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才得到随时可能遇到危险的预警, 突然就路遇自称老同学的奇怪的人,还说要单独说话,实在可疑的很。

  苏西不记得这个女人, 确切地说, 她对在芭蕾班学习的经历记的都不是很清楚。

  这倒不是记忆的问题,只是单纯地淡忘了,人脑总不可能把过去那么多年的经历都记得一清二楚, 会有印象深刻的,当然也会有微不足道的。她依稀记得自己去学芭蕾是因为杂技团团长指着电视上在大剧院表演天鹅湖曲目的黑天鹅舞者, 说要是她能做到成功的鞭腿转, 就帮忙劝她父母让她进杂技团学习。

  于是苏西便去学了芭蕾, 用努力的成果说服父母和团长。

  苏西不太记得在芭蕾班的日子, 但她记得那段时间过的很安静, 只有老师会和她说话, 夸她有天赋肯努力, 还让她跳少年班天鹅湖剧目的领舞黑天鹅。不过也只跳到了彩排, 她在练习的时候掉下舞台摔伤了腿, 便就着这个理由退了班。

  她并非热爱芭蕾, 即使错过上台表演的机会也没什么遗憾, 她的舞台不在这,她更向往杂技团里的高空绳索。在前辈们的建议下,她没有丢下芭蕾基本功,把芭蕾和高空杂技融合在一起,她还记得观众们为她的表演献上毫不吝啬的掌声, 那是想想就让人内心激动不已的回忆。

  不过这些与眼前的女人无关, 苏西还是没记起她,反倒越发觉得她意图不轨。

  “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让第三人知道的秘密吗?”, 苏西看着女人仿佛压抑着烦躁窝火的表情,挽着迪克,声音礼貌平稳,话语绵里藏针,“如果是有关我的秘密,你完全可以直接说,这是我男友,不是外人。如果是有关你的秘密,还是请打消倾诉的念头吧,我对外人的秘密不感兴趣。”

  “是关于我们,我和你之间的事,所以我不想有别人听见”,女人迅速回答,依旧在试图邀苏西单独谈话。

  苏西与迪克对视一眼,迅速交换意见。她决定先答应下来,以身做饵,试一试女人是否就是被机器演算出的可能和她发生纠葛,造成一方生命危险的人。反正有迪克在这,她可以大胆一些。

  那女人引着苏西到了一处没人注意的角落,迪克不远不近跟着,女人先瞟了眼迪克的位置,确认他应该听不到对话,才磨蹭着吞吞吐吐开口:“我是想向你道歉。”

  “欸?”,苏西转着电击手环的动作一顿,眼角跳了跳,“你时隔多年还能认出我,拉我单独谈话就是为了道歉?”

  “是的,在舞蹈室的时候,是我让同学都不要和你说话,也是我……不小心害你摔下舞台,你才没跳上领舞……”,说出第一句后,女人的话语逐渐流利起来,像是心头堆压多年的重石终于被清空。

  苏西脸色平淡,漫不经心听着女人蹩脚的道歉,直到女人用恳切的目光看向她,才没什么感情地“哦”了一声。

  女人瞪大眼睛,凸出的眼球让她看起来像条翻起白肚皮的死鱼,“你就这么回应?!”

  “不然呢?”,苏西垂下眼睛,尽可能让语气显得没那么讥讽,“我应该听了你的道歉被感动到痛哭流涕,相逢一笑泯恩仇,还手拉手做好姐妹,煽情到请个电视台来采访你是如何改邪归正、回头向善,成长为一个多么知错能改、道德高尚的人吗?”

  苏西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迈步要走,侧身躲开女人的拉拽,暂且停下来向她诚恳建议,“我说了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我这里又不是神父的忏悔小黑屋,在你述说罪责后会为你祈祷主的宽恕。说真的,你还不如找个教堂或寺庙捐点善钱,那样效果更好。”

  “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女人尖声叫起来。

  “是是,你道歉了”,苏西确认了女人对她有怨而无杀心,不想再继续和女人耗下去,随口敷衍两声。但女人却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甩不掉,试图拽她的衣服,她不得不再次停下,语气里不免带上几分不善,“所以什么时候原谅施暴者成了受害者的义务?你认为你很有诚意是吗,你都不敢当着第三人的面说道歉”,她的眼神几乎要刺进女人皮肤,剥开肌肉,穿透心脏,“而且你在偷笑,当你说到我没跳成领舞的时候,领舞同学。”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女人表情扭曲起来,“我一直是领舞,一直是跳的最好的,你才来一个月,就要跳上领舞的位置,老师还想把黑白天鹅的角色都给你……”

  苏西从女人的状态变化里察觉到几分异样,女人本就不是诚心想道歉,而是以此为理由与她单独接触,故意拖延时间。

  她借着挡开女人拉她手的动作,把一枚窃听器附着到女人衣袖上,内心踊跃的烦躁让她忍不住继续刺激嘲讽女人:“想说那只是少女的嫉妒?嫉妒是每个人心里都有的带毒的种子,为什么只有你的发芽了?你不是不小心,你就是故意把我推下舞台,不然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找我道歉,一直拖到现在,到底是因为实在受不了内心道德谴责,亦或者是另有目的?”

