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绡赶去合柔轩。
合柔轩离苏妘原住的西宫很远, 纪舒绡怕落了人眼,弄来一套宫女服换上,面上擦了些浓重的胭脂。
她如今被萧汝好抬举, 给她辟了单独一间房, 换上后, 揽镜照了照,眉毛描的粗黑, 脸颊上两坨胭红, 与之前模样只有几分相似,不细看不会发现。
正是当值时间, 直房没有其他人。
纪舒绡脚步匆忙离开, 一路低垂着头来到合柔轩。
碧菡早就在等候, 见到她来,先是惊讶, “还是头回见你穿女装。”
纪舒绡勉强笑了笑, “碧菡姐姐别取笑我了。”
碧菡道, “哪里是取笑, 倘若你不是故意扮丑, 还真是一位窈窕佳人。”
静悄悄踏进主殿, 听到一阵细细的啜泣声。
“你走后, 她们全都欺负我,玉启,你回来看看我吧。”是苏妘的哭声。
赵挺字玉启, 她是想念先皇了。
纪舒绡轻轻喊一声,“娘娘。”
苏妘擦擦眼泪, 从蒲团上起身,将手里的折扇放回面前一人高的供桌上。
西宫娘娘被太皇太后赐居合柔轩已传遍皇宫, 几乎成为所有人的笑话,纪舒绡自然也听说了。
苏妘坐在圈椅中,纤长手指按住额头,眼圈下方有浓重的黑影,自赵子恒登基后,她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
纪舒绡静静等她说话。
她睁开眼眸,看见纪舒绡的装扮,憔悴面容冒出一丝笑意,“难为你了。”
纪舒绡不甚在意,“奴才想为娘娘解忧。”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苏妘黯然道,“萧汝好已经当上太后了,还有谁能扳倒她?就连本宫都快被驱逐出皇宫了。”
如意突然冒出来,“别忘记,任务是助苏妘除掉萧汝好,当上太后。一直拖延,对我们也没有利。”
“我知道,只是,我想找个万全的法子。”
她开口,“太后许久未吸食寒食散,奴才还未找到那东西藏在何处。”
苏妘却定定望着她,“为什么不说实话?是怕我怪罪于你。”
心口一跳,纪舒绡抬起脸儿。
苏妘慢慢坐直身子,“萧汝好信赖萧福,东宫一直交由他管理这些个奴才,缘何你进去没多久就让她升了你的官,本宫听闻,那日去赵易府上,你也跟去了。”
上位者最忌讳身边人出了叛徒,苏妘这几日遭受打击颇重,眼底流露出痛色。
“娘娘明鉴!”纪舒绡跪在地上,稍稍撸开袖子,让苏妘看到她手上的疤瘌,“奴才虽不说疼,可是萧福霸道专横,娘娘难道不许奴才自保?”
“奴才日日夜夜战战兢兢服侍萧汝好,想法子在她面前讨巧,才换来如今的地位。况且,分了萧福的势力,奴才才能接近萧汝好得到她的信任。”纪舒绡一番辩驳,她若是想唬人,真真假假一掺和,令苏妘开始反思难道是自己多事?
纪舒绡庆幸苏妘没那个本事,知道她所说服侍是离不开床榻的。
“你……”苏妘卸了力,“若本宫不说,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吗?”
“奴才没想隐瞒,只是事情未成,说与不说有何区别,奴才这次冒险前来,也想让娘娘宽心而已。”
“您是皇上生母,太皇太后也是顾及这一点,还维持体面,娘娘何不加以利用。”
苏妘那丝疑虑还未消失,“老太婆不让本宫亲近皇上,本宫也是有心无力。”
纪舒绡笑了笑,“不能见面,也未说不能送去东西关怀。”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
“说的轻巧,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想来看管皇上会更加严格。”苏妘内心刚冒出些蠢蠢欲动,终究还是觉得不能成事。
“娘娘只管行事,奴才会尽全力帮助您。”
苏妘微微出神,眼眸冒出些精光。
稍坐会,纪舒绡要离开,苏妘喊住她,“赵易之死,是否太后所为?”
纪舒绡敛下眸子,沉声道,“是。”
出了合柔轩,纪舒绡扶了扶发髻,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如来时那般静静回去。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刚过拐角,被人喊住,“你停下。”奸柔的嗓音让她顿感不妙。
慢吞吞转过身,拢在袖中的手握紧。
“你是哪个宫的,看着十分面生。”那太监走过来,问道。
“奴婢是”
话被打断,那太监突然跪下,口中还斥道,“快跪下,莫冲撞了太后娘娘!”
简直祸上加祸!
