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传送阵到达的是一个破落的寺庙, 寺庙立于小山坡上,从这边望去盛安城灯火阑珊的夜景一收眼底。

  肖倾扒拉下挂在他身上的某个熊孩子,捏决将地上的法阵关闭, 尔后脱力般坐在了草垫上。

  徐财旺眨了眨眼, 抬手将脸上的泥污抹得愈加均匀了。

  “师...师父?”

  肖倾懒得纠结他的称呼, 开启临时传送阵消耗巨大,并不是谁都能这样任性妄为, 而肖倾任性妄为的后果便是,短时间连喘气都困难。

  当然这只是短时间, 很快他又生龙活虎了。

  如果那些因开启临时传送阵, 灵力不支猝死的大佬看到这一幕,估计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肖倾运转自身灵气恢复如常后, 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抬目将蹲在他面前的花狗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问道:“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徐财旺小心翼翼道:“我在观察师父是不是生气了。”

  肖倾诚实回答:“生气了。”

  徐财旺巴巴的眨了眨眼,嘿嘿笑道:“我没看出来, 所以师父其实没生气。”

  肖倾:“......”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随口道:“大晚上的,你跑上清之巅去干嘛?”

  雪夹风将破落的庙门吹得哐当一声巨响,徐财旺恰在此时动了动嘴皮子, 然而这声巨响完全把他要说的话掩盖了。

  待喧嚣过后, 唯听他道:“......就这样, 然后看到了师父,才跑过来的。”

  肖倾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纸,正折着纸鸢, 听闻道:“别叫我师父。”

  徐财旺十分痛快:“好的师父!”

  肖倾:“......”

  在纸鸢里灌入灵力后,纸鸢栩栩如生得活了过来,震开翅膀飞在半空中,随后落于肖倾探出的指尖。

  肖倾口中默念了几句,扬手将纸鸢放飞了出去,才又直视徐财旺:“你我未行师徒之礼,也未像周惟那般在尚礼殿记名,你算不得我座下亲传。”

  徐财旺奄奄地垂着头,“哦”了一声,半响后又开始兴奋:“那我也算师父门下的弟子,不是亲传也没关系!”

  他完全忘记了,就在不久前,是谁说过从上清之巅跳下去也不入承欢宫的话。

  徐财旺问道:“师父,咱们不下山吗?”

  肖倾寻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将乾坤囊里的棉毯拿出来铺在干草上,坐了下去:“这么大的雪,山路早封了。”

  徐财旺也跟着蹭了过去坐下,闻言兴高采烈地挥手比划道:“可是师父不是可以御空飞行吗?就那样,一运气,腾腾腾就飞起来了,都不用御剑的。”

  肖倾:“......可你会吗?”

  徐财旺挥舞的手僵在了半空,悻悻地收回去捞了捞头:“哦,我不会诶。”

  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扬起惊喜脸:“师父是因为我,才......”

  肖倾噗嗤笑了出来,打断他:“你当自己如此重要?”

  “还是我如此善良?”

  善良一词,自然是跟肖倾不沾边的。

  徐财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是以悻悻住了口。传说中肖倾可是阴狠无情,喜怒无常的妖道。

  天蒙蒙亮时,肖倾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彼时徐财旺正冷得缩成了一小团,靠着墙昏昏欲睡,破庙里年久失修的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位脸戴黑色面具的人一身寒气迈进了门槛。

  那人着实古怪,脸上椭圆的面具将他整张脸都遮完了,且面具上没有一点花纹,朴素又怪异。

  肖倾自入定中回神,缓缓睁开了眼:“来得可真慢,准备好了?”

  面具人拱手一礼,一扬手,撒下几颗豆子,落地蹦跶了几下后,豆粒化成了一个个美艳无比的舞姬。

  徐财旺打了个喷嚏,正要转醒,肖倾一道法决过去,他睡得更沉了。

  面具人道:“主上暂且先不要进城,如今盛安城到处都是陆家的眼线,主上刚及十里,恐怕就会被发现。”

  肖倾勾手,美艳的舞姬又重新化成豆子,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捻着豆粒对着身后落灰的佛像,嘴角勾起丝漫不经心的弧度:“点豆成兵,会这一门失传秘术,你怎会甘愿沦落到我这种人门下效力?”

  面具人低着头,声音隔着面具传出:“我是老洲主派来的。”

  “洲主?”

  肖倾扬起一边眉,眼波斜瞥了过去:“是哪位洲主?”

  面具人道:“瀛洲之主,常余。”

  肖倾的面色冷了下去,眸中犹结寒霜,语气却带着笑意:“你可知,在我面前提起这人,是何下场?”

  面具人半膝跪地,声音不卑不亢:“洲主很想您。”

  肖倾妖魅的笑了声,手指一点点将豆粒碾作了灰飞:“我也可想他了,真想赶紧在他的忌日上见他一面。”

  面具人跪在地上,不语。

  肖倾蹲下身,一袭白衣铺散在了灰败的地面,他歪着头打量面具人脸上的面具,笑意盈盈道:“你们瀛洲都是作此打扮的么?”

