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观礼堂, 纪舒绡一身太监服极惹人眼,刚过一道廊亭,便被王府小厮拦住, “这位公公, 你要去哪儿?”
四周无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纪舒绡攒了劲儿往小厮脖颈上砍下手刀。
小厮莫名被打,哎呦一声, 直接喊道, “来人呐,有刺客。”
好在观礼堂吵闹, 再加上过了一道廊亭, 没人听到小厮的喊声。
纪舒绡无语, 她竟然没把这个小厮砍晕,实在丢人。
刚想捂住小厮的嘴, 他突然软倒在地, 晕了过去。
纪舒绡没做他想, 先把人拉到角落里, 扒掉他的外裳换到自己身上, 询问, “是你弄晕的他?”
如意悠悠冒头, “是我。”
纪舒绡安心了,“我要去赵易书房,你得帮我。”
如意叹息, “为何?你知道的,萧汝好被太后算计, 得益的只会是苏妘。”
“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助苏妘达成最后的目的,萧汝好被赵易侮辱, 我们见死不救,岂不小人行为。”
如意呵道,“我没有实体,不代表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心里头的小九九我摸的一清二楚。”
“到底帮不帮?”
“……帮。”
换上王府下人服饰,纪舒绡一路畅通来到广乐苑,赵易的书房就在苑中。
她先躲在阴影处,“广乐苑内可有人埋伏?”
如意道,“没有。”
“怎么会……”纪舒绡从拱门跑进苑内,廊房黑暗,只有檐角的红灯笼映下一片红光,血红血红。
“太后的人不在,赵易的人也不在吗。”纪舒绡喃喃道,试探推了推书房,锁的很紧。
“糟了!”纪舒绡焦急说道,“赵易把她带去哪里了?”
太后在背后留有一手,未必赵易就直接中了她的计,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太后去东宫让萧汝好引诱赵易,有真有假,起码,去书房绝对是假。
或许她故意透露给赵易安在宫里的眼线,等赵易沾沾自喜躲开其中一环,她再予以重击。
赵易带着萧汝好去王府何处,除非太后未卜先知,否则绝无可能提前安排杀手埋伏进去。
更像是,待赵易得手后闯进去捉/奸在床,借着侮辱宫妃的罪名将他斩杀或者捉住。
纪舒绡啐道,“太后真是个毒妇。”连亲侄女都骗。
如意道,“正是因为心够黑,所以最后登基的是她的儿子。”
“赵易带萧汝好去了其中一个侧妃的新房。”如意停顿,接着道,“葳蕤轩”。
有如意的指引,纪舒绡从近路绕去,赵易人精似的,葳蕤轩离广乐苑很远,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
纪舒绡祈念萧汝好挺住,不然她赶过去还有什么意义。
同样的,萧汝好也在盼望有人来救她。
赵易扯住她的手臂将掼到新房中,后背撞到坚硬的桌角。
新娶的侧妃早被他派人给带了出去,龙凤喜烛新换上,烛心跳跃如扶光。
萧汝好甚至能看清赵易根根朝上的眉向,如他人一般,一身反骨。
紧张抓住身后的桌椅帔,指甲挑破吉祥如意双面绣,萧汝好稳住心神,“看来你以前对本宫说的话都是假的,什么爱护,不让本宫受委屈。”
赵易笑的恶劣,“你信了?”
“真傻。”他又嗤道。
萧汝好道,“本宫是傻。”她傻到相信太后的话。
臂肘发疼,萧汝好扶着桌角慢慢站直身子,“你是怎么知道太后的计策?”
赵易逼近她,“娘娘认为,我赵易在宫中会没有耳目,太后塞进糕点里的纸条都是我的人干的。”
“愚蠢至极,妄想用这种法子对付我。”赵易现在很是看不起太后。
“不过那老虔婆还算有心,让你来勾引我。”赵易拍了拍她的脸颊,“若我没有提前知道,也许真的会中计。”
想到方才萧汝好妩媚动人向他贺酒,今日又穿得奢美,额间花钿撒了金粉,冒出点点细光。
灌进肚里的酒水燃了火一般,让他神智迷失。
“本王对你也好,特意弄了间新房,不至于让你受了委屈。”赵易钳住她的胳膊就要拽着她往床上去。
萧汝好拼命抵住脚,“本宫不见了,太后一定会来找,你想丢掉性命吗!”此刻恐惧到达顶点,口中威胁的话语连她自己都觉得无力。
赵易胸腔震动,“这里是我的王府,你以为老虔婆能顺利找到这儿来。”
将她按在床上,赵易笼在她头顶,“今日娶了三个侧妃,你猜,哪个是老虔婆的人?”
