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绡心一横, 顺势软倒在他怀里。
清雅的女人香溢满心怀。
秦宴呆了呆,感受到柔软的躯体,他对于亲密的接触最后的记忆, 也只有他早早死去的娘的怀抱。
像是被烫到一样, 秦宴慌乱推开她, 纪舒绡一个没站稳,跌在椅子上。
秦宴活像个被轻薄的小媳妇。
纪舒绡没忍住笑出声, 反应过来后拿帕子遮住嘴, 一双澄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关注秦宴。
“三弟真没碰过女子么?你的脸都红了。”纪舒绡开口逗他。
秦宴别过脸,相信了纪舒绡的话。
整个人不自在, 仿佛被她窥到隐私。
这时, 纪舒绡火上添油, “三弟的童子身,怕是要保留一辈子了。”
不用手炉, 秦宴都觉得手心发热, 他觑着纪舒绡, 向来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他, 竟然有了一丝羞耻, 以及恼怒。
秦宴的手收在袖笼里, 唇瓣嫣红, 冷冷抛下一句话,“不知好歹。”
门被打开,秦宴下了楼。
纪舒绡听见自楼下传来的女子笑声, 她渐渐收起笑容,面容平静。
素问探头探脑从窗户看到秦宴带着人走远, 才抚着心口,进入房间。
见纪舒绡完好无损坐在椅子上似在沉思, 素问放下心,道,“夫人,我们也快点回去吧,被人看到不好。”
纪舒绡勉强对着素问一笑,这次被她糊弄过去了,下回呢?
她开始担心起秦北悠的小命了。
玲珑坊女子太多,脂粉香气扑鼻,没人注意纪舒绡曾上去过又下来。
撩开帘子要上马车时,直觉让她停顿了一下,转头扫视四周,摊贩热情招呼着,方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晚风呼啸着,夹杂着薄薄的雪花落在琉璃瓦上。
灯笼燃到小指长短,秦北悠才从宫里回来。
纪舒绡命人端来吃食。
秦北悠兴致不高,摇摇头,说在宫中用过膳了。
她难得安静敛然,纪舒绡识趣没有多说,“今夜要下雪,我让兰花给你多加了层被子。”
“早些安置了吧。”明天圣旨就会张贴在皇榜上,届时秦北悠会成为众矢之的。
纪舒绡太过冷静,秦北悠觉得自己低落的情绪显得很莫名,她扯住纪舒绡的衣袖,眉眼间略有焦虑,“你……就不好奇,皇爷爷对我说了什么吗?”
纪舒绡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知道的越少越好。”
她觉得还是要多说两句提醒秦北悠,“不要到处和别人说,被抓住把柄吃亏的是你。”
秦北悠忽然松手放开纪舒绡的袖子,明亮的烛火下,她慢腾腾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说了句,“还能跟谁说?”
她父母都死了,虽为最受宠的郡主,现在更是成了储君,可剩下的亲人,个个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秦北悠没傻到同这些人亲近。
从宫中回来的路上,她看着宽敞的街道,心里头很悲凉。
皇爷爷说,他护不了她一辈子。
还说,他知道下了让秦北悠做储君的决定,势必会掀起一场风暴。
“可这本来就是你父亲的。”皇上说道,“你要替他守住。”
秦北悠算是个坚强的人了。
她出生在皇家,被父母保护的好,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皇上当时的神态,像是在托付后事,他放不下最疼爱的儿子唯一的血脉。
秦北悠很慌,如果真没有皇上的帮助,她无异是大海里的一艘小舟,禁不起风浪。
她很想倾诉。
进入府中,看到纪舒绡站在门口等她,不断蔓延的悲凉霎时间止住。
秦北悠发现,纪舒绡竟是现在她唯一能相信的人。
纪舒绡伸手摸了摸她垂在身后的头发,“你认为皇上孤独吗?”
秦北悠诧异,但还是老实说,“不。”
她对纪舒绡解释,“皇爷爷有许多妃子,他还有很多的孩子,不管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他的那些孩子都会跑到宫里去见他,也算享受了天伦之乐。”
“还有很多忠心的大臣陪着他,为他排忧解难。”
“有亲人,有良臣,有挚友。”秦北悠歪歪脑袋,“皇爷爷并不孤独。”
纪舒绡笑了笑,说道,“这只是你所认为的。”
秦北悠露出迷惑的眼神。
纪舒绡道,“等你真的明白了,你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说完纪舒绡要转身出去,秦北悠忍了忍,还是开口,“我承认我不懂,我不明白当好一个君王该是怎么样的,但是”她又开始耍弄脾气,“你说过你跟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能背叛我!”
纪舒绡回过身,“我没有。”
秦北悠幽幽望着她,“那你身上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纪舒绡心虚,立马就想起下午曾和秦宴见过面。
“我身上能有什么味道……”纪舒绡硬着头皮说道。
秦北悠冷哼,“秦宴最喜欢燃雪松,他以前来太子府我总能嗅到,今天你身上也有。”
纪舒绡轻轻咳了咳,“你忘记了,在宫里我们见过他。”
“许是那时候染上了。”她随意解释两句,打算离开。
秦北悠站起来,甩掉披风,“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吗!”
她受不了背叛,一双星眸闪着水光。
纪舒绡猜测她在宫里和皇上的谈话并不好受,所以被她扯到由头来耍疯。
纪舒绡问心无愧。
她没有对不起秦北悠,反而向秦宴证明了她对太子府的诚心。
纪舒绡没做过投怀送抱的事情。
下午跌在秦宴怀中,已然是她做到的极限。
就为了逼退秦宴。
纪舒绡张了张嘴,该怎么说?
