭祀条例,改动最严重的,是禁止使用人命祭祀,改用猪牛羊等牲畜。

  此举虽然惊世骇俗,但深得人心。

  万冥国对祭司的敬仰程度超越君权,祭司在人民心中,等同于神的使者。

  新祭司废除了延续千年的糟粕,还自带通灵加成,于是一时风头无两,又从神使的台阶往上迈了一层,成了人们心中的神。

  新的祭祀政策初行的前两年,并没有什么问题,国家仍然风调雨顺,连年丰收。

  万冥国仿佛永远是上天的宠儿,

  直到第三年,上天收回了这种特权。

  万冥国的国民早已丧失了应对灾难的能力,他们曾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没想到现在老天爷和他们作对,山火,洪涝,旱灾层出不穷。

  灾难以燎原之势席卷了这片沃土,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从不需要储备粮食的国家遍野饿殍,沦为人间炼狱。

  而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祭司造成的。

  三年的猪牛羊祭祀,不过是换回了三条人命。

  而惹得天神发怒,他们现在损失的,可是成千上万条人命!

  没人再鼓吹祭司的神权,甚至想把这位祭司拽下神台,让他血债血偿,让他以命偿命。

  所有人高呼恢复祭祀。

  但那位祭司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甚至还在国内大肆宣讲,呼吁人们耕作,劳动,而不是坐以待毙,等待上天眷顾。

  他呕心沥血,不眠不休了许久,但人间已经起了暴乱,高高在上的他不知道,他的子民不需要他的同意。

  而是需要他的命。

  于是,他死了。

  死在几千级台阶上,被他的子民用火活活烧死,献祭给了天神。

  那血肉燃起的火烧红了神台旁的枯树枝桠,未断未燃,只是一如既往,开出了一朵黑白小花。

  但或许是祭司的命太过无足轻重,天神并没有重新垂怜这个国家。

  因为这场栽秧无关乎天神,只关乎亡灵。

  死去的祭司成了怨气最为深重的鬼魂,他啃噬了盘桓在万冥国四周的所有因祭祀而丧命的亡灵,凭一己之力使这座城市成了鬼城。

  从此,万冥国覆灭,万冥枯海成型,

  城内深渊林立,岩浆东流,赤红阴暗的天空永远照不进一丝阳光,

  是一座魔气丛生,鬼魅肆虐的人间炼狱。

  那祭司在吞噬了众多鬼气后,本该成为一方鬼王,最后却不知去向。

  而两百年后,墨惊堂降生在此处。

  已然沦陷的万冥国,群魔乱舞的万冥枯海。

  因他出生便害死了父母族人,因此在魔族,也是极其不受待见的存在。

  但他这种小魔头不可能离开万冥枯海,正派人士如同沈砚枝等流若是见到他,定会将他剿杀。

  于是他只能在万冥枯海内东躲西藏,像个灾星一样被从一个深渊踢到另一个深渊。

  此时听见忘尘说解药在万冥枯海,他脸色显而易见地不对,他对万冥枯海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即使明知不用前去,只是听闻其名,都能从灵魂深处生出一阵战栗。

  忘尘瞥了陷入沉默的墨惊堂一眼,似乎是疑惑他怎么还不接戏,重重咳了一声。

  墨惊堂这才回神,眸光紧盯着床上的沈砚枝,道:“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去。”

  忘尘见他状态恢复,松了口气,继续铆足劲儿道:“万冥枯海可不是儿戏,虽说多年前与七玄宗那一役后元气大伤,但近年来魔族又开始蠢蠢欲动,据传魔尊鎏尘即将重现于世,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牧泽完全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了,虽然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他们有所耳闻,但那毕竟是话本和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

  对他这种凡人来说,也只是故事。

  此刻突然提及,他仿佛被提醒了一番,脸上全是震惊,看向墨惊堂:“你之前说阿青原名沈砚枝,不会就是仙魔大战中剿灭魔族的那位仙尊吧?”

