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平梁村村民和小满村村民在小陈村汇集,小满村领头的是赵不会本人,沈舒有些意外, 但又不是特别意外,赵不会同红方村村长方江海以及拢庙村村长王德发不一样, 是个有心计的人。

  为此, 沈舒把村架地址定在小陈村村口的一块空地上, 离一些便于埋伏的地方很远很远, 他防得就是赵不会比他更能算计, 反倒使得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吃了赵不会的闷亏。

  前两次村架打的皆是出其不意,这一次显然要硬碰硬, 沈舒粗略一扫对方人数,和己方差不多, 心里松了松弦。

  就听到赵不会道:“沈村长, 吴家村的人打你们,你来打我们, 这传出去恐怕不好听吧?”

  闻言,沈舒面上浮着微笑,暗地里却在腹诽,赵不会不愧是只老狐狸,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占据一波道德高地。

  这话说出来,就跟他们平梁村吃饱了没事干故意挑事似的,传出去还以为他们平梁村的人又蠢又不讲理。

  沈舒直接掀了他的底, 温润地开口:“赵伯伯,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私底下偷偷到吴家村去挑拨离间, 让吴家村的人来打我们,我们找你们打架也是逼不得已,平梁村的人可不能白白让人欺负。”

  小满村村民一听,恼了,他们自是不会怀疑自家村长阴险,只觉得沈舒嘴巴一吐就是血口喷人,他们齐齐反驳道:

  “姓沈的,我们小满村跟你们平梁村井水不犯河水,上次土神庙抢福钱我们也抢到了,闲得吃饱了撑的去吴家村挑拨离间?你他娘想打我们就直说,还在这儿跟我们扯歪理!”

  “就是,明明是你看上了我们村儿的田,我们不卖,才故意找茬打我们!”

  “我看你小子就不是个东西,一脸狐狸相,村长,别跟他废话,打他丫的,把他绑了扔到咱们村里喂大狗!”

  “村长,打他们,打他们,打他们……”

  ……

  小满村村民一片躁动,个个拿着家伙,举得高高,喊声震天。

  平梁村村民也不甘示弱,在沈舒身后义愤填膺道:“村长,他们做了事儿不认,真他娘的没种,咱们也少跟他们叨叨,直接将他们打了,为二黑他们报仇!”

  沈舒面容平静:“那就开打。”

  由于做菌菇酱赚了些钱,村里人不吝于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吃肉也大方,现今平梁村的男人不管个儿高的个儿矮的,都是膘肥体壮,未见得会输给小满村的村民,这也是他此次村架没有做任何谋划的原因所在。

  话一落,平梁村村民立刻就上了,如同开闸的洪水,持着锄头耙子就冲了上去,对方小满村村民一看,也怒不可竭的冲了过来。

  为免被殃及池鱼,沈舒和赵不会都站到了一边,张铁牛站在沈舒身旁手持弓箭,准备往人群里射,结果赵不会身边也有个弓箭手,瞄准的却是沈舒的人。

  擒贼先擒王,这赵不会显然很会摆弄战术,张铁牛见状忙将沈舒护在身后,脱手的箭直直朝赵不会身旁的弓箭手射去。

  唰——

  两方箭矢同一时刻飞出。

  张铁牛拉着沈舒闪躲。

  对面弓射手却又射了一箭。

  啪——

  弓箭手的第二支箭击落了张铁牛的箭,紧接着射出第三箭,势如破竹。

  沈舒看了倒吸一口凉气:“神箭手?!”

  张铁牛的箭术已是十分了得,大部分时候都能精准命中,对方这个弓箭手却比张铁牛还要厉害,手又快又稳。

  便闻见赵不会哈哈大笑道:“沈村长,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你平梁村有好手,我们村里的蛮子三岁就敢上山捉刺猬,五岁就能拿弹弓射黄雀,他的准头可比你身边这个准多了。”

  沈舒又被张铁牛扯着躲了一下,这才看向对面的赵蛮子,那赵蛮子看上去才十六岁出头,披散着头发,发尾有些发黄,嘴唇十分干裂,但眼睛却跟饿狼一样,凶悍而又精神。

  他见射不中沈舒和张铁牛,就转射平梁村村民,沈舒心一紧,连喊道:“铁牛哥。”

  张铁牛立马搭箭瞄准赵蛮子,赵蛮子射别人,他就射赵蛮子。

  只见箭矢跟流星一样一箭箭飞出,近身的战场也如火如荼,村民们互殴起来那叫一个手下不留情,恨不得将对方的骨灰都给扬了,那一阵阵惨嚎声从里面传出来,听得沈舒心里极其不忍。

  于是,沈舒看向赵不会,只见赵不会笑眯眯的,很为自己村子里的人英勇而高兴,至于村子里受伤的人,他似乎没有半点恻隐之心,沈舒不禁面色发冷。

  过了一会儿,他让张铁牛发信号撤退,平梁村里已经出现了伤员,再打下去恐怕会闹出人命,他宁愿输也不愿看到自己人出事。

  然而,一向听话的平梁村村民这回却如脱缰的野马,对沈舒的发号施令置若罔闻,他们坚决要和小满村的人打到底,哪怕是断了胳膊瘸了腿,也要一遍一遍的爬起来、冲上去。

  张铁牛一眼就明白了平梁村村民的想法,脱下身上空荡荡的箭袋,道:“村长,我也去。”

  沈舒蹙起眉头,急声喊:“铁牛哥!”