  见面具人应是,肖倾又道:“那还真是,死了谁都不知道呢。”

  天光微亮,就越显得破庙死寂似的灰败,唯独肖倾一袭白衣亮得刺眼。面具人扬着脖颈,做好了死的准备。

  肖倾“啧”了一声,站起身,将及腰长发撩至身后,披上厚实的裘皮,微掀了点眼皮子道:“行了,点豆成兵之术要是在我手上失传了,那肖某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他打开门,风雪霎时灌进了庙堂内,出口的声音也被吹得越加缥缈:“你回去告诉他,得了空,肖某定会上门讨教。”

  面具人朝肖倾行了个拜礼,原地腾起一股黑烟,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系统道:【缺了付华这只左膀右臂,万花楼里就混进了您父亲的人,看来宿主您得另觅一个下属了。】

  肖倾冷冷道:“或许,也可以借此把长在万花楼的毒瘤给除了。”

  肖倾垂目扫过晕睡在地上的徐财旺,指尖射去一道华光入了徐财旺眉心后,徐旺财悠悠醒转过来,尚还分不清身在何处时,抬眼看见立在门口衣袂翩飞的肖倾,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

  “师父!”

  肖倾眉梢微挑,虚着如丝的媚眼打量了他一番,勾起了一个勉强才能算温柔的笑:“小徐啊,我发现,你还挺有扮相的天赋。”

  “???”

  徐财旺不明所以得捞了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扬起一个嘿嘿的傻笑。

  -

  上元大陆的年,同样源自年兽。说是每逢岁末三十,年兽出没,吞人米粮,伤人性命,须得以欢笑声驱逐,爆竹声恐吓,家家户户门前挂上红灯笼,预防年兽闯进屋子。

  年兽在现世虽是传说,但在上元,确是真的存在。

  指不定,哪处地方就将冒出一只年兽兴风作浪。

  这日,接连下了数日的雪终于渐渐停歇,盛安城开放城门,疏通冰河,一时间行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轱辘滚过雪地,行至城门时,被守城的修士拦了下来。那修士举起刻着陆字族徽的腰牌,朗声道:“劳烦车上的人下来一趟,例行检查。”

  一双素白葱段似的玉手探出了半截,撩起车帘,露出双盈着秋波的美目。

  车内之人含着三分浅笑,微微欠身道:“我身体不适,恐染风寒,可否容我就在轿内,这是我的通行令。”

  虽然轿中美人用薄纱遮了半边面容,但也难掩其美艳,守城的修士看得眼睛都直了,见她声音确实沙哑古怪,也便没难为美人。

  那修士接过通行令确定后,例行问道:“进城是作何?”

  美人虚弱地咳了两声,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揪心的怜惜,她道:“陆家年宴上召了一群舞姬,奴家幸得赏识,可不巧身体不适,就带了坊中最善歌舞的美姬前来。”

  车轿旁一位身段曼妙的妙龄小姑娘朝两位爷欠身一礼,但在美人的映衬下,这位小姑娘反而失了光彩。

  修士又问了几句后,对答无误,才总算放了行。

  马车缓缓驶进盛安城中,待到无人的岔路,车旁跟着的小姑娘忽然撑着板甲,身姿轻盈,一跃,钻进了车厢中。

  见人进来,一直端端正正坐在车里的美人瞬间垮了肩,声音出口却是男声:“师父,咱们要作何去?”

  扎着双鬓的小姑娘道:“你作掩护,带我进了陆家。”

  那明明是张算得上普通的脸,可是偏偏当她眸光转动的时候,霎那间恍然光彩耀目,又似美艳无双。

  徐财旺看得愣神,但还是不忘问了句:“那要是他们真让我去跳舞怎么办?”

  肖倾道:“你就跳便是,跳着跳着假装把脚崴了。”

  徐财旺:“......”

  “好像可行,可师父你要做什么?”

  肖倾瞥了他一眼,只吩咐道:“届时你将陆家人的视线牵制住,我要去找一样东西。”

  马车一路驶过闹市,到达陆家侧门,小厮一早便接了上面的吩咐,看了请帖无误后,便放人进了院落,统一安排到待客的院子里休息。

  陆家的年宴设在翌日晚间,届时不仅陆家的主家与分支齐聚,另外两大世家也会派人走个场子,除此之外还有些小门小户派门下弟子贺礼,正是云龙混杂的时候。

  肖倾卜一进入落脚的房间,便立刻将门关上,正要换上一身小丫鬟的装扮,房门突然被人自外面敲响。

  徐财旺用眼神询问肖倾,肖倾摇了摇头,示意他坐下后,绕过屏风出去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嬷嬷,目光越过他看向屋内端坐的徐美人,扬声道:“这位便是江南舞善坊来的徐姬?”

  徐财旺弱柳扶风地站起身朝嬷嬷欠了下身,还未回答,那嬷嬷就直接吩咐:“前院有贵客至,麻烦姑娘过去起舞助个兴。”

  徐财旺脸上厚厚的妆容差点被惊得裂开,那嬷嬷说完还觉不够,又看向门口站着的那位小丫头道:“劳烦这位姑娘也随你主子一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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