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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不到七点钟，尘沙惑从梦里醒过来。他坐在床上清醒了会儿，穿上拖鞋走出房间，一抬头，看到香灯正坐在桌前喝牛奶。
尘沙惑走过去，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了，语气有些惊讶：“早上好。”
“早上好。”香灯擦掉嘴角的牛奶，冲尘沙惑笑起来，“昨晚睡得好吗？”
尘沙惑点了下头，眼神从桌子飘到窗外，又从窗外飘到地板，最后抬起眼睛看香灯：“我以为……我以为你走了。”他抓抓头发，犹豫着说，“你的信……我收到了，我觉得你写得很好。”
香灯笑着说：“看来X系列的人工智能暂时不会被淘汰。”
尘沙惑松了口气，也笑了： “当然不会，你们是目前大陆上学习速度最快，掌握功能最多的人工智能。”
香灯喝光杯子里的牛奶，说：“可我还是花了一个晚上才学会‘放下’这件事。”
“一个晚上已经很快了。”尘沙惑扫了眼周围，问香灯，“那两只猫呢？”
“它们还在房间里睡觉。”香灯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字条，递给尘沙惑，说，“福尔摩沙先生的鸽子昨天拿走了那个信封。作为报酬，他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数字。”
尘沙惑看着字条，一时皱起了眉头：“58？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数字。”
“真的吗？”香灯道，“我们对这个数字都没什么印象，但是鹿野苑先生觉得这条线索可能会有用，还让我把字条交给你保管。”
“我知道了。”尘沙惑点点头，把字条收进口袋。
香灯坐直了，轻轻一拍手，说：“对了，你要去香格里拉拍卖行见川玉先生吧？这个数字会不会和五十八号拍卖品有关？”
尘沙惑摇头：“我看过拍卖会目录，今天的拍卖会上只有四十件商品。”
香灯咬着嘴唇想了阵：“如果不是商品……会不会是人呢？拍卖会的座位是有号码的吧？这个数字会不会是指第五十八位买家？”
“有这种可能，我会留意那个座位的。”
香灯抓着杯子站起来，拍拍尘沙惑的肩膀，说：“你不要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说不定这个数字和今天的拍卖会根本没关系，你和川玉先生应该好好享受这场拍卖会。”
尘沙惑耸耸肩膀，朝香灯笑了下：“只有有钱人才能享受拍卖会。”
香灯也耸肩膀，拿着杯子走去厨房，临走还感叹了句：“没办法，钱到用时方恨少，人到穷时才知难。”
尘沙惑轻叹了声，随即打开洗手间的门，钻进去洗漱了阵，出来后也给自己倒了杯牛奶，配着饼干喝光了。吃过早饭，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黑色的西装，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条纹领带，对着镜子穿上了。
上午八点半，尘沙惑打车来到香格里拉拍卖行门口，川玉朝他挥了挥手里的雪茄，走过来塞给他一张邀请函，上下打量着他，说：“衣服不错。”
尘沙惑接过邀请函，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被川玉一把抓住了领带。川玉咬着雪茄，一边替他调整领带的位置，一边笑着说话：“你没怎么自己系过领带吧？以前都是你的伴侣给你系的？”
尘沙惑看了看四周，小声嘟囔着：“我一直没什么机会穿正装……”
川玉松开手，扔掉雪茄，拍了拍尘沙惑的领带，说：“走吧，我们的座位是二十一号和二十二号。”
尘沙惑跟着川玉走进拍卖行，一路踩着红色的地毯走到会场里面，找到各自的座位坐了下来。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附近的一些座位还是空的，没有坐满。一个穿西装的服务生端来两杯香槟，尘沙惑接过酒杯，喝了口，耳边响起川玉的声音：“你看过拍卖会目录了吧？有什么很感兴趣的拍卖品吗？”
“我想看一下三十二号拍卖品。”
川玉挑了挑眉毛，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喜欢摄影的人。”
尘沙惑摇头：“我对摄影一窍不通，但我很好奇三十二号拍卖品的卖家。”
川玉随手拿过座位上的一本拍卖会目录，往后翻到三十二号拍卖品的介绍页，说：“这位菲尼克斯先生吗？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这个人。”尘沙惑喝掉最后一口香槟，清了清嗓子，“但是我在一些地方看到过这个名字。”
川玉笑笑，合上了拍卖会目录，说：“我还以为他是你曾经的委托人之一。”
尘沙惑看着川玉，提起一边的嘴角：“根据《伊利西亚大陆职业道德规范手册》对侦探行业的规定，我无权调查自己的委托人。”
川玉哼了声，喝光杯子里的香槟，压低声音道：“听上去很公平，反正你的那些委托人也不知道帮他们解决问题的人其实是个通缉犯。”
周围的座位渐渐坐满了。尘沙惑回过头，看到五十八号座位还是空的。先前的服务生走过来，收走了他们手上的空酒杯，又绕着会场走了两圈，带着更多的空酒杯走了。紧接着，一个穿燕尾服，戴眼镜的男人拿着话筒出现了。川玉凑近尘沙惑的脸，小声说：“这是这次拍卖会的主持人，阿道夫，去年伊利西亚大陆脱口秀大赛的冠军。”
