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哑了声音。
她吞咽了下口水, 挡在纪舒绡前面,战战兢兢问道,“找我们夫人有何事情?”
秦宴连个眼神都未抛给素问, 整个人淡漠却又很有存在感。
乌黑的瞳仁略过素问, 看着纪舒绡, “请进。”
敌人目的不明,纪舒绡齿尖磨了磨下唇, 既然有胆子跟过来, 何必深入虎穴再临时后退。
纪舒绡拍了拍素问的肩膀,“无事, 他不敢动我。”
见素问又有话要说, 纪舒绡接着说道, “你在外面守着。”
不管有没有用,素问心底沉下几分, 也不显得焦躁不安了。
门关上, 纪舒绡随意挑了一个空着的椅子坐着, 秦宴走到她对面坐下。
她和秦宴坐的位子面前都摆放了一盏茶, 想来是秦宴事先准备的, 纪舒绡为压制住心内的忐忑, 坐下后就端起茶盏用杯盖撇去浮沫。
茶水将要入口时, 纪舒绡猛一惊醒,连忙问如意,“茶里没下毒吧。”
如意很快回她, “没有。”
纪舒绡放下心,红润的唇再次靠近茶杯边沿, 秦宴出声喊住她,“绡夫人。”
手里不稳, 茶水溅到唇瓣上,幸好不算太烫,但也令纪舒绡有些气恼,觉得秦宴是故意的。
她哼道,“三爷连口茶水也不愿给我喝?”
秦宴这会唇角上扬着,见惯了他不入眼底的假笑和讽刺,难得这人笑的爽朗单纯,“不是。”
“只是想提醒绡夫人一句,你手里那盏茶是我喝过的。”
纪舒绡默不作声将茶盏放下,淡然从袖中取出手帕擦拭了两下唇瓣。
外人无从查证她的情绪,只有她和如意知道,纪舒绡内心正在一点点龟裂。
“他是故意的!”纪舒绡愤愤不平,故意看她出丑!不然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自己坐了他的位置。
奸诈卑鄙小人!
秦宴将面前那盏茶推到纪舒绡面前,“请用。”
纪舒绡哪里喝的下,直接开口,“说吧,三爷,哦不,应该是寒王,您找我恐怕不是喝茶这么简单吧。”
皇上最后拿出的圣旨让皇后当场宣读,四皇子封为勤王,五皇子封为德王,六皇子封为顺王……
其他皇子的封号无一不都是有着美好品德或特质的字,只有秦宴,得了一个寒。
往浅薄字眼上解读,也就是他的封地在寒州那块,图个省事赐封号。
更深意思……
不管哪种,反正纪舒绡是见证了皇上有多不喜秦宴。
他在理事殿倒是没怎么在乎。
当时就纪舒绡就在想他是不是装的,现在看来,确实没猜错。
秦宴道,“今日在府门口哭诉,果然不是绡夫人本来面目。”
纪舒绡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寒王看错了,我只是一个内宅夫人,谈什么面目不面目的。”
秦宴忽略她嘴的谎话,“秦北悠性子暴躁做事不顾后果,她一定囔囔着杀了我。”
“自太子去世后,她却没来找我,我一直很诧异,今日见到了夫人,我好像明白了。”
秦宴似乎很怕冷,他提起一个小巧的手炉放在掌心,见纪舒绡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自嘲道,“夫人莫惊讶,幼时经常挨饿受冻,身子受损,既不能生育,冬日也是手脚冰冷。”
他突然说这些算隐私的事情。
纪舒绡面露尬色,同时心里一个声音说,原来是因为身体受损不能生育,所以这么多年都不曾娶妻。
那他同她说是何意?
不怕她宣扬出去?据她所知,上京的人都还在传他的谣言。
纪舒绡的心思百转千回,秦宴仿佛洞悉,“此事只有夫人一人知道而已。”
纪舒绡歇下心内的蠢蠢欲动,秦宴话里就是在提醒她,要是有风言风语,纪舒绡逃不了干系。
纪舒绡作出一副很惋惜的情态,“可惜了,三爷的品貌皆是上等,竟然不能找一人共度余生。”
秦宴怪异念着,“品貌皆是上等?”
