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田

  临近月末,乌丸突然收到波本的联络:

  “Boss,内部消息,公安准备在下一期工藤优作的节目上,让A药的前研发员出镜。”

  乌丸眉头紧锁,当机立断召集三人开会。他和琴酒共用一台电脑,贝尔摩德和波本则都在总部会议室。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贝尔摩德最近忙于应付各大非法势力的挑衅,身为当红影星,不仅缺席新电影的宣传,画面里看起来也异常憔悴。

  “那个研究员具体什么情况?”

  琴酒道:”组织里从事过A药研发的总共三人,分别是宫野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宫野夫妇已经死于一场实验室的大火,他们的女儿代号雪莉,之前想从组织叛逃,被抓回关押后,莫名失踪。目前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乌丸瞥了眼琴酒,似笑非笑,“没想到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琴酒垂下眼帘:“抱歉Boss,是我能力不足。”

  话音未落,波本跳出来说:“Boss,我认为这个雪莉很可能跟工藤新一一样,服用了A药,身体缩小,才侥幸逃脱。”

  这本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分析,落在乌丸耳里却是别样光景。他面色骤沉:“波本,搞清楚琴酒和谁结的婚。我的人不需要你来维护。”

  此话一出,线上会议室内场面顿时凝重,乌丸紧盯波本,琴酒倒泰然自若,在其余两人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把手覆在乌丸膝盖上捏了捏。

  这是个极尽暧.昧的动作,通常昭示两人有不可言说的亲密关系。

  他冲乌丸微笑,反被瞪了一眼。

  “所以,你认为公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Gin?”

  乌丸cue琴酒时,紧绷的嘴角已然松了,表面却还一本正经。

  “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确实抓到了雪莉,想趁最近热度高,在节目上抹黑A药,断您的财路;第二,他们根本没发现雪莉,只不过投下个烟雾弹,引导您和我回国,自投罗网。无论哪种把戏都很幼稚。”

  琴酒说“幼稚”时下巴微抬,露出一截流畅的颈部曲线,还有皮肤上没来得及消除的红色花瓣,看着倨傲的同时,也让人浮想联翩。

  乌丸很满意,琴酒的想法和他完全一致。另一边的贝尔摩德却如坐针毡——

  会议室里就她一个女的,异性恋,还要被迫观看男同争风吃醋的小把戏。

  WTF。

  她弯了弯唇假笑,试图让自己显得别那么格格不入:

  “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在寻找一个可能不存在的人上,还不如守株待兔,直接到现场随机应变。”

  话音落,琴酒和波本先后道:“我可以去现场暗杀。”

  乌丸没好气地瞪一眼琴酒:“你?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婚礼,我一个人出席?”

  两人的婚礼正好定在工藤优作新一期节目播出后的第三天,一来一返,时间太赶。

  琴酒难道不知道吗?

  波本自然也不被信任。

  乌丸把目光转向刚才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贝尔摩德:“你去。这么简单的任务,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直到此刻,贝尔摩德才意识到自己中了琴酒和波本的圈套。

  那两个家伙压根儿一开始就不想接这件事!

  贝尔摩德恨得牙痒,却还是秉持演员的良好素质从善如流:“当然,我绝不会让您失望。”

  会议结束,她迫不及待向降谷发难:“波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琴酒在背地里谋划什么!”

  降谷以为对方顶多识破他和琴酒联手把刺杀任务推了过来,没想到贝尔摩德想得更深。

  “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波本?”

  “愿闻其详。”

  “不忘初心。”贝尔摩德顿了顿又说,“我也一样。”

  留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她利落地转身,踩高跟鞋走了。

  而波本站在身后目送她的背影,脸上不是被拆穿后的恐慌,而是悠然自得的笑。

  “不忘初心……吗?”

  就是不知道贝尔摩德有的是哪个“初心”呢?

