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黄色舞裙的姑娘走着钢丝, 先是走着小碎步,步伐轻得钢索都未曾晃动,就像被风吹拥着飘移至钢索前段, 柔而缓地停下, 微微下蹲,做着翘手指拎裙摆的淑女动作,起身的同时, 上半身向下俯,右腿向后抬起, 抬到与上半身成平齐, 左手拎着裙摆往后, 右手伸展着往前, 像在追逐触碰什么。

  随后, 右腿与上半身保持着直线, 以腰胯为轴心缓慢转动, 头更低、腿更高, 裙摆向上收拢, 像娇羞花朵在合拢花瓣, 柔美宁静。慢慢的, 姑娘伸出的右手仿佛终于追到了她寻找的事物,小心又珍惜地浅浅一触。

  突然之间,似有蓬勃的生命力流过她的身体,她立起足尖,保持右腿不动, 上半身向上扬, 右手像被什么拉扯着举到最高,将身体绷到极限。

  随之而来的, 便是花朵瞬间的绽放。

  她弹了起来,双腿在空中画出一道一字,大跳着跃向前方,精准单足点在细钢索中央,未落下的腿顺着惯性甩开来,纤弱的花朵摇摇摆摆舞动着,打着旋,每转过一圈,动作幅度再小的收腿甩腿发力都会致使钢索上下剧烈晃动,而她依旧立足尖立得稳稳的,把裙摆转成连贯的圆弧,像一朵俏生生立在枝头的迎春花。

  由静转动,正如春意拂过睡眼惺忪的大地,将复苏的活力赋予万物。

  “不管看几次,小西的动作设计和身体控制都让人惊叹不已,明明已经离开舞台这么久了”,团长抱着胳膊站在迪克旁边,目不转睛看着苏西的表演。

  迪克与有荣焉,露出骄傲的笑容,“她当然是最棒的。”

  “……”,团长收敛了笑,淡淡瞟了迪克一眼,“小西是从我们这出来的,我们那有句古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都是小西的家人,这儿永远是她的第二个家。”

  意思是笑什么笑,这是我们家的姑娘。

  迪克眼神都不舍得从苏西身上挪开,“我听说华夏有个叫回门酒的习俗,如果我们…打个比方,我们到时候应该在这里办吗?”

  团长眼角抽了抽,他调整了一下胳膊叠放的上下顺序,“你进来后第一反应先观察四周出口和人员站位,这种习惯不是逃犯就是条子,你是哪个?”

  “我在布鲁德海文做警察”,迪克如实回答,注意到杂技团其他成员也都若有若无地把视线投射过来。是了,这里毕竟是一座大盗杂技团,自己进了这里,就像猫进了老鼠窝,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会被隐隐排斥。

  “不止”,团长一下一下敲着手指,与警方、特工打交道多年,他很熟悉这些人身上的‘味道’,确信迪克不止是一名普通警察,“我不多问,但小西她知道吗?”

  “迪克!”

  苏西喊了一声。她站在钢索上,做了几遍脚不离索的起跳动作,晃得钢索不住的上下抖动,等迪克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后,张开双臂像刚学飞的小鸟扑扇翅膀一样挥了挥手臂,没什么担心犹豫地就跳了出去,裙摆扬起,似飘舞的花瓣。

  迪克张手接住主动跳到他怀里的迎春花姑娘,因着重力加速度加持后的力度,抱着人往后退了几步以减缓力道,却被缠住脚的小藤蔓绊了一下,向后倾倒,小藤蔓迅速垫在他身下作缓冲,苏西手臂护在他脑后,摔倒但甚至一点痛觉也无。

  扑倒迪克的苏西看起来很开心,就差一根狂摇的长尾巴,满脸都写着期待和快夸我,“我跳的怎么样?”

  “非常棒,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舞蹈和高空杂技”,迪克没用手撑地,两手还抱着苏西,靠核心力量坐起身。小藤蔓及时灵活地缩回衣裙里,没让其他人发现。

  笑的眉眼弯弯的苏西当着周围人的视线,快速在迪克嘴上轻啄一下,亮晶晶的唇蜜黏在吻过的嘴唇上。她收回环着他脖子的手臂,爬起身,顺便伸手拉了迪克一下,然后牵着的手就没松开。

  “你要试一试吗?”,看见迪克点头后,苏西又看向团长,目光热切,“团长,迪克也是马戏团出身,可以让他试试吗?”

  在苏西看过来前,团长立刻收拾好目睹小白菜拱猪的心痛表情,恢复成熟稳重的靠谱长辈形象,光明正大地刁难:“既然是同行,那得拿出点亮眼的东西才行,我这儿什么器材都有,看他想要表演什么。”

  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成整座杂技团的狂欢的呢?