  “我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谁知道你会摔下去,还直接退出舞蹈室,在那之后也没有人和我说话了,我都——”

  苏西打断女人,“停!我不想了解你的心路历程,我只能告诉你,现在的我永远不能代替当年的我原谅你”,她掐了掐虎口,感觉自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在女人又一次试图纠缠时,终于忍不住发火,露出嫌恶的神色,“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但看见你就觉得像有脏东西往脑子里钻。你再纠缠,我就把你挂到树顶上去。”

  女人盯着苏西离开的背影,小声嘀咕一句:“她怎么这么敏锐?”

  苏西是真觉得见了女人后脑仁疼,嫌恶脸一直没撤下,气呼呼地出来,见到通过监听器旁听全程对话的迪克,被他捏了下脸,“这个表情也不错。”

  这下震惊和嫌弃混在一块了。苏西抬起手用掌根推推脸,让面部肌肉放松下来,然而迪克那句话给她留下的惊诧久久不曾散去。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用力戳了下迪克的腰,在他装模作样讨饶的时候拿到留给自己的耳机戴上,监听起女人那边的动静。

  女人像是在和什么人汇报:“对不起,博士,Σ波发射仪好像没对她起到该有的作用。”

  苏西推测女人和她的上头大概是想通过她脑中的芯片来控制她,但在小丑事件后,她和帕米拉她们再次借用哥谭中心医院的仪器检查过脑中的芯片,如果说之前植入的本是半成品,现在就是接近损毁,脑髓质与芯片间的依附也开始渐渐脱离。如果有人拥有极精细的操作水平加上能直接观察到芯片的视野,说不定就能将芯片成功取出。

  “所以那女人是实验室的人。”

  知道莫名的生命威胁是来自实验室总比毫无线索一头雾水要好,起码有了防范的目标。但两人同时也想到,给出这条预警的机器查到了实验室的信息,那他们得改改之前不与里瑟多接触的计划,套一套机器那边的情报。

  不过,接下来的游玩计划不需要改变。下一站是,即将开始演出的拾遗杂技团。

  “我小时候来这看过表演”,坐在观众席上的迪克和苏西咬耳朵,“那是在我第一次正式演出前,我父母为了帮我缓解压力,就带我过来看看同行的表演。我记得我当时看到过一个女孩子,比我还小就已经登台表演了,还是在高空绳索上跳舞,能单脚立在钢索上转圈,很厉害”,迪克兀的顿了顿,觉得这个描述有点熟悉。

  苏西补充一句:“是不是还穿着黄裙子?”

  “对,你怎么——等等,你……”

  “是我”,苏西想了一下,改口订正,“是这个世界过去的苏西,不过我也能跳。”

  苏西还想说点什么,一束聚光灯忽的打在她身上,是临近演出结束,杂技团挑选幸运观众上台体验走钢索,只有一米五的高度,下方还垫了防护软垫。

  她惊喜地眨眨眼睛,看了眼迪克,就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上台,换了鞋就迫不及待跳上台子,踩上钢索,前进、后退、转身都很流畅,她在钢索中央停了停,抬起右腿,单足站立,甩动右腿转了一圈。

  全场鼓掌,迪克的掌声融在欢呼声里,他听见有观众在议论上台的苏西是不是杂技团事先准备好的“托儿”,以往这环节都是更加简单、不需要技巧的项目,上台的路人还总会弄点笑话。

  哈,他可真想找人炫耀一下那是他的姑娘。

  可是苏西体验完却没有直接回观众席,而是跟着去了后台,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忙传话,说苏西在后台准备着什么,迪克看完落幕可以去后台找她。

  迪克握着调节监听器的手机稍微犹豫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暂时忍住,耐心等待着看完只有几分钟的闭幕式,才绕开往外涌的人流,跟着工作人员去了后台。

  他看见苏西穿着一条前短后长的黄色舞裙,后摆层层叠叠如繁复花瓣,长度大概刚过膝,舞鞋的绑腿丝带一直缠到腿弯,坐在架好的高空绳索高台边缘,脚尖绷直,纤细的小腿一晃一晃,和下方的中年华人说着什么。

  苏西看见迪克过来,冲他展颜一笑,漂亮淡色眼睛里盛盈的亮芒比脸颊上点缀的水钻还要绚烂。

  她用手比作喇叭的形状,对下方的中年男人喊:“团长,不用装安全网了,我的安全网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