萧汝好挣扎着,不顾手臂的疼痛甩了他一耳光。
赵易抵了抵腮,“第二回了。”
他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对萧汝好屡屡退让也只是存了亵玩她的心思,如今人就在他床上,还敢撒泼打人,赵易不惯着她,
狠狠还了一巴掌。
他的力气比萧汝好大得多,萧汝好脸一偏,脑子嗡嗡地疼,被打的侧脸肿胀起来,唇边溢出血丝。
待缓过那阵头晕目眩,萧汝好反而不怕了,她怒视着赵易,恨不得拆骨喝血。
赵易抚她的眼睫,“何必对我冷酷,我再坏,也不会忍心让你去伺候别的男人,那是废物才会做的事儿。”
“你的姑母,就是一个大废物。”赵易故意朝她耳朵吹气,邪里邪气。
萧汝好只感到恶心。
“你同太后没有区别。”嘴里的血腥味很浓,萧汝好嘲道,“谋女人以筹码,不敢正面交锋。”
“你怕输对不对。”
“输给女人,你觉得丢脸。”
萧汝好一句句刺激着他,“你母妃的死,你清楚是谁干的,这么多年,你都没有为你的母妃报仇,嘴上说的再解气有什么用。”
太后先对她不仁,休怪她抖落出颜如玉的死。
“闭嘴,闭嘴!”赵易掐住她软腻的脖颈,“你这个贱女人!”
喘不上来气,萧汝好挥舞双手,染着大红色蔻丹的指甲划破赵易的脸。
赵易被火辣辣的疼痛唤回神,手上卸了力。
萧汝好爬起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护住脖子。
赵易目光诡恻,大步朝门外走去,听得院内响起女人凄厉的惨叫,几息功夫,赵易再进来时,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是这间新房原本的主人。
赵易刚娶的侧妃。
鲜活的女子被割掉头颅,似乎不可置信,嘴巴还张着,面上的胭脂红如取了新房内一段红绸。
新妇发髻繁琐贵气,赵易粗鲁,提着头发就进来,侧妃头上的金玉发钗簌簌坠地,混合着滴了一路的浓血。
随赵易征战多年的虎纹错锦宝剑横插在床头,刀刃上还有血。
赵易顺手把侧妃的头颅扔到萧汝好身边。
萧汝好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痛至极的哀嚎。
她环保住自己,战战兢兢与喜被上侧妃的头颅对视。
她希望自己死去。
全都是疯子。
萧汝好埋在膝上低泣,谁来救救她。
她快要撑不住了。
精神被反复折磨,赵易语调邪肆,“娘娘听话,我便不杀你。”
萧汝好恍若未闻,碰到袖子的匕首,小太监温柔坚定的话语重现耳边。
“纪舒绡。”她念着。
下定决心,忍着胃里抽搐,从袖中拔出匕首往赵易胸口刺去。
寒芒掠过眉眼,赵易惊险避开,可胸口还是被锋利的匕首划破衣衫和皮/肉。
匕首被挥到一旁,萧汝好倒在地上,闭了眼睛,可惜,就差了一点。
腹部被用力踢着,萧汝好吐出一口鲜血。
赵易恼羞成怒,一手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一手提了宝剑要杀了她。
被萧汝好暗算,简直是奇耻大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然也敢在衣袖里藏匕首,早知刚才不跟她唧唧歪歪,应该直接撕了她衣裳。
再好的兴致都折腾没了,桌子上有太后那死老太婆赐的酒,赵易全数倒在萧汝好身上。
萧汝好额头冷汗淅淅,一动不动。
她就要死在这儿了。
美人面红粉骷髅,赵易举剑于空中。
萧汝好阖眼,等待自己的身子与头颅分开的瞬间。
温热的点点滴滴落在面容上,沉重的闷响倒地,带着无尽的不甘心。
萧汝好虚弱颤抖眼睫努力睁开,入目是小太监盈泪的双眸,驱散了一室的阴寒。
鼻头发酸,萧汝好不顾自己狼狈模样朝她伸出双手。
没有犹豫,纪舒绡跪在地上,双手环抱住她,将她从地上搂在怀里。
后怕的情绪裹挟着她,纪舒绡揽的更重。
她埋首在萧汝好的侧颈,除了满室血腥,只有她温暖的肌肤还带着熟悉的香气。
“我来晚了。”纪舒绡懊恼不忿。
萧汝好倒在她肩头,蹭了蹭,“没有,一切都刚刚好。”
她的不安终于有了搁置的地方。
身体的疼痛在相拥中化为乌有,萧汝好希望这一刻天荒地老。
喜烛灯油乌糟糟一坨,纪舒绡抚着她的后背,打量这间新房。
视线触到榻上女人的头颅,胸口不适感愈发重。
波斯地衣深一块浅一块,全是血迹。
赵易死不瞑目,后背插着他挥掉的匕首。
纪舒绡给萧汝好的那把。
“一切早有命数。”纪舒绡冷漠望着赵易的尸体。
萧汝好躲在她怀里,身心俱疲,“我也算帮太后赢了这场暗战。”付出的代价也足够惨烈。
纪舒绡更加用力抱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