  *

  时光一闪,来到录制当天。

  自从工藤优作揭露儿子因服用药物,“返老还童”,节目的热度就居高不下。他和新一特地从美国飞回,做一期SP。

  节目现场,新一久违地看见小兰,两人隔人群遥望,明明背景嘈杂,瞳孔深处却只有彼此。

  饶是这样,还是没人有勇气挪出那一步。

  过了会儿,小兰主动移开视线。她和身旁的爸爸打个招呼,径直路过摄影师。

  调试机器的摄影师一米七二左右,穿一身不起眼的黑,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完全看不清脸。

  听到动静,“他”若无其事抬头,目光追随小兰,直到再也看不见。

  小兰走到后台,灰原正在化妆,她往脸上抹特殊的药材,改变肤色的同时,也让五官产生微妙的差别。

  一旁的化妆师和风见瞠目结舌。

  听到脚步声,她望向化妆镜,眼神在里面和小兰打个照面。

  小兰见状,如释重负,双手轻搭在她肩膀上:“小哀,谢谢你采纳了我的建议。”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因为“要不要真容出镜”,两人曾发生争执,闹得不太愉快。

  虽然和真正的宫野相识短暂,小兰却真心把对方当朋友。

  这次节目的是为了揭露A药的弊端,如果宫野不作伪装,势必被网上骂得狗血淋头,甚至扒得毫无隐私。

  网络舆论的力量,小兰已经见识过多次。

  灰原化完妆,敏捷地从加高的椅子上跳下,走到小兰面前问:“怎么样?还认得出吗?”

  小兰蹲下来,仔细端详片刻才说:“真神奇,就像完全变了个人。”

  “嗯。”

  组织里的很多高科技让“外面”的人闻所未闻,全是乌丸用钱和人脉堆起来的。

  她特地穿了那件从组织逃出,倒在博士家门口时的白大褂,衣袖肥大,长长的下摆垂在地上,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荒诞感。

  灰原要的就是这种荒诞,而且还远远不够。

  她伸手给小兰一个拥抱,伏在对方耳边问:“我准备好了,你呢?”

  小兰身体一僵,旋即更用力地回抱:“我会努力的。”

  眨眼,离上台只剩五分钟,所有无关人员被清理出场。灰原目送小兰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在最后关头,做了个重大决定。

  风见看着她的动作,不可置信喊了句:“你……”

  *

  刚才后台的动静一字不落进了贝尔摩德耳朵,她借摄影机的遮挡,压低帽檐,不屑地轻嗤一声。

  雪莉这家伙看起来眼高于顶,到头来还不是个胆小鬼,不敢在公众面前露脸?

  和她贝尔摩德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贝尔摩德和雪莉关系不好,始于两人的头一次见面。

  那时A药的研发初具雏形,乌丸为雪莉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所有代号成员悉数出席。贝尔摩德作为管理层,发挥天才般的交际能力,觥筹交错间几乎把整场的人都了解个清楚。

  然后她看见身为主角却缩在角落喝酒的雪莉,穿着一身白T和淡蓝色牛仔裤,和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走过去:“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雪莉吧~你好,我是贝尔摩德。”

  雪莉看她一眼,迟疑几秒才伸出手:“你好。”

  贝尔摩德笑笑:“我看大家都摩拳擦掌想要认识你,你为什么不去跟他们聊聊呢?”

  听到问题的瞬间,雪莉鄙夷地皱眉:“我讨厌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上。”

  “浪费”、“无聊”?

  这句话像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贝尔摩德漂亮的脸蛋上,因为她就是那个把整晚“浪费”在“无聊”的事上,还为此背了好几天资料的女人!

  接下来,雪莉还做了件让贝尔摩德更火大的事——

  她当着贝尔摩德的面搁下玻璃杯转身走了。

  走了!

  作为宴会的主角却招呼都不打一声提前离场!

