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纽约街头, 一位气质忧郁,眉眼间颇具故事感的男人站在树下,假装打电话, 实际通过一直保持连线的微型耳麦和同伴交流, 视线若有若无地放在不远处说话的情侣身上。

  有说有笑的青年男女只像一对在街头约会的普通情侣,暗中观察他们的男人都为这份普通感到疑惑了,他向呆在图书馆基地里的同伴询问:“芬奇, 她的状态不像是在假死躲避危险中,你确定我们没有找错目标?”

  “机器给出号码有它自己的判断依据, 从没有出错过。里瑟先生, 我们要做的是弄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保护她不被杀害, 或阻拦她杀害他人。也许是她未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危险, 才没有表现出足够的防备警惕。”

  机器是一个会不定期吐出社保号码的人工智能, 社保号码所代表的人将会在近期卷入案件, 可能是死者, 也可能是凶手, 几率各半。理论上讲, 机器拥有监视全世界电子设备的能力, 能根据所得信息演算出几个月内可能发生的恐袭、灾难、案件并给出预警,但受限于三年前与神盾局签订的安全协议,机器仅拥有纽约市内的监控权限,机器的制造者芬奇和前特工里瑟以神盾局编外成员身份活动,两人才被允许与机器联系, 而机器也未在暴露后被彻底销毁。

  今早芬奇从机器那拿到了这条号码, 在官方数据库中查找的结果为目标已在三年前被登记为死亡,但他们却又在监控里发现了号码的主人出现在纽约街头。曾帮助过被□□追杀的人假死逃脱的二人组很快想到目标伪造死亡的可能性, 初步判断她是遇上了某种麻烦才以死人的身份躲藏几年。

  于是经验丰富的里瑟前来近距离接触调查目标,他注意到疑似目标恋人的男方暂时离开,只留下目标待在原地翘首等待,便抓住机会上前搭话。

  黑发的华裔姑娘面对搭讪惊讶又礼貌地笑了笑,委婉拒绝:“我有男友了。”

  里瑟拿着手机,防窥屏的设计使只有在他的角度才能看到屏幕上的进度条,他尝试拖延时间,“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是多么难得有缘的事,或许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

  “我男友只是去买东西,很快就回来”,黑发姑娘默默退了半步,指指方才恋人离开的方向。

  手机屏幕上出现“配对失败”的字样,监听木马植入失败。芬奇作为难得一见的计算机天才,由他亲手开发的监听木马很少有不能攻破的安全防火墙,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一般是目标手机里本就被植入了监听程序。

  作为前特工,里瑟当然擅长用以套取情报时的社交手段,而黑发姑娘也并非话少腼腆的性格,在一方有意挑起话题交谈时,倒也能聊起来,里瑟故意引导黑发姑娘多说些自己的事。

  “我以前在这生活过,这次和男友来纽约是想去看看过去生活的地方,也可以当成就是两人一起出来玩,四处转转,大概就是一次普通日常的约会吧。”

  黑发姑娘没什么遮掩地吐露了两人的约会计划,提到男友就一脸笑意,看起来完全是一名身处日常、享受恋爱约会的普通人,里瑟甚至怀疑起她是否知道自己的社保账户是死亡状态。

  不,她应该是知道的,从别的城市到纽约的常见公共交通都需要出示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即使这次是碰巧选择了其他出行方式,在她“死亡”的三年里,也不可能无知无觉地以黑户身份在信息化的现代社会正常生活。

  “迪克~”,黑发姑娘开心地朝里瑟身后招手,上前几步,从男友手里接过双球冰淇淋,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里瑟。

  被喊作迪克的黑发青年冲里瑟点点头,虽然笑着,里瑟却不觉得那笑容里有对他的欢迎。毕竟无论谁,才离开一会,女友就被别的男人搭讪都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里瑟略微瞟了眼手机屏幕,与青年手机配对也显示配对失败。他不再做过多停留,道别离开,走到两人视线不及的地方后尝试调试留在黑发姑娘身上的窃听器,却没有获得任何信号回应。屡试屡败,他默默敲响耳机,向芬奇提出他的看法:

  “这两人里至少有一个人有问题。”

  问题人士一号迪克正在女友身上寻找可能存在的窃听器,手指拂过每一处衣角褶皱,反复确认里瑟没有留下第二个小玩意,才停下搜寻。

  问题人士二号苏西安静地慢悠悠舔着冰淇淋球,就好像迪克只是替她整理衣服一样态度自然,还在迪克停下动作后轻声感慨一句,“居然只放了一个。”