  被推入变为舞池的大舞台中央时,苏西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大概是从迪克秀了一次空中四连翻开始,不少人认出“飞翔的格雷森”特技,有赞叹,有唏嘘,还有该死的胜负欲作祟,一个接一个表演起拿手绝活,又或者是试验新设计的节目请众人指教。再后来,不知道谁打开了音乐,男男女女、男女,大家就近拉着熟人跳舞,仿佛在庆祝什么大型节日。

  苏西刚跟借她裙子、帮她化妆的姐姐跳完,接着就被传到团长那,和绷着脸的团长跳缓慢端庄的小步舞。团长看着她,眼神深沉,末了叹口气,“明明感觉你还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才几个月大,一晃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成了大姑娘”,他顿了顿,“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特别是需要男性长辈出面的时候。”

  苏西被团长拉着手,递到等候已久的迪克手里,抬眼,视线撞进一片湛蓝之中,扣着手,搂着腰,耳鬓厮磨,呼出的热气撩过敏感的耳朵。

  迪克在背景音乐声里向她小声抱怨刚才来找他的几位舞伴一点也没脚下留情,他严重怀疑脚趾已经肿了。她没忍住笑出声,被迪克挠了下腰,条件反射地身体发软想往地上缩,又被熟悉她反应的迪克紧紧抓住,没真滑溜出去。

  两人顺着周围人的舞步转着圈渐渐离开舞池中心,一晃就到了边缘,抓准时机钻进一旁的走廊,到了安静无人的暗处,像在集体活动中脱离大部队搞小动作的坏学生。

  “这里氛围关系真好”,迪克感慨着,“我想到了我长大的地方。”

  苏西靠着墙,拉了拉迪克,伸手要抱,收获一只服从地贴过来的迪基狗勾,手臂绕过腰身环住,不安分的手指隔着衣物划过脊背。

  她闭上眼睛,轻声呢喃:“这儿是很好,我在这也很开心,但总有种孤魂野鬼占了别人的身体记忆又去图谋她的家人朋友的微妙感觉……不过”,她稍微停顿一下,睁开眼睛专注地盯着迪克,“你是我的爱人。”

  “嗯,我是你的”,迪克不假思索地回答。

  熟悉的吻落了上来,她微仰着脸回应,半晌,在她气息不平的轻喘中,两人依依不舍分离,缠绵的唇齿间牵扯出一条晶莹水润的靡靡银丝。

  苏西舔舔嘴唇,又盯着迪克在透进来的灯光下反着光的嘴唇,微微红了脸,“唇蜜全粘你嘴上了。”

  迪克咂了咂嘴,半透明的唇蜜黏糊糊的。

  “再亲回去?”

  “你算了”,苏西拍开迪克挤在她两腿之间的膝盖,“我得去把衣服换回来,你先回大厅去吧。”

  迪克缠着最后亲了下,把口水和唇蜜都蹭到苏西脸上,被狠狠锤了几下,带着轻快的笑往回走,在通往大厅的路口处碰见了正在说话的团长和发际线堪忧的西装男人。

  “嗨,团长”,迪克神态自然地和频频往他来时的方向望的团长打招呼,他又看向西装男,“你好,菲尔,好久不见。”

  菲尔寇森,神盾局特工,里瑟和芬奇与神盾局间的联络人也是他。

  藏在剧团某个角落,拿着小型望远镜在监视的里瑟沉声与芬奇吐槽:“那个人真的需要我们的保护吗?她是这个杂技团的人,她男友和神盾局的人认识,噢,菲尔特工也认识她”,里瑟读着唇语翻译他们的对话,得知菲尔是听说苏西到了纽约,才请半天假来见一面,“现在就算说她其实是假死为神盾局执行任务我都信……等等,他们说什么?苏西不见了?”

  “我在更衣室没看见小西,换下的裙子在那,但我在路上也没碰见人”,之前借给苏西裙子的姐姐见久等不来,去找了一圈,跑回来报告。

  意识到什么的迪克立刻拿出手机,调出一个界面看了下,在旁人的督促中拨打电话,但刚拨通就被挂断,再拨打时显示已关机。

  另一边,坐在高速行驶中的汽车里的苏西把手机放进小筐,在小型安检仪对着她发出蜂鸣警报时,慢慢悠悠从身上薅出一个接一个监听器和定位器丢进收集用的金属盘里,抛掷碰撞的叮当声响了一会才停。然而蜂鸣声还在继续响,她犹豫了一下,在里衣上找了找,终于把最后一个找了出来。

  “可以了吗,领班?”

  棕发男人点了点头,满脸刀疤甚是恐怖,一开口依然是熟悉的沙哑烟嗓:“为了不让实验室发现,最好别带能发射信号的仪器进去。”

  “好的,领班。”

  “你应该叫我艾荣恩医生。”

  “没问题,领班!”

  然而临下车的时候,苏西乖巧地跟着棕发男人行动,小藤蔓却悄摸着钻出来,卷起手机缩回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