  可知道这件事后的乌丸也只是一笑置之:“随她吧,只要能继续研发药物就好。”

  “……”

  后来,乌丸还考虑到雪莉是个女孩子,让贝尔摩德和她多接触,搞好关系。

  而贝尔摩德每次过去,都毫无意外热脸贴雪莉的冷屁股。久而久之,她实在忍无可忍,向乌丸申请换个人跟雪莉对接。

  那个人就是琴酒。

  虽然,贝尔摩德终于结束这种非人的折磨,但难受的感觉像噩梦一样保留了下来。

  她、讨厌、雪莉。

  突然亮起的聚光灯把贝尔摩德拉出记忆,她望向舞台,一瞬间瞪大眼睛。

  感到意外的不仅是她,还有柯南和小兰。其中小兰的反应最大:“这、怎么、可能?小哀脸上的伪装为什么全没了?”

  她说着就要冲上台把灰原拽下来,旁边的小五郎眼疾手快拉住她:“已经开始录制了,而且,你还不懂吗?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小兰怔忡地呢喃着这句话。

  “对,就像我当年离开警队,自己开侦探事务所,无论能不能开起来,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应该承担的后果。”

  小兰抬起头,目光和灰原隔空相撞,对方朝她坚定地微笑,那瞬间,她似乎明白了爸爸的意思……

  *

  节目正式开始。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对我儿子遭遇的关注。目前我们还在配合相关部门进行调查,研发解药。”

  “那么,本期作为特别节目,我们有幸邀请到APTX4869的前研发人员来为我们揭露这款药的真相。大家掌声欢迎。”

  灰原哀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白大褂吃力地一步步走到工藤优作身边,优作见状扶了她一把:

  “请你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灰原望向镜头,不安地抿了抿唇,隔好几秒才鼓起勇气说:“你们好,我的名字叫宫野志保,今年18岁。因为某些原因,服下自己研发的APTX4969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贝尔摩德知道,趁雪莉还没透露更多组织信息,眼下是干掉她的最好时机。但望着对方局促又勇敢的模样,她竟下不了手,一瞬间甚至产生个荒谬的念头——

  是不是在当年的宴会上,雪莉也只是用冷漠、高傲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不擅长”呢?

  闪神间,工作人员把事先准备好的实验工具和两笼小白鼠搬上了台。

  一笼已经成年,另一笼还处在幼年。

  灰原缓缓上前,手伸进白大褂的口袋,摸到那个细长的试剂瓶。

  这是她根据琴酒提供的现存样品调制的,虽然实验了上百次,小白鼠成功变形,又在五分钟内死亡的概率只有60%。

  也就是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瓶药剂注射进去,结果会如何。

  灰原感觉自己的手有点抖,不得不反复深呼吸几次。她晃了晃药剂,注射进针筒,在此过程中,1号摄影师一直扛着机器,对她的脸进行特写。

  工藤优作看到灰原的打扮时就明白了,对方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凸显APTX的荒诞——

  稚嫩的脸庞、宽大的工作服,还有看似美好却致命的药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记录”。

  APTX4869已经从药剂瓶进入针筒,灰原低头,熟练地从笼子里抓起一只小白鼠。

  同样的事她已经做过几百次,所以很知道怎么避开小白鼠尖利的爪子。

  本该是这样,但小白鼠撕心裂肺的吱吱声环绕在耳边,让她不禁有些晃神,一不小心,手背留下几道鲜红的抓痕。

  她痛得倒吸口冷气,却对着眼前的生灵道歉。

  “对不起。”灰原边说边面无表情把试剂推进小白鼠的身体,然后放回笼中。

  正在这时,突变发生!

  那原本离灰原极近的摄影师猛地从怀里掏出把枪,帽檐下的脸微抬,露出双美得惊人的眼眸。

  “贝尔……”

  灰原还来不及叫出对方的全名,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砰”的一声,子弹擦着她耳际经过。

  “小兰!”

  新一惊恐地喊道,和优作、小五郎等人赶忙跑上台。

  眼见台上的人越聚越多,贝尔摩德愤愤地咬牙骂道:“该死的!”然后扔下沉重的摄影机,毫不留恋地跑了。

  那台摄影机落地时,正好把注射了药剂的小白鼠连同笼子一起带下来。尽管现场异常混乱,硕大的镜头还是忠实记录下了白鼠哆嗦着变小,而后慢慢失去呼吸的全过程。

  另一边,贝尔摩德在逃跑时迅速完成换装。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在出口撞见等候多时的男人。

  “伏特加,你没死?”

