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味道从殿中飘出, 纪舒绡守在殿外竟有些失望。
冬娘和萧福太迁就萧汝好,寒食散久用会上瘾,更何况, 萧汝好过分依赖寒食散快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娘娘让你进去服侍。”萧福脸色很臭, 阴毒如蛇的目光扫视着纪舒绡。
纪舒绡带着疑惑走过层层帷幔来到宽大奢华的床榻边, 垂目敛神。
冬娘在发呆,察觉到身旁的脚步声后, 僵硬扭过身子盯着纪舒绡。
她想起萧汝好方才念出的名字以及萧福和她说的猜测, 心头发凉。
“你”冬娘的声音很抖,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萧府尊贵的嫡女, 周国东宫娘娘, 怎会自甘贵体, 跟一个小小太监不清不楚!
若可行,冬娘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一脸茫然的小太监。
感受到莫大的敌意, 纪舒绡明白, 她和萧汝好的事情暴露了。
“过来。”床上的人儿嗓音柔媚的能滴出水来。
冬娘无可奈何, 威吓纪舒绡, “你若是敢说出去, 我拼了老命也要把你杀了!”
纪舒绡往后退了退, “奴才不敢, 只盼着能服侍好娘娘。”
到底是经过事的人,冬娘岂能不懂纪舒绡嘴里的服侍是何意,心里头原本还藏着侥幸, 此刻只剩怒叹惋惜。
好在殿内的其他宫人已被赶走,不然……
冬娘一阵后怕, “罢了罢了,全是我的错, 引狼入室!”最后恨恨剜了纪舒绡一眼,拨开堆叠的帷幔将窗牖挨个关上,确保从外面看不见殿内,才放下心。
大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纪舒绡直起腰背,唇角翘了翘。
“娘娘。”她伏在萧汝好耳廓旁溺声喊道,假如萧汝好此时睁开眼,就能看到纪舒绡俏皮灵动的眸子。
水烟筒搁在一旁,萧汝好难/耐地褪/去外罩的薄纱,腻滑的肌理莹白耀目,在烟青色帐中熠熠生辉。
难怪赵易惦记萧汝好这块神仙肉,纪舒绡轻佻伸手在美人骨附近流连,指尖传来颤意。
当真是敏/感。
环顾一圈,视线定于梳妆台上,纪舒绡挑中一柄长条抿子。
她不是名家大士,但运气很好,有上等的细白肌/肤供她“作画”,抿子柔软的毛刷掠过之处,泛起一片片薄粉,纪舒绡随心所欲,抿子在她手中灵活的很,铁了心要讨好“画布”。
蝴蝶骨展翅欲飞,萧汝好卸了劲儿,颈窝处泌出细汗。
水烟筒还燃着,身上痛/快了,飘飘欲仙的劲头消逝,萧汝好又开始惦记这一口刺嗓。
玉手胡乱摸索,摸到水烟筒正要拿起来,被人夺走。
萧汝好半睁眼眸,纪舒绡笑意盈盈歪着脑袋望着她,鲜妍的唇瓣一开一合,“是奴才伺候的不好吗。娘娘还能看上这种玩意儿。”
她胆大包天将水烟筒扔在别处。
萧汝好心思不在那上头,反而抬手描绘纪舒绡的侧颜,“你不像男人,倒很像个女人。”
纪舒绡握住萧汝好的手揉捏了两下,“奴才……下/头的确不是男人。”她说的没错,太监无根,不是个真正的“男子”。
萧汝好轻轻笑了,“你若是脏臭的男人,休想伺候本宫。”
两人咕哝私语,抛却主子奴才的身份。
纪舒绡想,大抵是赵易不要脸皮,多番触怒萧汝好,才让她如此厌恶男子。
萧汝好的眸光涣散飘忽,寒食散的药力还没散去。
这东西使人放纵无德,吸食得多了,脑袋被麻痹,只晓得做让自己快/活的事儿来。
萧汝好能和她痴缠,多数是因为寒食散。
温热的指上下来回在纪舒绡裸/露的细颈上抚过,忽然张开五指掐住纪舒绡的脖子,“太后对本宫言,心狠才能立世,你知道本宫太多秘密了。”仍是柔媚的嗓音,话却如修罗。
尤其是,她还对纪舒绡的底细存疑。
呼吸略紧促,纪舒绡扬起脸,“只要娘娘开心,奴才的贱命不算什么。”
渐渐施力,纪舒绡不带挣扎,她赌,萧汝好舍不得掐死她。
在快被“溺”死的前一刻,她接过萧汝好的唇,贪恋汲取呼吸。
谁也不肯让过谁。
缠绵变成凶恶的掠夺,萧汝好扯掉纪舒绡头上的巧士冠,将她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扯散。
凉滑的发丝扑在颊边,萧汝好稍稍离开热源,口脂全被吃进肚子里,她看见纪舒绡散着头发的模样,笑得开心,“更像女人了。”
捧起纪舒绡的脸蛋,萧汝好装凶,“说!你究竟是谁的人!”