纪舒绡都想立马逃走。
忐忑跪下等待萧汝好经过,纪舒绡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口里。
轿辇摇摇晃晃从远处走来,纪舒绡不由得屏住呼吸。
轿辇发出的一丝细响断断续续,如横在纪舒绡脖颈上的一把刀,凌迟着她。
纪舒绡忍不住数那些宫女太监的步伐,希望她们赶快过去。
细响停止,纪舒绡闭了闭眼睛,正对着朱红凤辇。
本来只是随意扫视一眼,没成想那拐角跪着的宫女莫名熟悉。
萧汝好道,“你,抬起头来。”
心跳声震耳欲聋,纪舒绡一动不动。
旁边同她一起跪着的太监低着头,压低声音道,“听到没,太后让你抬起头。”
鼻尖在夏日出了汗,纪舒绡抬手捂住嘴,用力咳嗽,而后倒在地上。
旁人都被这变故惊呆,纪舒绡变了调的声音陆陆续续说道,“奴婢……有……疾,不能……冲撞到……太后娘娘。”
“啊,血!”流月紧张指着纪舒绡的手。
只见指缝中淅淅沥沥留下鲜血。
宫女立马护在凤辇周围。
那太监慌得膝行出很远,骂道,“哟,可真是要了命了,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萧汝好面庞绷紧,点青攒丝螺金甲折射光芒耀目。
流月到底是大宫女,忍着害怕吩咐,“还愣着做什么,快将她送到太医院,若是肺痨病,可有的忙活了。”
她说肺痨病,那就无人敢去搀扶,全都退避三舍。
纪舒绡瘦弱的肩膀拼命颤抖。
“方才还好好的一个人,说咳血就咳血。”太监嘟囔着。
流月扬头望着萧汝好,“娘娘凤体贵重,万一这小宫女真是肺痨,怕是会伤到您,先回宫可好?”
心头疑惑久久挥散不去,萧汝好道,“回去。”
流月催促太监们快抬凤辇离开。
纪舒绡的咳声有了缓和的迹象,踉跄站起身,她虚弱道,“不劳烦各位姐姐,我自个去太医院便好。”
“快去快去。”
走远了,纪舒绡从袖中掏出手帕擦掉血迹。
“又救了你一命。”如意说。
耽搁不得,纪舒绡没闲心同如意扯皮,她须得快些回去换掉一身宫女服。
现在萧汝好起疑心了,现在应该在到处找“他”。
果不其然,回宫路上,萧汝好忆起那一瞥,心绪浮着似的,始终定不下来。
再加上那个宫女的恶疾来的如此凶猛,实在蹊跷。
“流月,你可知道纪舒绡去哪儿了?”
流月迷茫,“纪公公只说有事儿去忙,没告诉奴婢去做了什么。”
“哀家这里不用你守着,你去找“他”来。”萧汝好急需要见到她,不然心底的惧怕和焦灼要将她吞噬。
纪舒绡不会骗她的。
不会。
流月向来听主子的话,没多问,小跑着去找纪舒绡。
与此同时,纪舒绡关上门换掉一身宫女服,洗干净脸,刚喘口气,房门被敲响。
随意打散几缕发丝,佯装刚睡醒的样子。
纪舒绡打开门,眯了眯眸子,神态懒散,“流月姑娘。”
天然风流体态,似男非男,领口微敞露出白皙的脖颈。
流月觉得,纪舒绡长的甚是得天独厚,没了根的奴才可不就一副皮囊供人欣赏。
“太后打发我来找你,幸亏你就在直房。”流月和气,笑盈盈道。
纪舒绡奉上笑,“有劳流月姑娘了。”
流月道,“主子的话已带到,我先回去伺候,你快些去见太后娘娘。”
椒房殿飘出熟悉的香气,纪舒绡脚步稍停,脸色很差。
才过去没多久,萧汝好又抽上害人的东西。
萧福守在门口,特意堵住纪舒绡往里踏的脚。
纪舒绡望着他,“萧公公,请让开。”
萧福不耐烦一撂眼皮子,“咱家都在外头守着,你闯进去作甚,没得惊扰了娘娘安歇。”
睁着眼睛说瞎话。
死阉人彻底与她撕破脸皮。
纪舒绡冷了脸,“公公敬酒不错吃罚酒。”
萧福道,“这话,你还是留给自己听吧。”
纪殿内传来东西落地闷响声。
纪舒绡顾不得萧福,趁他分身,迅速闯进去。
冬娘被萧汝好派去照顾皇帝,她身边就一个流月,勉强能用。
扯开碍事的帷幔,萧汝好倒在铺了茵褥的地上,磕得不疼,手里的水烟枪还不愿意松手。
纪舒绡几步上前抱起她。
袖子被拽住,萧汝好难耐蹭了蹭她的怀抱,“你来的好慢。”
纪舒绡一声不吭将她送回床榻上,“娘娘这般忍不得,见不到奴才就拿别的物件替代?”
萧汝好头脑飘然,听不出纪舒绡话里的怨气和怒气。
她在软和丝滑的床榻上打滚,罩衣在身下歪七扭八,雪白的皮子露着,叫嚣未被满足的yu望。
纪舒绡只站在床边,没有之前的主动。
萧汝好褪去头上的钗环,砸在纪舒绡身上,金篦相击,纪舒绡轻轻叹息。
指尖游移在她的侧脸上,“别再抽水烟了。”
回应她的,是被咬住的指尖,萧汝好眼神凶得跟狼崽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