  “对,是大哥救了我。也是他让我在这儿等你。”

  听到这话,贝尔摩德美丽的脸庞瞬间因愤怒扭曲变形。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他早就料到我会失败吧?”

  伏特加沉默几秒:“对。”

  “你说什么!”贝尔摩德忍不住拔枪相向。

  “大哥说,因为你不会对毛利兰或者工藤新一下手,只要安排他们其中一个救了雪莉就行。当然,被选中的是工藤新一,毛利兰对此并不知情。不过看起来,她的体能比工藤新一好多了。”

  “……”

  贝尔摩德死死盯了伏特加好几秒,仿佛想透过他,把他背后的男人灼出个窟窿。好半晌,她咬牙切齿:“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让琴酒去死。”

  对于贝尔摩德的抱怨,伏特加接受良好:“这话你可以之后当着大哥的面说。噢,他还让我带你去放松,费用他全包。你去吗?”

  贝尔摩德朝伏特加的车走去,趾高气昂问了句“你说呢?”

  车内,她和伏特加熟练地做起伪装。

  这意味着从此刻起,贝尔摩德和伏特加一样背叛了组织。

  *

  片刻前,拉斯维加斯

  乌丸和琴酒依偎在沙发上,等待新一期工藤优作的节目。

  虽然直播还没开始,相关趋势已经上了热一。

  乌丸拿出前几天琴酒从邮局取来的黑色方盒,打开,里面是两枚造型各异的戒指。

  “为什么你的是条环蛇,而我是簇梨花?”

  “因为我觉得自己像蛇。”

  乌丸摇头:“不,你不像。”

  “哪里不像?我连体温都比一般人低。”

  乌丸笑着揽过琴酒的腰,两人顺势倒在沙发上。

  琴酒并不在意,反而挑衅地笑笑。

  没有人看到这幕还能保持镇定,自诩定力很强的乌丸莲耶也不行。

  琴酒也发现了,却还面不改色说:“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又怎么样?我们上次不也是一边开着电视。因此错过什么重要信息了吗?”

  “没有。”琴酒配合地说。

  接着,乌丸亲亲他的嘴唇,故意压着嗓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梨花什么意思。你嫌我老,嗯?”

  他抓住琴酒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老不老。”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时,工藤优作的节目也正式开始……

  乌丸还以为会得到像上次一样的好消息,毕竟让贝尔摩德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但没成想,他看到的是一场骚动,有台摄影机好死不死地对准被注射过药剂的小白鼠,全国成千上万的观众都目睹了它的死亡!

  不等乌丸思考对策,手机催命似地接连响起,他拿过来一看,果然是那群准备签协议的富豪。

  *

  因为贝尔摩德行动失利,乌丸瞬间损失上亿美金。那群富豪虽然不在乎什么伦理道德,却把自己的命看得比黄金还重。

  经此一遭,乌丸靠A药敛财的美梦彻底破碎。他疯了似地打电话给贝尔摩德,一直没能接通。

  琴酒见状道:“说不定她叛变了。”

  “你说什么?”

  “否则不可能连杀个人都做不到。”

  乌丸沉吟片刻,把视野里能看到的东西统统砸了。昂贵的艺术品碎片天女散花一样袭向琴酒,他攥着放婚戒的盒子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房间里再没东西可砸,乌丸也顺势冷静下来。他看见琴酒的额头正在流血,深吸口气问:“为什么不躲?”

  “一点小伤而已。”

  乌丸身上的戾气还在,包扎也不怎么温柔:“都快办婚礼了,怎么能让自己破相?”

  “婚礼还要照常吗?”

  乌丸闻言,没好气地重重按压琴酒的伤处:“你什么意思?知道我要破产,所以不想跟着我了?”

