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姑娘们快些收拾好, 老奴先在外边候着了。”

  这嬷嬷一声声姑娘的,喊得徐财旺直起鸡皮疙瘩,待人走后, 徐财旺如坐针毡地一蹦而起:“师父师父, 我们才来就要露馅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肖倾施施然把门关上,回身淡定道:“上元尚德, 各家各户无分贫贵,家中子弟都会习得些歌舞诗书, 礼乐经佛, 你别跟我说你不会。”

  徐财旺诚实道:“我......确实不会。”

  肖倾:“......”

  徐财旺道:“我一向不喜这些,乐得一个自在, 父母长辈也都随了我, 所以......师父!我是真的不会啊!”

  肖倾思忖了一下,退而求其次道:“那你有什么会的乐器么?”

  徐财旺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 想起来了:“我会快板!”

  肖倾:“......”

  “之前你为何不说未习过这些?”

  徐财旺皱着脸,苦巴巴道:“我哪知道一来就要赶鸭子上阵,还想着能帮到师父就帮一点,等师父办完事, 我们再赶紧溜了。”

  “行吧。”他真的不该对徐财旺抱有期望。

  肖倾将徐财旺按到梳妆镜坐下, 快速道:“我给你画成我现在的样子, 等会你出去跟那个嬷嬷说,你在来的路上崴了脚,今天表演不了, 她本就是拿小丫头来凑数的,不会计较。”

  徐财旺眨了眨眼,道:“那师父你呢,要不然你也说崴了脚吧。”

  肖倾看傻子似的,问了句:“你觉得可能吗?”

  徐财旺悻悻地闭了嘴。

  快速给徐财旺换完装,嬷嬷已经在外面催得急了,徐财旺连忙学着肖倾扮装时的神态,一瘸一拐走去开了门。

  还真别说,徐财旺还有几分演技,若是生在现世,恐怕也得是个实力派的演员。

  他先是嘶了一声,蹙起柳眉,娇声道:“嬷嬷,我不慎把脚给拐了,这次恐怕只能我主子去一趟了。”

  那嬷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由于一直没怎么关注过这丫头,再加上肖倾精湛的化妆技术以及系统的障眼法,是以一时也未分辨出前后两人的不同。

  她摆手道:“行行行,叫你主子快一点,上面几批舞姬都快轮完了。”

  此话刚落音,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一只穿着红莲花盆底的脚迈了出来,往上是繁复精美的长褂,镶嵌着闪闪的玉石。

  细瘦的腰身遮掩在戏袍之下,随着走动隐隐能察觉是如何不盈一握。肖倾拢着水袖,朝呆愣住的嬷嬷一福身,声音轻轻柔柔的:“等久,劳烦嬷嬷带路。”

  随着他低头颔首,发上簪着的头花步摇轻轻摇晃,晃得人心神荡漾。徐财旺看着也神魂出窍,一不留神,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嬷嬷总感觉,这人比之前所见的,美艳了千万倍,那是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妖魅。

  嬷嬷不敢耽误,连忙走在前面带路,徐财旺一瘸一拐也想跟上去,肖倾越过他时,低声吩咐道:“去搞一张陆府主院的地图,若有变故,就立刻撤。”

  待徐财旺回神,肖倾已经出了拱门不见了身影。

  -

  陆府正厅钟鼓声不绝,舞姬踩着乐音翩翩起舞,陆明豪坐于上座,斟了满满一杯酒,扬手豪爽地敬在场诸人:“有朋登门,浊酒相待,大家不醉不归!”

  诸人纷纷举杯同饮。

  一人道:“盛安城不愧为陆兄治下,一路所见繁华有序,好不热闹。”

  陆明豪大笑两声,同样恭维了回去。

  又一人道:“今年我特地带了小女来参加陆兄年宴,怎地却不见谨之那小子?”

  陆明豪扶了两下胡须,道:“前些日子这孩子是不打算回来,但昨日他母亲传了信去请,今日应该就要到了。”

  众人又夸赞起陆谨之天资卓绝,从那神情来看,在座好几位都有收陆谨之当女婿的打算。

  正此时,台上的舞姬一曲舞毕,躬身退了下去,曲音一转,钟鼓声歇罢,响起了余韵悠长的丝竹声。

  美艳的花旦莲步生姿,媚波微漾,卜一进门,堂中的交谈声都静了几分。

  花旦一展水袖,抬步转了半圈,浓密纤长的羽睫低垂,掩去了眸中冰冷。

  陆明豪拊掌笑道:“舞善坊的徐姬果真姿容冠世,当得上千年间第一美人!”

  这舞善坊的徐姬,千年间第一美人,自然是肖倾。

  肖倾掩唇冷笑,嗓音婉转清亮,起音唱了一首当下流行的小曲。

  座下有人附和:“早想去江南一睹徐姬风采,却没想在陆兄这里得见,当真是妙哉!”

  又有人接道:“说起这天地间第一美人,还当肖倾莫属,不过今日一见,这名恐怕得徐姬拿下了。”

  肖倾全当听不见,一心只想赶紧混过去,唱罢一曲后正要离开,却又被唤住,让多唱几首。

  系统:【我感觉到您杀人的欲望了。】

  肖倾在心里怒道:“今晚我便放火烧了他的院子!”