  墨惊堂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认。

  牧泽一怔,看向还晕在一边的牧溪,准备等这崽子醒过来,好好和他算一顿账。

  他虽然很着急要娶媳妇儿,也很喜欢李青,但还不至于自负到认为自己能娶一个仙人回来。

  终究不是一类人。

  墨惊堂从牧泽的神色转变中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轻哼一声:“我即刻便出发去万冥枯海寻药,不出三日便回。”

  转身要走,又不太放心地回头看沈砚枝,见沈砚枝依然迷迷糊糊,仿佛被这毒折磨得狠了,墨惊堂回身,俯身在沈砚枝眉心印下一吻:“师尊等我,我会回来的。”

  沈砚枝依然对墨惊堂下意识排斥,被墨惊堂一碰,立马冷冷地撇过脸。

  从始至终,墨惊堂和那大夫所言,他都看得清楚,此刻更是。

  他抓住墨惊堂的手,嘴唇微动:别去。

  墨惊堂道:“师尊不用担心,弟子不会有事。”

  沈砚枝眸光涣散,轻启薄唇:并未担心,是不需要。

  并不会因为墨惊堂去替他寻了解药就原谅墨惊堂的所作所为,也不需要这么一个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的人替他冒险。

  墨惊堂在看清他的嘴型后,眼神刹那暗了下去,笑道:“师尊不必因此有所负担,这都是我自愿的。”

  心思被人拆穿,沈砚枝却依然不放墨惊堂走。

  墨惊堂其实说中了,他不想让墨惊堂去,便是怕自己心软。

  他打心底害怕,怕自己和面前这个少年真有什么瓜葛,更怕这少年说的全是真的。

  他总觉得体内有两个声音在反复撕扯,一个声音让沈砚枝爱他,让沈砚枝好好对待眼前的少年。

  另一个声音让他逃离。

  暂且是后一种声音占了高地,但这高地并不知能占据多久,因为他心知肚明,他在心软,在沦陷。

  墨惊堂黯然的神色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看见,只是那么一眼,胸口便是一阵刺痛,满溢的心疼就要奔涌而出。

  他只能别过脸,死死抓着墨惊堂。

  这是两个声音做出的共同决定。

  一个想保护墨惊堂,舍不得墨惊堂冒险,

  一个不想欠墨惊堂人情。

  但这行为仿佛适得其反,只能惹得那少年更加伤心,

  墨惊堂垂眸立在床侧,反握住沈砚枝的手:“师尊不想要弟子去,那弟子便不去。”

  忘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

  墨惊堂把忘尘瞪了回去,安抚沈砚枝:“师尊先行歇息,忘尘大师定有其他办法,弟子和他继续商量商量。”

  虽然觉得墨惊堂不会这么轻易妥协,但沈砚枝身上的药效已经越发明显,他现在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异常灼热,脑内混乱,一些难堪耻辱的反应让他想把自己蜷成一团。

  他的变化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墨惊堂朝忘尘使了个眼色,忘尘好似理解了什么,于是不由分说从药兜里摸出一丸药:“这药应该能暂时缓解毒效,让仙尊先睡个好觉。”

  墨惊堂接过那药丸,喂给沈砚枝:“等师尊醒来,一切都好了。”

  沈砚枝迷迷瞪瞪中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但越发沉重的意识已经容不得他细想,不消片刻,便没了知觉沉沉睡去。

  “砚枝。”

  又是湖边听见的那个声音。

  沈砚枝挣扎掀开眼帘,只觉周身都被一阵热气笼罩,仿佛置身蒸笼。

  他身上还是那身喜服,鲜红的衣袍烈烈,掀起舞动,但他正站在一断悬旁,距离崖边仅剩半步不到。

  甚至能听见深渊下奔腾的岩浆发出的汩汩声,闻见其间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稍微一动,那由下而上的热气便有把他席卷下去的趋势。

  而唤“砚枝”的人,就站在不远处,带着半脸面具,五官模糊在扭动的热气中,但沈砚枝知道,他在看他,也在叫他。

  所以,沈砚枝真是自己的名字?

  沈砚枝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此刻能够说话,便问:“你是谁?这是哪?”

  那人一笑:“下次可要换个开场白。”

  沈砚枝不明所以,那人缓缓迈步,走至他身前,目光掠过沈砚枝,直视他身后的深渊:“我是谁这个问题便掠过吧,我们现在是在你的梦中,而我带你来这,只是要告诉你,这里——是你不久之后的葬身之处。”

  他指着那万丈深渊,如是道。

  沈砚枝顺着他的目光朝下看:“我并未来过此处,以后应该也不会来,如何说是我的葬身之处。”

  镜非台笑着摸了摸沈砚枝的脸:“所以我带你来这儿,其实是作弊。”

  “我现在告诉你,不准来万冥枯海,不准爱上墨惊堂,不准去死,不准让我输。明白吗?”

  沈砚枝浑身震了一震,这一震,并不是为镜非台渗人和不容反驳的语气,而是为“墨惊堂”这三个字。

  墨惊堂,是谁?

  沈砚枝瞳孔剧颤,听见这三个字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束缚灌进他的识海,填补那片贫瘠的空白,但怎么想不起来?

  为什么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