  张铁牛眼神坚定,铿锵有力地说道:“村长,不能退!这一架平梁村不能输,二黑他们不能白白遭人欺负,平梁村里没有孬种。”

  说完,张铁牛纵身而上,持着弓箭狠狠拍小满村村民的头。

  沈舒一派错愕,愕于平梁村人的团结,愕于他们对自己人的维护,以及他们誓死捍卫自己村子尊严的决心。

  他想他这次的决定不太慎重,如果早知道情况会是这样,他一定会考虑、考虑再考虑,而不是一怒之下说打就打。

  而大概正是因为平梁村村民的这份血性,场上的局势逐渐发生偏转,他们从刚开始的略逊一筹转变为稳占上风。

  沈舒亲眼望着赵不会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尤其是在一个小满村村民被平梁村村民打断了腿倒在地吱哇大叫的时候,他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阴沉,一双老眼阴恻恻的。

  赵不会如毒蛇般的目光紧紧缠绕着沈舒,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梁村人已经被沈舒养成了这样,居然可以和他们小满村的人硬碰硬了,要知道他们小满村迁来了很多外地的壮汉,打架上是一把好手。

  结果,他们连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平梁村村民都打不赢……废物,简直是废物!

  饶是不甘,赵不会也不得不命令:“退!”

  万一小满村的男人都折在这儿,小满村以后还怎么发展,没有男人的村子只会挨人欺负。

  沈舒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准备让平梁村的村民也收手,这时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焦灼的声音:“村长!”

  原是赵不会临走前,还指使赵蛮子放了支冷箭。

  沈舒眼底清晰映着那支冷箭的倒影,这支箭又猛又疾,宛如一道雷霆,尖锐呼啸着朝他破空而来。

  沈舒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张铁牛忽然朝他飞扑过来,挡在了他的跟前,一枚石子亦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袭来,“唰——”地将箭矢打落。

  沈舒被挡住了视线,只以为张铁牛中了箭,焦急地喊:“铁牛哥!”

  张铁牛没感觉到痛意,愣了几息,方才回头,他看到那支箭落在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晃了晃神。

  沈舒见状狠狠松了口气,确认张铁牛没有受伤,往四周扫视,没有看到任何一道身影。

  不论如何,有惊无险总归是好,沈舒也顾不得去探究帮了他的人到底是谁,只让平梁村村民赶紧回去治伤,他们有的人破了头,有的人断了腿,有的身上都是血窟窿……

  回到平梁村,沈舒亲自去杏花村请了林大夫,林大夫给村民们治伤,这一治就治到了傍晚。

  临走前,林大夫再三嘱咐:“接下来可千万别再让他们出去打架了,不然有好几个都得瘫在床上,下不了地,干不了活,你且让他们好好休养着。”

  沈舒听了记在心里,付了林大夫足额的诊金,并把人送到村口。

  而后,他亲眼看村民们喝了药,将医嘱转达给他们的妻儿,等到所有村民都回了家,他堪才拖着一身的饥饿和疲惫回自己家,不想家里竟是破天荒般的黑漆漆的。

  刚跨进门槛,一道鬼魅似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跟前,那人戴着青色獠牙面具,一身黑色的便衣,瞧着神秘极了。

  沈舒着实被吓了一跳,面露戒备问:“你是谁?”

  那人答:“吾名十三,吾主有要事离开了平梁村,命吾好好保护阁下。”

  沈舒愣了一愣,接着神情逐渐变得微妙,“顾怀瑾他……离开了?”

  十三严肃答:“是的。”

  沈舒蓦地心喜。

  接着,他又问:“那今日是你救了我……不,是救了铁牛哥?!”

  十三沉沉答:“嗯。”

  沈舒说了一声“多谢”,心里千回百转,他记得原著里渣攻渣攻因为边境状况频发,隔三岔五离开平梁村,这是不是意味着顾怀瑾接下来也……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十三先生。”沈舒言辞温和,但正儿八经地道,“我这里毋需人照应,你还是去帮你的主子吧。”

  想也知道顾怀瑾为什么会留下十三,他才不想被顾怀瑾监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