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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哒——金属壳再次被合上了。
姚清渊把打火机推到一边，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杜少鸿。
“我觉得，你们不妨再坦诚一点，就算我亲生父亲不是警察，我都是一个良好的市民，愿意为维护港城秩序作出力所能及的微小贡献。”
姚清渊隐约能猜到，对方最终的目标并非袁承海，不然他们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找他了，不过他们也很聪明，懂得拿什么来引诱他上钩，他倒是开始有点相信，他是警方关注对象这件事情。
杜少鸿也在思考，虽然他们这个秘密行动组是总督察执意要成立的，也是他执意想要查清真相的，可是他有交代过，他们可以随机应变，如果这一步棋实在行不通弃掉也无不可，毕竟这样的试探过于冒险，成也不一定是一招好棋，败却是实打实的打草惊蛇，他们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这其中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太大了。
在场的所有人只是这盘棋局里一枚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棋子，但是谁都有自己不可言说的私心，想留到棋局定出胜负的一刻，而且是以胜出者的身份。
联络姚清渊的行动是写过报告得到批审的，细究起来并不十分符合规矩，如果事后被有心人检举，他们，包括下达命令的总督察，另一位杜Sir，都会被停职。
杜少鸿看着他们这次行动的目标，对方用漫不经心的姿态给自己垒起了一道墙，想要打破很难。
他们在行动开始前，从很多个方面着手调查分析过姚清渊，知道他不是轻易能被说动的人，于他而言先前那些就是开胃的，并不真的能令他动摇。
他想，那就再试试看，姚清渊到底真正在意什么，又值不值得他们为此一搏吧。
太阳光线透过百叶窗在地上留下影子，玻璃杯里的冰块慢慢化掉最终在杯底积了一滩水，这个明明用不上冷气的季节，但所有人的手心却都有些湿意的。
杜少鸿先开口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无法认定凶手，也没有袁承海切实犯罪的证据，但姚Sir的死他一定知情且与他相关，因为涉及到人和事件太多，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多余的我们无法告知，当然也不妨碍姚生查。”
姚清渊靠回椅背上，抱臂看他，搭在右臂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手臂，他又回到相对放松的状态，他沉吟着，最终缓缓开口。
“OK，警署纪律严格我了解了。二十年前，只是O记、CIB和CCB联合行动，现在还惊动了ICAC，二十年过去你们终于准备收网了，怎么样，最后是不是还要动用飞虎队啊？
“我们董事长也只是一个普通生意人而已，你们的目标并不是他吧，但通过他可以顺藤摸瓜锁定真正目标——亦或者是更多的也说不定，而姚Sir可能就是因为查到了这里才会被人灭口。
“最开始我猜你们的目标大概有点棘手，所以才决定出此下策。后来我想，现在港城警察的门槛应该提高很多，纳税人不至于再白交钱养你们。你们也不至于如此冒险。
“总之，你们的诚意，我想我已经感受到了。就算最后是为人做嫁衣裳也好，就当我为维护港城法治做出点贡献好了。”
杜少鸿笑了，真心实意地，即使刚被嘲讽没有用也无所谓，一直紧绷的肩背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些：“你很聪明，所以我真的非常庆幸。”庆幸姚清渊最终选择与他们合作，也庆幸姚清渊比他们想的都要在意这件事。
姚清渊倒是叹了口气：“我刚刚随便猜的，你们赌得真大。”
杜少鸿：“你要找回以前的记忆，其实也就相当于想要查出真相——我相信如果你恢复记忆之后一定很想知道——而在这一点上，我们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们，我们这边可以帮你联系相关的专家。”
姚清渊笑着摇头：“不用了，他管得很严，无缘无故看医生会被怀疑的。话说回来，星仔现在和你们做同事啊？”
杜少鸿对这句突然的问话毫不意外，点点头：“嗯，Dr.沈是我见过最年轻优秀的鉴证人员。”
姚清渊了然没再多问。
“我做事有我自己的原则分寸，有什么发现，会和你们联络的。”
他朝陆鹏非摊开手掌：“我的电话可以还回给我了？想吃元朗一间甜品铺的芒果yogurt，正好发个讯息给他，叫他帮我买。”
姚清渊起身要离开，杜少鸿等人也一同站起来，姚清渊一边编辑讯息一边往门走，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抬起一只手随意摆摆，算是说过再见了。
“非常感谢姚先生，合作愉快，随时保持联络。”
姚清渊手都搭到门把上了，听到这话停下脚步：“不用，帮我给你们上司带一句多谢吧。”
他回头，又端起平常待人接物时那恰到好处的笑：“阿Sir，Madam，你们刚刚都没吃什么东西，可以坐下来继续吃下午茶，吃饱再去做事。我说了请客的，不用客气，我去前台打声招呼，你们随便，我先走了。”