果然，阿道夫一开口就说了三四个笑话，惹得底下的买家又是鼓掌又是大笑，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填满了整个会场。直到拍卖会正式开始，整个会场才慢慢安静下来。尘沙惑看到穿着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走来走去，一会儿拿上来一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一会儿抬上来一座不穿衣服的雕塑。参与竞标的人很多，每件拍卖品的交易都很顺利，只见阿道夫的锤子飞来舞去，不停抬起，又不停落下。中途川玉也举起过几次号码牌，还比划了一些尘沙惑看不懂的手势，但是都没坚持到最后。
中场休息的时候，尘沙惑侧过脸来问川玉：“你没有想买的东西吗？”
川玉双腿交叉，靠在椅背上笑：“我只对三十九号的宠物项圈感兴趣。”他说，“我看过了，那个项圈的尺码很适合你。”
尘沙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你希望我戴上那个项圈吗？”
川玉一拍手，笑得更开了：“让你戴上项圈有什么条件吗？”
尘沙惑眨眨眼睛，诚实地说：“我想拿到那卷胶卷。”
川玉用手撑住下巴，偏了下头，看着尘沙惑：“你需要我帮你买下那卷胶卷？”
尘沙惑说：“我会还你钱的，也会戴上你想让我戴的项圈。”
川玉颇有兴趣地看着尘沙惑的两只手：“你是为了这个才摘掉戒指的？你不打算和香灯继续扮演一对伴侣了？”
尘沙惑抓了抓一边的太阳穴，说：“当初是那两只猫建议我们戴上戒指，扮演伴侣的。它们觉得扮演一对伴侣可以躲过治安管理局的宪兵。”
“看来猫的建议不总是对的。”川玉笑笑，“如果是为了安全，你们只要有香灯的投影功能就够了。”
尘沙惑点头：“而且大陆上的大部分人都没看过治安管理局的通缉令。”
川玉又问：“你现在为什么不为自己投影了？”
尘沙惑低了低头：“因为你不喜欢。”
川玉笑出声音：“知道了，我会帮你拍下那卷胶卷的。”
尘沙惑的音调一时高了：“真的吗？”
“骗你干嘛？”川玉耸了耸肩，“况且你长着一张我无法拒绝的脸。”
尘沙惑抓了抓自己的脸，说：“我不太清楚自己的样子。”
“你不知道自己属于那种很受欢迎的类型吗？”
尘沙惑轻轻摇头。川玉只好补了句：“很受欢迎的同时也很迟钝。”
尘沙惑皱了皱眉，从眼神中流露出担忧：“迟钝？意思是我上了年纪，反应很慢吗？”
川玉笑得倒在椅背上：“你让我想到马洛伊·山多尔写过的一类男人，就是那种‘不需要爱，没有爱也过得很好’的男人。”
尘沙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说：“我不知道什么才算过得很好，但是……只要你看看我，我好像就能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活过来。”
“只是看看你就够了吗？”川玉倾了倾身子，越过椅子的扶手，吻了下尘沙惑的嘴唇，说，“那这样呢？”
尘沙惑只觉得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想到一个问题，除了爱之外，川玉是不是还会把自己的吻分给他遇到的每个人？接着，更多的问题出现了。川玉对多少人做过类似的事？他心通一定得到过他的吻吧？毕竟他们在天鹅大道的房子里一起生活过很长时间。可是其他人呢？其他人也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得到过他的吻吗？就像获得一个奖品，一枚奖章……他吻过那些人多少次？以什么样的力度？主动还是被动？那些人弄疼过他吗？让他红色的嘴唇流过血吗？害他白色的牙齿打过颤吗？想到这里，尘沙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川玉，思绪乱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不觉间，川玉抬起一只脚蹭他的腿，动作很轻，声音也是轻的，几乎像是耳语：“去洗手间吗？”
尘沙惑离开座位，站了起来。
香格里拉拍卖行的洗手间很大，他们随便找了个隔间，钻进去，锁上门。尘沙惑掀开川玉的上衣，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学着记忆中猎犬的样子，撕咬起川玉的皮肤。川玉搂着尘沙惑的脖子，费了些力气捂住自己的嘴，却还是发出了几声呻吟。衣服从他的胸前滑下来，盖住了尘沙惑的头。
川玉的声音有些发软：“你怎么像动物一样？”
“你说过我是人……”尘沙惑从那件衣服底下退出来，咬住川玉的嘴唇。他解开川玉的裤子，分开川玉的腿，盯着川玉说：“动物也会对你做这样的事吗？”
川玉抬手擦掉尘沙惑鼻尖上的汗，说：“是我说错了，做你想做的吧。”
很快，一阵撞击声就从隔间的门上传来了。尘沙惑抱起川玉，让那两条腿缠在自己的腰上。他用一只手垫住川玉的背，不在乎手背是不是一次又一次撞在门上。川玉喘着粗气，一只手向下摸到自己的大腿，笑容越发放肆：“你很怕我疼吗？你怕我疼还做这种事？”
尘沙惑一怔，随即停了下来：“我弄疼你了？”
川玉吻上尘沙惑的眼角，笑着叹了声：“你怎么那么好骗啊？”
他说：“就算你像动物一样对我，我也不会疼的。”
话音落下，落在门上的撞击变得更重，更剧烈了。他们都大口大口地喘气，都出了不少汗。随着撞击变得越来越狠，越来越快，川玉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脸上慢慢泛起一片血色。在一团暧昧的黄色灯光里，他的脸摇摇晃晃，咬破的嘴唇看上去很红。尘沙惑看着这种从没见过的红色，有些走神了。不一会儿，他听到一阵啧啧的水声，还有空气被挤压出来的噗嗤声，和川玉伏在他耳边的说话声：“你让我想到一句诗。”他说，“‘现在，我起沫成为小麦，数片海域的微光。’”
听到这句诗，尘沙惑释放出来，舒出一口长长的气，一时有些恍惚。走廊上传来下半场拍卖会开始的广播声，川玉半睁着眼睛，摸着尘沙惑的脖子，说：“现在项圈和胶卷都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