  “不,我是说如果要办婚礼,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免得被那群富豪举报给FBI。”

  这两天,乌丸变得很忙,对阿笠的压迫也更紧。既然A药不能再用,他急需另一个能让富豪心动的高科技产品来填补窟窿。

  *

  三天后

  今天是乌丸和琴酒的婚礼,从私人海滩改到久负盛名的小白教堂,只需支付55美金,就能得到短暂的使用权。

  为了仪式感,两人都穿起西装,乌丸是黑色,琴酒是纯白,他还用根银丝带把自己的长发绑成高马尾,从背后看,哪儿像混迹非法组织的杀手?明明是个清冷贵公子。

  乌丸说先走一步去准备,因为新郎得等着新娘,虽然琴酒不是新娘,但他总是下面那个。

  琴酒点点头,当着他的面把惯常带的枪都放在桌上。

  一把,两把……

  到第三把时,乌丸的眉毛诧异地挑起:“平时带这么多?”

  “对,有备无患。”

  “那为什么今天都拿出来了?”

  “喜庆的日子没必要防备。而且,先生会保护我的。”

  “要我来保护你?”

  “嗯,你是我老板,又是丈夫,偶尔保护下我也是应该的。”他说着,右脚翘到茶几上,把白皮鞋的鞋带拆了重新系紧一点。

  “枪的话就带陨石吧,你送我的第一把。”

  这把陨石M1911,还是他杀了自己的师傅之后才得到的。

  乌丸忍不住摸摸琴酒的脸,琴酒也配合,像猫一样把自己的侧脸更贴近乌丸的掌心。

  “就这么相信我?”他听见对方似有深意地问。

  琴酒笑了笑:“杀个人而已,对老板来说也没什么难的。”

  听到这话,乌丸无情地收回手走了,被一起带走的还有琴酒的那三把枪。

  别墅里再没有别的枪了。

  *

  琴酒和阿笠后到的小白教堂,一进门,琴酒就发现原本该放圣.经的桌上蒙着块红布,红布下是两片高高的突起。

  他收回目光,在阿笠的陪伴下一步步走向乌丸。

  乌丸说要提前准备,其实什么都没有,连走红毯的配乐都没有。因为缺了宾客,偌大的教堂显得格外冷清。

  阿笠走在路上琴酒旁边,感觉浑身像有跳蚤跳一样难受,他心想,就算葬礼,也比这里多点人气。

  走完长长又短短的红毯,琴酒站在乌丸面前。

  乌丸说:“你来了。”

  琴酒答:“我来了。”

  乌丸嘲讽地笑笑,突然转过头对阿笠博士说:“你来当我们的证婚人吧,做那个牧师还是神父,什么都好。”

  琴酒知道,乌丸没有信仰。

  他也没有,所以才总是做些不符合道德规范,出人意表的事。

  他笑了下。

  “啊?等等噢。”阿笠不可置信地说着,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搜索新人们常用的誓词。

  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急匆匆跑到桌前,磕磕绊绊地念起来:

  “乌丸莲耶,你愿意接受……”

  “黑泽阵。”琴酒好心提醒。”

  “噢,你愿意接受黑泽阵做你的,额、伴侣,同甘共苦,从此爱他、敬重他吗?”

  阿笠在念这段话时,乌丸一直晦暗不明地盯着琴酒。

  这种眼神很难形容,像是野火旺盛地烧过后,只留下灰烬。

  他迟迟没有回答,琴酒也没催,尴尬的只有阿笠,顺便一提,阿笠依旧穿着白大褂。

  白的、白的、黑的。

  谁是outsider,一目了然。

  不知过了多久,一秒或一个世纪,乌丸低着头冷嗤一声,他摩挲下自己的尾指,那里本该有个祖母绿的宝石戒指,为了琴酒才脱的,习惯却保留下来。

  他说:“算了。”然后掀开两人旁边桌上的红布,下面是两个高脚杯。

  高脚杯里是颜色一模一样的白葡萄酒。

  “阿琴,这瓶酒的生产年份和你的出生年份一样。里面有一杯被我放了APTX4869。”

  “你知道A药的存活概率是多少。现在我们都转过去,让这个胖老头闭着眼调换位置,然后听天由命。”

  阿笠吓得手机都掉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但琴酒还是冷静地凝望着乌丸:“你去调过存货柜的监控了?”