就在纪舒绡抬眼中,他嗤道,“虚伪。”
纪舒绡有些坐不住了,这人比秦北悠还要阴晴不定。
“寒王找我来,不会是为了同我闲扯话吧。”
精致小巧的手炉放在秦宴掌心中,纪舒绡目光落在上面,发现他的手也不算大,十指纤细,因为得了热意的缘故,指尖泛着粉。
“夫人以为,秦北悠能坐稳储君之位吗?”秦宴慵懒发问。
纪舒绡道,“这就要看各位王爷是否有容人的雅量了。”
“或者,可否顾忌兄弟之情。”
秦宴像听了一个笑话,“皇家没有真情。”
“亲兄弟为了那个位置都能互相残杀。”
“何止是民间分三六九等,宫中更是。”
纪舒绡道,“那只能各凭本事了。”她在外也要给秦北悠撑起来面子,不然瞻前顾后,怕是让别人不把秦北悠当回事。
窗外的光暗了下来,秦宴的脸蒙上一层翳光,“夫人以为皇上能护得住秦北悠。”
“他老了,是一个只会用余威恐吓别人的老虎。”
纪舒绡眉心一抽,这种话若是让皇上听见了,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为人子女”秦宴举手打断纪舒绡的“说教。”
“那你呢,你在秦北悠身边,是为了什么?”秦宴那张精致的面孔或明或暗。
夜里可能会有一场大雪。
纪舒绡迷迷糊糊想,同时秦宴的问题盘旋在耳边。
为了什么?
为了秦北悠顺利登上皇位,铲除她有异心的叔叔们,这样纪舒绡就能完成任务。
说肯定是不说的,纪舒绡想了一个肉麻的理由。
“我心悦太子,爱屋及乌,皇太女是他唯一的血脉,我肯定要护好。”配上脸颊上淡淡红晕,仿佛她说的都是真的。
秦宴盯了她一会,唇间吐出两个字,“骗子。”
纪舒绡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寒王至今没娶妻,不明白男女之情,我也能理解。”
倒是牙尖嘴利,这么快就用他的话来堵他。
许是坐着不舒服,秦宴起身站在窗边望着乌沉沉的云。
“太子与太子妃不光伉俪情深,更是青梅竹马。”乌发束在玉冠中,发尾垂到腰间,白玉侧颜,挺直秀气的鼻梁映着一片光,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是冬日依旧蓬勃的松。
“他不会对你有情意,我竟不知,夫人是一厢情愿的人。”话语的后半部分,秦宴转过脸,凉薄的眼尾睨着纪舒绡,里面冰冷一片,没有半分感情。
纪舒绡打了个寒噤。
感觉自己在秦宴黑汪汪的瞳仁下不可遁形。
她讪讪道,“不曾祈求太子的感情,能让我在太子府每日见到他就好。”
秦宴收回视线,不屑,“我以为夫人答应来见我,会坦诚相待,原来还是自己哄骗自己。”
他顺着纪舒绡说的做的演下去,“现在呢?太子已死,你打算守一辈子的寡?”
寡妇门前是非多,纪舒绡长叹,诚不欺我。
“一女不侍二夫。”纪舒绡昂起了脖颈。
室内一片幽静。
秦宴用温热的指尖揉了揉眉心,有一种拿纪舒绡无可奈何的情绪。
他知道她喜欢胡言乱语,还极其爱演。
没想到,她很会顺坡下驴,演的更加起劲。
什么一女不侍二夫,难道他还会惦记她这个小寡妇吗。
接的话又开始变味,“没让你侍。”
纪舒绡惊讶,“寒王小心祸从口出。”
秦宴道,“房里只有你和我。”
“绡夫人想要装糊涂,就不该上来。”
纪舒绡慢慢沉下眼睫,声音闷闷,“那你说……想同我商议什么?”
手中的手炉发烫,秦宴将它扔在桌子上,“不要帮秦北悠,你会活的更容易。”
辨不出喜怒,纪舒绡问道,“我和太子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是个喜欢富贵日子的女人,拥立秦北悠,我也会享福一辈子。”
“只是后半生的安稳,不需要依靠太子府。”秦宴继续说道,“放弃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得到夫人您想要的。”
纪舒绡起身走到他身边,“三弟心狠手辣,连兄长都弑得,怎么就对我颇有隐忍。”
眉间蹙了蹙,一股不安分的气息在躁动。
甚至秦宴挺直了背,离纪舒绡远了些。
一声三弟,酥软到骨子里,秦宴不解风情,只解妖情。
女子明眸似水,吐气如兰,“你这样,嫂嫂我,会误会的。”抽出袖中的香草手帕在指尖搅着。
“误会什么。”秦宴很平静道。
“误会你是不是钟意于我。”纪舒绡脚尖往前迈了几步,秦宴胸脯不轻不重起伏几下,他在忍耐。
纪舒绡往前进,秦宴往后退,一男一女的交织全在脚下不规律但充满挑逗的步伐中。
纪舒绡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本意是想恶心恶心秦宴,面皮再厚,耳朵尖都红透了。
秦宴无路可退,脊背抵在了墙上,视线巡视过纪舒绡,看到她粉红的耳朵尖。
也只是在硬撑着。
秦宴开口,“夫人刚才还说过一女不侍二夫,竟然忘得这么快。”
纪舒绡半掩住脸,“是啊,可是,如果是三弟,妾会愿意。”
矫糅造作到令人作呕,秦宴抬手握住她的肩膀,唇离她耳廓极近,“我不想对女人动手,好言相劝,夫人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够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