秦北悠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只要纪舒绡一承认,她铁定会问东问西。
只是,这孩子泪眼朦胧的,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纪舒绡想,她照顾了太多人,天生生就了柔软心肠,没法甩手就走。
眼泪还真是一大利器。
她还没试过自己的眼泪对谁有用。
叹息一声,纪舒绡道,“我出宫后是见过他。”
秦北悠眼睛瞪大,狗脾气又要跑出来。
纪舒绡及时说道,“他让我离开太子府,不许帮你,不然我就死无全尸。”话当然要往严重了说。
偏她还不卖惨,秦北悠的泪花憋了回去。
怎么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瞥到秦北悠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几下,纪舒绡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一定又是在幻想她如何不知检点,不甘寂寞,不光跟秦荇搅和在一起,就连秦宴都不放过,脚踏数条船。
可事实是,纪舒绡老老实实,一心想助她成皇。
看来以后不能让她再跑去茶楼听书。
秦北悠慢吞吞说,“那你支支吾吾的。”
“还是被秦宴说的话吓到了?”秦北悠继续说道,“如果真的会死,我也不会拉上你的,你尽管放心。”
纪舒绡脸上重新挂上笑,“什么死不死的,太女以后莫说不吉利的话。”
一场极小的闹剧在纪舒绡几句话中湮灭,睡前,秦北悠惊坐起,她怎么就真的信了纪舒绡?!
兰花正要灭掉几根灯芯,屋子里太亮不容易入睡。
秦北悠忽然坐起来,兰花问道,“主子可是要去如厕?”
秦北悠剜了一眼自己身边单蠢的婢女,复又重重躺下,“没事,睡吧。”
秦北悠被册为储君的圣旨昭告天下,掀起风波。
不出三步,只要有人,必定口中讨论的都是此事。
立女子为储君,都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吧!
关键是,秦北悠看着也不靠谱。
皇家那些事离百姓远着呢,他们唯一关心的是假如秦北悠真成了未来皇帝,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吗?
千百年传下来的习性,导致他们不愿意相信一个女人能当好一个国家的君主。
也没见过女人当官的。
反对的声音异常多,秦北悠都不爱出府了。
纪舒绡带着亲手做的糕点给她,秦北悠坐在书房椅中,一笔一划誊抄经书。
书房是太子生前用的,纪舒绡一直没动过,她甚少来,反倒是秦北悠,经常来书房,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听刘妈妈说,你今天没怎么用饭。”
秦北悠头也没抬,“等会要去丘山,我要多抄点经书。”
纪舒绡道,“纸钱街上卖的多着呢。”
秦北悠摇摇头,“不行,我亲手抄的才有意义。”
纪舒绡不劝她,只是送上糕点后就从书房离开。
前几日才从丘山找她回来,今儿又要去。
纪舒绡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丘山,等秦北悠换了身衣裳,纪舒绡跟过来,说,“我陪你。”
秦北悠不愿意。
她还想在父母的灵位前说些悄悄话,纪舒绡去了,当着她的面,秦北悠说不出口。
纪舒绡没难为她,退而求其次,“我只在墓外守着,你身边没人跟着我不放心。”
秦北悠道,“我会多带些护卫,你放心。”
摸上心口,纪舒绡总觉得要出事,但是秦北悠坚持,纪舒绡面上笑盈盈答应,等秦北悠坐上马车去往丘山,她另雇马车鬼鬼祟祟跟在秦北悠车后。
难掩心中忐忑,纪舒绡问话如意,“秦北悠会不会出事?”
如意很真诚回答,“会。”
一口气噎在心口,纪舒绡清醒自己偷偷跟过来了。
“谁动的手?”
如意道,“是秦奉。”
秦奉是六皇子,前年刚娶了王妃,今年喜得麟儿,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没成想他先是最沉不住气的。
马车一前一后到达丘山。
秦北悠这次是光明正大出来,也就光明正大给守墓侍卫看令牌。
等秦北悠的背影消失在台阶尽头,纪舒绡从旁边钻出来。
侍卫睁大了眼睛,拦住纪舒绡。
上次她来过,模样让人惊艳,也就记住了。
纪舒绡道,“我与皇太女是一起的。”
有一点是纪舒绡攀到了好处,秦北悠成了皇太女,她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侍卫没难为她,直接放行。
秦北悠带来的护卫门神一样守在小墓口,纪舒绡在如意的帮助下,成功隐了身形。
她从护卫面前走过,无人能看见她。
秦北悠跪在蒲团上,身前放了一个铁盆,里面有烧完的灰烬。
她絮絮叨叨讲述着皇上封她为储君,兴奋是兴奋,可是当储君要承担的责任好多。
话锋一转,纪舒绡从秦北悠口中听到了她的名字。
“爹,您纳的侧妃一点儿都不好,总是想要红杏出墙。
“她还跟秦宴见了面,一点都不检点!”
“可是她说是因为我。”秦北悠眯了眯眸子,“也没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爹,这个女子太会骗人了。”秦北悠语气首先气愤,其次又迷茫说道,“娘,她是您给女儿挑的人,女儿也可以相信她吧。”
阴风吹过,烛心摇摇晃晃。
秦北悠对于危险还算是敏感,立马从情绪中抽离,手摸向腰间,那里有太子给她做的暗器。
外面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
秦北悠还是头一次面对这种事,咽了咽干涩紧张的嗓子,只要有歹人闯进来,她就立马要了他的命!
光滑的壁面映出一道影子。
秦北悠眼疾手快取下强弩朝墙上影子相反方向射去。
嗖地一声,势如破竹。
影子主人侧身一避,毒弩射在墙上,钉进去几分。
秦北悠看清来人,恨意怒意齐齐涌上来,“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