  “对,你为什么不删?”

  “因为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琴酒顿了顿又说,“其实,你可以直接用枪杀了我。”

  乌丸摇摇头:“我想知道,命运是不是总向你倾斜。所以,你先选。”

  琴酒先选了,在阿笠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把一杯酒倒进另一杯里,端起,盯着乌丸的眼睛,慢条斯理晃了晃说:

  “敬你。”

  乌丸的表情飞快地扭曲了下,他没有阻止,所以琴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苍白的脖子上还遍布着面前男人给的w痕。

  看到琴酒把两杯酒都喝下去,阿笠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记得灰原说过,最长五分钟,吃下APTX的人就有可能暴毙身亡。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他边问边神经质地每隔几秒就看一眼手表。

  五分钟倏忽而过,阿笠惊讶地发现琴酒还好端端站着,甚至脸色比刚才更好。

  “……你没在里面放药?”他试探地问乌丸。

  乌丸置若罔闻,琴酒也没替他解惑,而是走向乌丸说:“帮我戴戒指吧,我想戴梨花的那个。”

  “为什么?”

  “因为里面刻了你的名字。”

  乌丸纵容地笑了:“真拿你没办法。”

  他执起琴酒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上去,几秒后,那簇梨花乘着从玻璃窗漏进来的阳光绽放,一尘不染的白色,和琴酒的衣服很相配。

  琴酒满意地打量了会儿,转身朝外走,快开门的时候,听到乌丸在背后说:“爱上你的人真是不幸。”

  他顿了下回头:我从来也没要求谁爱我。”

  然后门开了,全副武.装的FBI冲进来。他们本以为会看到枪林弹雨的场面,谁知道被通缉的前日本首富只是孤零零站着。

  乌丸乖乖被逮捕了,怀里被搜出了枪,十根手指上也光秃秃的。

  他在身后,看赤井秀一殷勤地帮琴酒挡住车顶,就像他后来为琴酒做的那样。

  噢,很久之前,这件事是琴酒为他做的。

  他回忆着,被FBI探员粗暴地押进警车。

  *

  前一辆的车里,赤井把玩从乌丸身上搜到的枪。

  他眼尖,一下就认出是那把价值不菲的陨石M1911。

  “你说,他为什么有枪也不自我了断?”

  琴酒倚着窗,头也懒得回:“因为他怕死。”

  怕死,所以才会费尽心思研发长生不老的药。

  那他没在那两杯酒里放A药,也是因为怕死吗?

  问题的答案对琴酒不是很重要,他漫不经心转了转手上的梨花戒指。

  *

  回到日本后,琴酒见到那些久违的人。萩原约他坐摩天轮,犹豫了很久,问出关于微型摄影机的事。

  他说:“我记得那天大岛校长来医院看望百田,那个摄影机……是他放的吗?”

  琴酒由此想起自己和大岛在日料店的私下会面。

  他们讨论了如何扳倒乌丸的整个计划,到利用百田之死来引出沼田教授时,对方问:“黑泽君,你的计划这么周密,最关键的摄影机准备让谁来放?”

  毕竟他们要靠这个,让沼田招供,并成为污点证人。

  他们都知道,刚才提到的人选里除了是因骨折休养在床的伊达航,唯一没被提到的就是萩原研二。

  琴酒沉默片刻:“我去放。”

  “还是我来吧。”

  “条子也能对普通群众见死不救吗?”

  即使那个人犯了严重的罪,警察也应该没有审判的权力。

  大岛闻言笑了,不紧不慢地摩挲着茶杯说道:“年轻人,你觉得我是怎么爬到警察厅长官的位置?”