“娘娘的人。”纪舒绡喘着粗气,双目亮晶晶的。
被晃了神,萧汝好慢悠悠地解开纪舒绡领口的盘扣,“你以为本宫会被迷惑。”
纪舒绡按住她的手,“奴才身体残缺难看,会吓到您。”
萧汝好咬她的耳朵,“你有没有骗我?”
呼吸交错间,纪舒绡道,“没有。”
萧汝好用力咬下去,在圆润的耳垂上留下牙印,“你敢骗我,被我发现的话,我就将你扔到蛇窖里,让那些毒蛇将你的身体咬出一个一个的窟窿。”
她没在自称本宫,如同誓言一般沉甸甸的。
纪舒绡没有吭声,只是用力环住萧汝好的腰肢。
“本宫最忌讳身边有叛徒。”萧汝好下巴搁在纪舒绡的肩膀上,阖上眼喃喃道,“在你之前有个奴才是赵易安插东宫的眼线。”
“本宫原想留他一条命,结果他咬舌自尽了。后宫里人人都说本宫心狠手辣,稍不顺心就杖毙了一个太监,本宫没有……”
“你说,人咬断舌头怎么会流出那么多的血,前襟都湿透了。”
她听到萧汝好重重呼吸,“好多血,快要淹没椒房殿了。”
纪舒绡默默听着,手往上移抚在她后背上,一下下顺着,安慰她。
每夜折磨她的梦境,通红的鲜血从那个太监嘴里涌出,幽静阴暗的瞳仁定在萧汝好身上,仿佛她是刽子手,她是阎罗王。
小太监肩膀单薄,人也瘦弱,可是在她怀里,萧汝好感到十分安心,好像许久之前,她们也曾这么依偎着。
“下辈子,我愿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睡过去前,萧汝好呓语。
替她盖好薄裘,纪舒绡坐在榻脚处,慢条斯理将一头长发挽好。
一切莆以平息,如意才敢出来,“你沦陷了,心跳的很快。”
纪舒绡手指缠绕着发尾,“这是……喜欢吗?”
如意回道,“不该问我,人的情感很复杂,譬如之前,你有没有动过心?”
纪舒绡咬了咬唇,“似乎一样,又不一样。”
“我会,心疼她。”她低声补道。
如意惊讶,“可你是苏妘的人,你们注定要成为对手。”
“女扮男装,是西宫派来的细作,那一条都能让萧汝好砍了你的头。”
纪舒绡怔愣,“也是。”
如意道,“你不想知道萧汝好去太后宫里说了什么?”
外头斜阳洒下一片余辉,萧汝好睡的热了,光洁的手臂从薄裘里抽出,不小心碰到纪舒绡的耳朵。
怕惊醒萧汝好,她从地上捡起巧士冠,略过重重叠叠的帷幔,扣响殿门。
冬娘一直守在外头,听到声音,连忙打开。
纪舒绡衣衫还算整齐,脸上旖、旎的口脂印左一道右一道,看的冬娘胸闷气短,只想赶紧打发走。
“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纪舒绡乖巧答谢,纤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避开了人,纪舒绡放松不少,“说吧,萧汝好和太后说了什么?”
“赵易要造反。”
“造反?昨晚赵易不是刚选了三个侧妃?”
“不过是用来糊弄太后的,他真正的想法是下药得到萧汝好,以为占了女人的身子便能操控她害太子,周国没有正统的继承人,他就能不费一兵一卒顺利登基。”
纪舒绡接道,“然后,被我坏了事,他便决定要造反。”
“可能会可能不会,赵易在故弄玄虚。他知道太后选出的三个侧妃其中必定有诈,五天后是他的大喜之日,就看太后怎么安排了。”
“赵易必须死。”纪舒绡发了狠。
他不死,只会是时刻悬在赵子恒头上的一把利剑,也会让他的势力得到进一步扩张。
如意赞同,“赵易一死,少了最大的威胁,不管赵子恒年纪够不够,他都可以登基称帝。”
“到时,后宫中真正战争才会开始。主角是苏妘和萧汝好,你要做的,就是助苏妘夺回赵子恒抚养,成为名正言顺的周国太后”。
“不能动用私心,大忌。”如意嘱咐说。
纪舒绡蹙眉,宫墙外的残阳彻底落幕,青蓝的天空隐约闪出星子。
“她说想成为一个普通人。”纪舒绡答非所问。
“我骗了她,利用她的信任,那么还给她一个心愿可以吧。”
“这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如意接着说,“她愿不愿意接受?”
纪舒绡哑然,萧汝好用的是下辈子,她想许她这辈子,唯一的办法,只有死。
“后宫里的女人别无选择。”如意叹道,“你可怜她却救不了她。”
“人心都是会变得,譬如苏妘,当她胜了萧汝好后,不会赶尽杀绝吗。”
摸着耳廓变淡的牙印,纪舒绡敛目,“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