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贞五年, 聿贞帝驾崩,享年二十三岁。
膝下只有一子乃西宫贵妃所生,无奈西宫贵妃身份卑微, 太子交予东宫娘娘抚养。
纪舒绡守在大殿外, 一身宝蓝色太监服在暗夜里格外显眼。
站的麻木, 纪舒绡忍不住抬手扶了扶帽檐。
地砖传来脚步声,纪舒绡飞快瞟了一眼, 是西宫娘娘贴身宫女。
纪舒绡腰弯得更低。
如意道, “一定是来找你商讨如何夺回太子,除去东宫。”
纪舒绡汗颜, 这位西宫娘娘苏妘是聿贞帝真爱, 不顾她九品小官之女的身份纳入宫中,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生下太子后被抬为贵妃, 移至西宫。
倘若不是大臣以死觐见, 恐怕如今的东宫娘娘便是她了。
而她的身份则是苏妘远方亲戚家中庶女, 不受宠, 平日里毫无存在感, 更像是一个丫鬟。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苏妘成了贵妃, 全家以她马首是瞻,聿贞帝驾崩,苏家悲喜交加, 本以为靠着苏妘生下太子,一生荣华无忧, 可惜聿贞帝一年前迎娶的东宫娘娘,则是萧丞相嫡女萧汝好, 更是太后亲侄女。
而太后素来不喜苏妘,在聿贞帝驾崩不久后,便强行下旨由萧汝好抚育太子赵子恒,此举无异于夺去苏妘最后的希望,她家世比不上萧汝好,没有娘家撑腰,不能亲自抚养孩子,以后的下场只能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苏家便出主意,送一人进宫,潜伏东宫,抓到萧汝好的把柄,夺回太子。
选来选去,也只有纪舒绡合适,人傻好拿捏,重要的是不会背叛苏妘。
本想让纪舒绡以宫女身份进宫,可是怕萧汝好察觉,正巧宫中在民间选拔愿进宫当太监的男子,苏妘使了些门路让纪舒绡混进宫中。
她本就是女子,扮成假太监倒不违和。
如今人进宫了,就该帮苏妘办事情了。
“娘娘要见你。”宫女语调温柔,便好奇打量纪舒绡。
她戴有巧士冠,微躬腰,露出白净尖巧的下颌。
模样倒是不错。
宫女引她进内,绕过嫦娥奔月翠屏,精致奢华美人榻上侧躺一位烟朦美人。
苏妘刚哭过,眼皮子还泛着薄红,见贴身宫女领一太监进来,心知是苏家派来的人。
纪舒绡跪下来,行礼,“拜见贵妃娘娘。”
苏妘是江南女子,温软玲珑,一把嗓子如黄鹂轻啼,“起来,不必拘礼,碧菡,取把椅子过来。”
宫女应声。
纪舒绡便站起身,垂下眼睫不敢乱看。
她知晓苏妘正在观察她的表现。
很明显纪舒绡端正守礼,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
苏妘放下心,是个可靠的。
向碧菡道谢,纪舒绡规矩坐下。
苏妘道,“没想到表妹年龄不大,倒是沉稳。”
纪舒绡谦虚,“在家父亲叮嘱过我,宫中森严,我每行一步路,每说一句话都要顾虑到娘娘。”
苏妘对她越发喜欢,“是个好孩子,你也知道本宫家世不显,以前还有皇上护着,如今皇上……”
苏妘深吸一口气,忍住突如其来的酸涩,“太子还小,不懂得宫中心机权匝,本宫让你潜入东宫,一来是抓住萧汝好的把柄,二来是看护太子。”
纪舒绡连忙跪下许诺,“奴才知晓,定不辱使命。”
苏妘欣慰不已,“萧汝好脾气古怪,前几日杖毙一个太监,如今她那儿正缺人,你是新入宫的,身底干净,她身边的大嬷嬷定会选你。”
她猜的不错,纪舒绡只在直房呆了一晚,第二日站在庭院中与其他太监站成一排,供人挑选。
最先来的便是东宫娘娘身边的奶嬷嬷,通身的气派,领头太监点头哈腰,向她展现几个好苗子。
纪舒绡相貌生的好,也在好苗子里。
奶嬷嬷不苟言笑,扫视一圈,视线落在纪舒绡身上,“模样倒是顶好,不像个太监。”
纪舒绡后背发麻,唯恐被看出她是假扮的。
领头太监陪笑,“嬷嬷不知,奴才正是瞧他白白嫩嫩才选入宫,瞧着都赏心悦目。”
奶嬷嬷用眼角睨他,“你素来会钻营取巧。”
“行了,就他吧。”
领头太监笑得见牙不见眼,手中拂尘戳了戳纪舒绡的后背,低声催促,“还等什么,赶紧跟过去!平日机灵些,别惹了娘娘生气!”