  听到这话的萩原心里五味陈杂,他没想到看似和蔼的警校校长,背地里也有这么一面。

  但归根究底,校长和黑泽还是选择了保护他。

  摩天轮到达顶峰,他想跟琴酒接吻。因为听说这样,就能跟对方长厢厮守。两人的嘴唇还差一点紧贴时,琴酒挡住了他。

  “我还没离婚。”

  说着,他晃了晃手上的戒指。

  “……哪有人会戴两个完全不同的婚戒?”

  一个是圣洁的梨花,另一个却是阴险可怖的蛇。

  “因为我把丈夫送进牢里了。”

  *

  又隔了几天,赤井约琴酒到清吧,没问琴酒对意见,就给两人各自点了杯黑麦威士忌。

  “我从不喝黑麦。”

  赤井置若罔闻:“尝尝,不错的。”

  似乎在说酒,又似乎别有深意。

  琴酒瞥他一眼,往玻璃杯里扔了块冰,用食指搅拌几下,最后伸出舌头敷衍地舔了舔。

  “尝过了。”他说。

  赤井见状有些生气,索性含了口酒掰过琴酒的脸,嘴对嘴喂他。

  两人接吻时发出啧啧的水声,没来得及被琴酒吞咽的威士忌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下来,把里面的白衬衫都弄湿了。

  眼见两人越亲越激烈,酒保无奈地拍拍手:“先生们,还想更深入交流的话,可以去楼上开间房。”

  谁知话音刚落,赤井和琴酒就默契地停止接吻,面无表情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

  过了几秒,赤井主动打破沉默:“这才叫尝过了,懂吗?”

  琴酒讥讽:“这种程度,我早尝过好几次了。”

  赤井眼里一瞬间迸发出期冀的光:“那你想尝到什么程度?”

  琴酒话锋一转:“我还没离婚。”

  “呵,我早听说你最近开始用这种借口拒绝那群追求者了。没想到会出现在我身上。你觉得管用吗?”

  琴酒没回答,而是挑了下眉看向酒保。

  酒保会意地摇摇头:“从这位先生刚才的行为可以看出,他比较无赖。”

  琴酒和赤井不约而同笑了。

  “说起来,你明明可以在发现A药之后就抽身,为什么没那么做?”

  “因为想试试婚礼是什么感觉。”

  “然后就把自己的丈夫送进了监狱。”

  听到这话,酒保望向琴酒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赤井注意到了,半真半假问:“是不是觉得这样的人很危险?”

  “危险也是迷人的代名词。越危险的东西就越让我们不可自拔。”

  赤井耸耸肩,遥遥朝银发的男人敬了杯酒:

  “听到了吗?他让我别挣扎了。”

  琴酒轻嗤一声:“我在想,怎么才能让这张嘴闭上。”

  “很简单,要么跟我恋爱,要么跟我做X。”

  他说完,极富攻击性地盯着琴酒。

  琴酒既没和他恋爱,也没和他做X,而是在他侧脸很快地啄了一下。

  然后,赤井出乎意料安静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吃这么纯情的招数。

  这可能就是荤吃多了,要食素。

  *

  赤井搭飞机回美国的那天,日本警方传来消息,原“组织”的二把手朗姆在一座废弃的厂房z焚而亡,同天,有人用匿名快递送了厚厚的资料到搜查一课。

  这些资料足够他们把朗姆多年经营的生意线一次性拔除。

  搜一特地派人去那个废厂房勘查,墙上密密麻麻的弹孔和已经焦黑的血迹显示,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枪战。

  至于朗姆的对手是谁,没人知道。

  *

  警校的那几个人无数次尝试联系景光,但无论发多少信息,打多少电话,永远石沉大海。

  怎么会这样?

  难道诸伏景光还是逃不过在卧底时死亡的命运?

