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曜三十二年的新年过后,吐谷浑国师大军逼近首都伏俟城,幕容舍脂部岌岌可危。
正月初八,修武场。
习武之初,太子特意将两人荐给顾言慈,以教习身法武功。其中一人姓里名晖,旧时为晋王妃之父——右领军卫大将军关辛的部下,曾亲自教授燕王武艺。虽非将门虎子,然军功斐然,其武艺却也着实迥然不群。
而现在与顾言慈持剑而斗,剑及屦及之人即为另一人。此人姓蒙名艟,为里晖之婿。十四岁入军营,十八岁提拔入千牛卫,二十一岁任千牛备身至今已有两年。
当年城郊疫病之难,便是由他护卫顾言慈一行终始。
“呃唔……”
顾言慈闷哼一声,“铛”地用剑脊堪堪挡下一击。
来力深厚遒劲,不堪招架,顾言慈遂脚尖轻旋,矮身闪过。又一翻身转手,巧力挑剑。
对方复挺身起剑,忽往复收,乍还疾,却刚劲有力,势如破竹。
顾言慈心知自势优劣,故不正面角力。只移步侧身,提抽带崩,行多停少,纵横挥霍。步似行云,身似行蛇气势连贯。
几番攻守,虽气力多有不敌,但始终也未曾落于下风。
“一刻钟到——”
听见武场旁侍者声音,二人收剑敛势。
顾言慈呼出几口粗气,喉中干涩,面上发烫。细密的汗水沾湿了衣衫,些许细微的白气透过衣料丝缕的缝隙,在深冬寒冷干燥的空气里微微升腾。
“今日的训练就先到这里,殿下的情况我会予家丈禀报。”
顾言慈闻言愣了愣,按往常此后不应还需打熬些时候吗。
见蒙艟的目光一瞬落在自己身后,顾言慈回头看去,却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正站在台下。
二人四目相对,那人遂弯唇轻笑,朝顾言慈点了点头。
顾言慈亦顿首,复尔转头对蒙艟应声。
“……有劳。”
蒙艟垂首作揖而下 。
顾言慈走下擂台,到那俊逸朗然的少年面前一礼。
“今日九哥来寻玄丘可是有什么要事?”
顾言悫并未回答,只道。
“先不说这个,十弟还是换一身干净暖和的衣衫吧,天寒地冻莫着了风寒。”
“……是,多谢九哥。”
待顾言慈换好衣服,便随顾言悫出了修武场,一路并行。不多远,到了一处泉边小亭。
温热的泉水冒着袅袅的热气,绕亭而过。亭旁几丛翠竹点雪,松柏掩映,亭中有茶炉正燃,温茶两盏。
“请。”
在桌前落了座,见对方示意,顾言慈遂端起茶盏一呷。
茶水入喉清冽微涩,却似有梅香留齿,后味清甜。
“茶水取自今年城外红梅青松上的初雪,不知可合十弟口味?”
似乎……太甜了些。
顾言慈垂眸放下茶盏,看着盏中澄清茶色。
许是自己喝惯了那人浓烈稠苦的茶,这样好的清淡滋味倒叫自己一时不适应不来。
“雪胜玉泉茶胜芝,今日也算拖九哥的福,得以效仿前贤作得一回‘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
“不罹凝寒,松柏本性。为人自当似松柏竹梅坚毅卓然,不流于世浊,十弟觉得呢?”
顾言慈抬眼看着少年的眸光清明,思绪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