纪舒绡被拂尘戳疼,扶扶帽子,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嬷嬷脚步生风,带领身边的小宫女绕过花园廊道,走到纪舒绡脚板发疼,总算来到东宫椒房殿。
檐下挂着一排鎏金灯笼,微风拂过,带来一阵小孩读书声。
嬷嬷先进去,一炷香的功夫,便传唤纪舒绡进来。
与西宫淡雅木香不同,东宫花香浓郁,却不腻人,霸道张扬。
纪舒绡莆一进去,就觉得浑身浸满花香。
“娘娘,他是新来的小太监。”嬷嬷跪下身,轻柔为萧汝好揉捏小腿。
赵子恒小小一只,坐在矮凳上,手里握着三字经,大眼睛忽闪忽闪,萧汝好没让他动,他也不敢离开,小孩子好奇天性使然,黑溜溜的眼珠子不时偷瞄纪舒绡。
从纪舒绡的视角,她能看到一截皓腕与那只宛如玉匠细细雕刻过的纤手。
手指落在赵子恒脸颊上,微微一捏,迫使赵子恒转过脸,“继续。”
声音也与苏妘天差地别,娇媚中含着凌冽。
如意说过,这位东宫娘娘被聿贞帝娶回便是摆设,聿贞帝从未碰过她。
然而一年后聿贞帝驾崩,她也要守着后宫,被太后塞进一个孩子来抚养。
灼灼年华,全都化为灰烬。
也因此,苏妘特别怕萧汝好背地里折磨她的儿子。
眼下看来,萧汝好对赵子恒不冷不热。
纪舒绡稍稍放心,总比表里不一的好。
赵子恒继续念三字经,稚嫩的奶音一本正经。
东宫娘娘不发话,纪舒绡也不敢动,小腿开始打圈,额头积满薄汗。
“过来。”终于,那道娇媚的声音响起。
纪舒绡深吸一口气,走到她面前跪下,“奴才纪舒绡拜见娘娘。”
离的近了,她又嗅到一股丰腴香气,令人遐想到雪、峰上的汗水,樱桃上的蜜汁。
“长的女气,就连名字也女气。”萧汝好从碟中拈起一枚葡萄放入口中,外皮破裂的声音都勾起隐秘的欲望。
“怎么,本宫奇丑无比,你都不敢抬头看我?”
纪舒绡心中一凛,抬眸看去,脑海里只浮现一词,活色生香。
那苏妘楚楚动人,是池中白莲,那萧汝好便是艳阳牡丹,雍华丽色。
口中尚含着葡萄,上挑的媚眼带笑,细致去品,一片漠然。
她并不纤瘦,波澜起伏堪称完美。
纪舒绡想起如意说过,聿贞帝并未碰过她,心下不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聿贞帝真能抵住暖香诱惑,独宠苏妘?
“本宫可美?”
小太监发呆,傻乎乎的,萧汝好出声逗她。
纪舒绡回神,脸涨的通红,想她也是经历不少,怎么就被一美妇给拿捏住了。
“娘娘美若天仙。”纪舒绡回道。
千错万错,拍马屁不会错。
岂料萧汝好哼道,“你一阉人能懂什么美不美。”
她哪里是阉人。
纪舒绡只在心底默默反驳。
赵子恒磕磕绊绊将三字经念完,怯怯说道,“母后,儿臣读完了。”
萧汝好很是无趣,“嬷嬷,带太子回去,煨一碗酥酪给他。”
赵子恒很是高兴,“谢母后。”
萧汝好脸上不见笑容,等赵子恒走后,自言自语,“小孩子就是容易骗。”
她从躺椅起身,赤着玉足踏在地面上,纪舒绡深知要灵巧些,忙道,“地上凉,娘娘还是穿上绣鞋。”
因在宫内,萧汝好穿着抹胸莲摆裙,外罩一件粉紫纱衣,袒:露大片雪!白,行走间,滑腻长腿半隐半现,她坐回躺椅上,长腿交叠。
那种rou欲芳香再一次直扑面门。
纪舒绡一动不动,她感受到萧汝好的打量。
鼻尖沁出汗。
萧汝好轻笑一声,白嫩的脚丫抵住纪舒绡的心口,慢慢磨蹭。
脚心蹭干净了,便换另一只。
太监服变得一塌糊涂,褶皱连连。
脚趾上的红色蔻丹重叠在一起。
纪舒绡差点退缩,她强撑住,这位东宫娘娘媚骨天成,迫有几分当祸妃的潜质。
只是,裹了布条的胸口承受不住轮番肆虐,纪舒绡忍不住开口,“娘娘,奴才心口疼。”
萧汝好停下,讥讽,“心口疼?莫非还要本宫来心疼你这个当奴才的。”
说罢,她脚尖用力,纪舒绡往后跌坐,巧士冠滚落在地。
萧汝好冷眼旁观,“过来服侍本宫穿鞋。”
纪舒绡总算明白苏妘说萧汝好脾气古怪。
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纪舒绡拿出十万分耐心。
就在纪舒绡要握住萧汝好的脚,被她躲开,“没意思。”
纪舒绡有些懵,萧汝好趿上鞋子。
“身上有些乏了 。”萧汝好随手解开纱衣,肩头一览无余。
“还不退下。”纪舒绡坐在原地发愣,一小宫女跑到她身旁说道。
纪舒绡脚底发软,“娘娘她……”
小宫女反问,“娘娘怎么了?”
“小小太监六根不净,小心娘娘剁了你喂狗。”
纪舒绡腹诽,她又不是和尚,凭什么六根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