  “一个还不够吗”,迪克晃晃装着收缴窃听器的特制信号屏蔽盒,精密的小仪器和金属材质的盒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叩叩声。

  “嗯,也可以理解”,苏西回忆着记忆中里瑟他们常用的监视手段,“他们用的多的是电话监听,装窃听器的情况比较少。”

  两人早先就发现里瑟在跟踪监视,苏西认出了里瑟,和迪克解释了对方的身份,迪克也在蝙蝠洞信息库里找到里瑟的资料,知道了机器的存在和他们所做的事。既然里瑟是为了提供帮助,两人也不会仅因对方的监视而产生敌意,但不想暴露身份的两人不能直接和对方接洽联系,又不确定里瑟跟踪的目标到底是谁,便商量着暂时分开试探里瑟的目标。

  现在能确定里瑟他们的目标就是苏西,里瑟眼里苏西凶手死者二选一的不确定身份在迪克这已经被翻译成了苏西近期会遭遇生命危险。

  他看向对机器预警结果毫无表示,依然津津有味吃着冰淇淋的苏西,突然抓过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眼神里狠狠咬了口冰淇凌球,舔干净唇边沾上的奶油,顺手摸出震动的手机关掉防火墙遭遇过攻击的通知,仿佛几秒前抢冰淇淋的人不是他一样,镇定地说回正经话题,“要不还是换个安全系数更高的手机,你现在用的老式手机电量不经用,还得随身带着充电器。”

  “只是需要经常充电,能用就先用这个。这是领班留下的,也许他有什么别的信息藏在手机我没找到。”

  苏西再次拒绝更换手机的建议,注意力更多地在她磨了迪克好半天才要到的冬日冰淇淋上。她心痛地盯着痛失一半的冰淇淋球,抢在迪克下一次偷吃前三口两口吃掉,吃冰的速度太快害得她开始头痛,哼唧着把头埋进迪克怀里。迪克用温热的掌心帮她按着额头,尽可能不幸灾乐祸笑出声。

  虽然有了里瑟带来的这段插曲,但两人不至于为了回避不知何时何地的危险闭门不出,游玩计划照旧。他们去到纽约唐人街,也便是这个世界苏西父母开餐馆的原址。但在三年前的大战中,这块街区也受到损毁,重新修建过,而曾经是开餐馆的老房子已经变成了一家现代化小楼的推拿按摩馆。

  物非人非的陌生感甚至让苏西没办法拿这里和模糊记忆里自己度过童年的地方做对比,她不再尝试寻找过去的影子,拉着迪克在糅合了中美风情的唐人街里逛起来,笑盈盈样子和刚才站在小楼前恍惚失神的模样判若两人。

  迪克手握得更紧了些,苏西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扭过头来看他一眼,眼中的明媚笑意和放松释然并非作伪。她拍拍迪克,从牵手换成挽着胳膊,这下两人能分开的最远距离就变得更短了。

  苏西已经只把这次当成单纯的逛街,倒没想到走在街上还能碰见认识过去的苏西的人。

  “嘿!苏西,你是苏西!”,让苏西毫无印象的栗发女人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她满脸欣喜,想热情地拥抱苏西,但苏西除了礼貌的点头微笑外,完全没有要松开挽着男友的手和她来个久别重逢拥抱的意思。

  女人脸色僵了一下,又像什么都没意识到一样双手紧握苏西抬起打招呼的手,语气雀跃欢快,“居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哈哈,我几年前还听人说你死了,你家餐馆也没了,我几乎就要信以为真了。”

  做作、夸张、言过其实,苏西能从女人身上读出来的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对方和自己根本没有她表现出来的欢喜态度这么熟稔,以及这份见到自己的欢喜中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情绪,嫉妒、烦躁、庆幸、后悔……

  真稀奇,苏西确信女人压根就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表现地这么亲近呢?

  于是她警惕地把手抽回来,语气彬彬有礼:“抱歉,请问你是?”

  女人表情更加僵硬,尴尬地笑了两下,“我们一起学过芭蕾,我是跳领舞的……”

  苏西恍然大悟,“哦,是少年宫培训班的同学,真对不起,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在那学习的时间不长,没参加过团体舞,还是没能想起领舞同学你”,她又想了想,决定先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老同学打针预防针,“不买房,不贷款,有保险,穷到要借钱。”

  “我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女人咬了下牙,“只有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