他出去之后，在场的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且他们都听出了姚清渊弦外之音，他确实在展示合作的诚意以及他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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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清渊临下班前点开邮箱，收到了一份关于姚林的详尽资料。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倾向的答案，但是目前没有任何能直接说服他的证据，他并不能接受直接将那位姚Sir当作亲生父亲。
他把信息一一扫过，在档案照片上停留了三秒，随后也给对方回了封邮件，只有一行，是一个邮箱地址。
对面很快回复收到，于是他把两封电邮都删了，关电脑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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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海回讯息给姚清渊说，今天没办法给他带yogurt，他今天回得晚，想吃自己叫外卖。
姚清渊无所谓，也不是真的想吃。
他已经在家了，刚刚洗完澡正打开音响放音乐，躺在床上想好好放空一下自己，再复盘一下今天的事。
别的也没多想，倒是觉得他和袁扬霄的判断居然都失误到离谱，虽然无关紧要，但他依然有点好奇袁扬霄是怎么察觉出来不对劲的。
他突然记起来今晚上有一个什么拍卖会，早就发了邀请函，但被袁承海丢在一边了，于是就连带着姚清渊也没在意。
当时袁承海怎么说来着，他觉得主办方品味堪忧，如果姚清渊想去的话也可以顺便认识一下人，不想去就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他以前确实能不去就不去，谁喜欢交际应酬，但现在倒不同了，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的确不需要认识结交那么多的所谓的商业大亨们，但是袁扬霄总得时不时去露个脸走个过场吧。
所以他立刻拨通了袁扬霄的电话。
“喂？什么事？”
“你今晚……”姚清渊刚想说话，就被那边的一声凄惨的哀叫打断了，紧接着就听到袁扬霄说了句“继续”，也不知道是在叫他还是跟那边的人说话，接着就是断续的喊声和一些不可名状的声响，大概也算热闹。
姚清渊没再说任何话，直到袁扬霄轻“啧”了一声，窸窣的声音响起，那边的声音也小了一些，他才说：“刚想起来，今晚八点在中环有一场拍卖晚会，想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你回来也才几个月，多走走顺便认识一下集团现在或者未来的合作商也都是好的。”
“没兴趣，不得闲。”
“忙着做什么？准备七点了，这么落力？放工得了。”
“说得你等下不是去返工一样。”
这倒也是。姚清渊捏着手机那边没忍住笑了下自己，是他自己把自己绕进去的。
“昨天找出来一个二五仔，商业间谍嘛，嘴巴太紧在想办法撬开，父亲交代的。比去参加那种要人笑到脸发僵的什么宴会有意思得多，你有兴趣也可以过来一起。”
“不了，你先忙，下次有机会再说。”
“也是。”袁扬霄预备挂电话前突然嗤笑一声，“怎么说你都更适合端着香槟同人谈笑风生，这种事不适合你，算吧啦。”
姚清渊难得地自讨没趣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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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清渊刚进公司那会儿，和多少合作商虚以委蛇过，他在袁承海身边多年——不太恰当，但确实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所以戴上假面与人谈笑简直信手拈来，也省去了袁承海许多功夫。
袁承海也一直都很喜欢看他养在身边多年的青年在衣香鬓影间言笑晏晏，亦或是在暗流涌动中与人斡旋，这怎么说都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即使会引来一些不知好歹的攀附者，他也不会在意，因为姚清渊最后总归是站回他身边的。
不过袁扬霄又是不同的，所有一切都算是在替他铺路，他自然不需要做些他不愿意去做的事，他真正需要学会的只有袁承海那份狠辣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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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清渊把电话丢到一边发呆，打算一会儿再爬起来收拾自己，没想到十分钟之后，袁扬霄突然打了进来。
“比预期早收工，所以我现在不介意再开OT。”
“看来少东家手段了得。你发个位置，我叫人去接你。”
“顺便再拿套衣服给我吧，身上的脏了。”
“OK。”
姚清渊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虽然他明明白白讲出来，让袁扬霄别太在意他，他自己却没办法真的做到不和对方较下劲。
而照现在看来，袁扬霄大概也没有听进多少他的话。
因为到底是他真的手段了得，还是他十分钟前只是抱着折磨戏弄那倒霉间谍的心态，也不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