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器虽有‘百兵之君’一称,然其本身轻短细薄,对付粗重兵器难以硬挡架格,只可逢坚避刃,遇隙削刚。今下士卒短兵相接,亦以使刀用枪者为多……十弟此次凉州之行非同寻常,若想在沙场得以自保,还需多加练习枪马才是。”
“九哥说的是。”
说着,顾言慈遂然一笑。
“日后与九哥擂上比武,还望九哥手下留情才好……”
忽见对方瞧着自己敛眉沉眸,面无愉色,顾言慈一时收住了笑。
“九哥…玄丘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
还未等顾言慈的话落音,就听对面的人启唇轻道。
“十弟觉得,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仿若一颗石子惊起千顷骇浪,顾言慈顷刻间就明白了,此人今日来的目的。
默然半晌才开口。
“九哥呢,九哥觉得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冷手黑,放僻淫佚。”
八个字无比清晰从少年的口中吐出,不带任何遮掩的,抵触与厌恶。
顾言慈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他信得过自己,还是该悲哀这竟是一个兄长对另一个兄长的评价。
“你呢?”
“我?”顾言慈回了回神,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
须臾,只见他忽弯眸展颜。
“二哥待我很好,我很喜欢他。”
“你错了。”
似是听不下去少年语气中满满的戚戚具尔,顾言悫腾地站起身。
亭外厚重的积雪,从几乎被压得弯曲畸形的松柏斜枝上,大片大片地滑落下来。然后落入泉水中,一点点被雾气包裹,蚕食融化。
“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你若知道他——”
顾言悫忽截住了话头,双眼盯着顾言慈,眸光坚定毅然,犹如锋利的宝剑在暗夜中出鞘,要划破一切黑暗。
一字一句,声声掷地,少年的愤慨昭昭然。
“他不值得你为他做什么。”
“我并未帮二哥做何……”
“可你将来会不是么?”
会吗?
顾言慈有些茫然,自己似乎从未想过这些事。
但只要与太子齐王两党有些干系的人,都会日夜权衡斟酌吧。
“你愈是与他亲密,就愈应该小心……”
顾言悫忽弯腰猛地抓住顾言慈的双肩,直直盯着少年瞳孔中自己清晰的倒影。
“答应我,无论你们此后关系如何,永远也不要帮他做任何事。”
“我……”
“十弟,你我数年同窗,我知道你为人脾性。正是因为如此,我今日才告诉你这些……”
“我不愿再见面时,你成为我的敌人。”
顾言慈抬眸看向少年略带悲切的眼神,心中愀然。
只见顾言悫直起身子,双手放开了顾言慈。然后振袖环臂,竟俯身弯腰朝顾言慈深深一拜。
顾言慈即刻站起身,匆忙回礼。
但听其言:“今日一别,万丈深渊。愿十弟此去如松似柏,不枉少年。”
不知静默了多久,直到耳边的步履声渐渐远去,顾言慈才起身从臂弯里抬起头来。
亭外不知何时已是煦色韶光,风轻云净。
耀白的日光倾泻在惨白的雪上,大片大片刺目的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酸涩难忍中落下一滴泪水。
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瘉。
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