  每个傍晚,琴酒都会查看自己和景光的对话框,上面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给对方的浴袍照,留言是“想我的时候,可以用来zw。”

  这一天,他终于忍不住给景光发了一句:

  【告诉你,休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愧疚。】

  然后他直接把这部手机扔到一旁,换了部新的。

  *

  在大家为景光的安危深感担忧时,也有好的事情发生——

  比如贝尔摩德的新电影得到了数个国际大奖的提名,相较在组织里当牛做马,还是当大明星顺便真身上阵拍打戏更适合她;

  比如佐藤决定从目暮警官手下出来单干,高木也选择跟随。

  当被“前”同事打趣时,他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地说:“没人规定,男人就一定要强,女人就一定要弱。我只是做我想做的!”

  又比如灰原因为研发药物的天赋实在太高,被国家部门录用,目前正尽全力研发APTX的解药,在监狱里的沼田也有帮忙。

  而新一和小兰约定,四年。如果四年,当他们二十岁时还没有解药,小兰就该尝试寻找自己新的幸福。

  小兰也同意了新一的观点。

  *

  日子又过了几天,直到琴酒休息够了,受大岛邀请重回警校教学。

  大岛是阿笠的朋友,时光机那时候,偶尔也会凑个热闹在旁边帮忙看看。

  这天是新一期警校的开学典礼。

  因为时间紧迫,现任校长鬼冢八藏上台,简单对琴酒作了介绍。

  台下的学生们半遮半掩地望向琴酒,目光里难掩好奇。

  因为他们从没见过哪个教官被允许留这么长的头发,但有一说一,像阳光一样耀眼的金色,实在很漂亮。

  *

  等到仪式结束,琴酒走出礼堂,没几步路就被好几个新生缠住了。

  “教官,你擅长什么科目啊?”

  “教官,你会做主班吗?”

  “教官,你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啊?”

  话音未落,那个问私人问题的男生感觉头顶一阵沉重,被不受控地扭过脸。

  “谁啊!”他没好气地叫道,而后叫声变成了惊喜,“你是……爆处组的组长松田阵平警官!”

  “听说你拆弹天赋在进十年的警校毕业生里最高,是真的吗?”

  松田淡定地笑笑:“天赋是不是最高,我不知道。但要是你对教官心怀不轨被发现,就一定会被开除。”

  听到这话,学员们立刻作鸟兽散。

  等人都没了,琴酒走到松田旁边似笑非笑:“对教官心怀不轨会被开除?那你为什么能好好毕业?”

  “不仅我好好毕业了,他们都好好毕业了。”

  松田说着,手臂往后一展,琴酒顺着望去,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帮人——

  伊达航、降谷零、萩原研二、以及被簇拥在中间的诸伏景光。

  琴酒挑挑眉,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恼怒似喜悦。

  诸伏景光抱着束鸢尾花,有些缓慢地走向他。

  他提步迎上去,却故意板着脸: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昨天?”

  “嗯,因为在火场里受了伤,又要躲过朗姆手下的追杀,现在才回来。”

  景光说着,把手里的花递给琴酒,他动作有些踉跄,琴酒见状,下意识伸手抱住他。

  “我看到了你的信息,原来你也会担心我的安全。”景光隔着鸢尾靠在琴酒肩上,嗓音低沉又戏谑地说,“放心吧,我们的教学还没结束,我不会轻易有事的。”

  只不过,上次是面前的男人救他出火场,而这一次是景光自己。

  琴酒嗤了下,越过景光的肩膀,望向一张张熟悉的脸,最后定格在最右边波澜不惊的高明脸上。

  他笑了。

  他们也笑了。

  *

  后来,琴酒“时隔多年”再一次站上警校的讲台,居高临下打量稚嫩的学生。

  他们中有的或许会成为交警;有的会进入爆处和搜一;有的在名利场迷失自己,有的却成为群众口中津津乐道的普通好警察。

  每个人的际遇都各不相同,不过在现在的琴酒眼里,他们都只是一群蠢货罢了。

  他把随身携带的文件夹搁在讲台上,不轻不重“啪”的一声: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的主教官。我的名字叫——”

  “黑泽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