  几曲唱罢,肖倾退出厅堂,被门外候着的嬷嬷领着,穿过长廊水榭,道路越发陌生,并不是通往后院的路。

  他垂目假装不知,一脸乖巧的模样,由嬷嬷领着去了偏院的某楼阁,嬷嬷将门打开,抬手做了个请:“姑娘便在此处休息吧。”

  肖倾微微颔首,进屋后,嬷嬷立刻将门关上,落了锁。

  系统:【看来是哪位贵客看中你了。】

  肖倾未置可否,抬眼将房间打量了一番,坐于镜前,细细将头上戴的簪花取了下来,一头墨发倾泻而下,垂散至地面。

  他脸上画的妆完全掩盖了原本的模样,加上系统的炮灰功能,就算是傅明秋来估计也认不出他。

  肖倾将身上繁复的戏袍脱下,换了件利落的单衣,用一根发带将墨发随手扎了个马尾,收拾好后,撬开窗户上的门栓,正要翻窗离开,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以及那嬷嬷谄媚的声音。

  “大人,徐姑娘在房中等着了,这边请。”

  肖倾默默将窗户重新关了回去,现在离开必然会引起陆明豪的警惕,还得继续周旋。

  随后便是钥匙开锁的声音,来人抛了枚银锭子打赏给那嬷嬷,迈步进房后顺带着把门给关了。

  瞧见屏风掩映后的人影,尤阿普垂涎道:“素来便闻江中美人如云,今日一见果真让人眼前一亮,冒昧叨扰姑娘,姑娘可莫怪罪在下。”

  肖倾素手纤纤,焚了一盏香,墨黑纤长的睫毛微垂,看着腾起的烟雾道:“听口音,大人可是南疆之人?”

  尤阿普转过屏风,邪邪笑道:“不错,在下南疆昭司尤阿普。”

  昭司,类似于祭司一职,主之下,万民臣服。

  接连出现南疆之人,莫不是这个副本也要开启了?

  肖倾懒懒抬起眼,看了过去,待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眸子轻微一颤。

  这人正是此前,在云锦碎玉村,变作陆谨之的模样迷惑他的那位,可他不是早就死在他的千丝下了吗?

  心中念头转瞬间,面上却并无丝毫起伏,肖倾起身,勾着魅惑至极的笑,温声道:“大人今日是要我如何作陪?”

  系统痴汉脸:【宿主,您现在应该自称为“奴家”。】

  肖倾:“......”

  并未理会日常不正经的系统,肖倾盖上香炉的镂空盖子,正要回身,腰身忽然被一只手缠住,带入了一个结实的臂弯里。

  尤阿普埋在他脖颈间,深深吸了口芬芳,痴迷道:“你们习舞的,貌似都要长得高些。”

  肖倾绷紧了牙,杀意自眸中一闪即逝,他按捺下心头的厌恶,脸上媚笑依旧。

  “大人可是觉得累了?”

  尤阿普艰难地支起眼皮子,摇了摇头:“不累,美人在侧,怎会疲惫。”

  肖倾道:“可是我在房中燃了迷神香,大人觉得累才是应该的。”

  尤阿普此时大脑迟钝,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便被肖倾嫌恶地推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模糊地看见肖倾立于朦胧天光下,广袖及地,樱粉的薄唇一张一合,嘴角勾着嘲讽。

  天籁般的声音隔着水面似的,传进尤阿普耳中:“下次若再见,你的命,就休想保住了。”

  随即一道禁咒射入他眉心中,两眼一黑后,再人事不知。

  -

  徐旺财好不容易搞来一张陆家的分布图,回到小院落时天色已黑,他心慌慌坐在房中等了许久,也不见肖倾回来,正坐不住时,忽听外面传来惊慌的喧嚣声,似乎是前厅那边走火了。

  莫不是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变故?

  徐财旺当下冲出了房中,被“拐伤”的脚好了,还健步如飞,他混在提着水桶去救火的一众人里,急匆匆往前厅赶。

  他倒是不担心肖倾,只担心师父在陆家搞得太过火,被发现的话回到上清门,连带着他都得一起被铁面无私的大师伯惩戒。

  前厅正热闹得紧,来的这些客人没一个会召水的,陆明豪指挥着人去将火泼灭,但没曾想这里的火快灭了,那里就又燃了起来。

  徐财旺无头苍蝇似的寻着肖倾,突然被一拉扯,他还当是谁,正要条件反射地怒声呵斥,看到肖倾隐在黑暗中,连忙收回了神色。

  未等徐财旺说话,肖倾率先道:“地图可有搞来?”

  徐财旺被此情此景吓得直冒虚汗,手哆哆嗦嗦从衣襟里将羊皮地图拿了出来,交到肖倾手上后,他连忙拽住肖倾道:“师父您别再抛下我了,我怕。”

  肖倾被他大力拽着,一时走不掉,只好把他带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走到一个大罐子前,打开盖子道:“你就先在里面藏着,等我办完事就来接你。”

  徐财旺还要再说,但外面有人正急匆匆路过,他只好止住话头钻了进去,尔后探出个脑袋:“师父你快些,要是天明你还没回来,我就自己先回上清门......”

  肖倾没等他多啰嗦,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眨眼就隐于了夜色中。

  而正在他离开不过几许间,天空忽然狂风大作,乌云避月,眨眼便下起了大雨。

  奔波的陆家弟子们纷纷停下脚步,仰头去接豆大的雨水,声音兴奋:“下雨了!下雨了!是有人作法召的雨!”

  “能召来雨水,得是生灵期后的仙长,会这等逆天之术的,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吧,但今日府上并没有......”

  “啊,快看,是小公子!小公子回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电闪雷鸣下,紫光密布的夜幕中,一白衣少年衣袂翩飞,立于至高的屋檐上,手握流光长箭,身姿翩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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