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田
又过了段时间,琴酒去监狱探望乌丸,判决书不久前下了,数罪并罚变成无期。
其实,日本还是个偏向于废除死刑的国各方势力博弈,在位者为了仕途,也不会轻易判死。
外守一的死刑还是面前的男人“运作”来的。
乌丸对这个结果没什么不满,就放弃了上诉。反正监狱内外的生活都差不多,有钱有权了半辈子,又怎么样呢?
他和琴酒面对面坐着,很长时间谁都没说话,犹如两尊没生命的雕塑。
他目光晦暗地打量琴酒,从那飘逸却刺眼的金发,到对方依旧苍白的脸颊,再到干干净净的脖子,最后定格在手上的那枚戒指——
那枚梨花形状,内圈篆刻了他名字的戒指。
【给我戴梨花那个吧,因为有你的名字。】
想起琴酒曾经的话,乌丸嘲讽一笑:
“如果你今天是想让我签离婚协议,那算盘就打错了,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明明是很阴毒的话,琴酒也不在意:“没关系,一辈子不离婚也没关系。我只是来看看你。”
乌丸语塞,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他想,如果用指甲去挠,说不定连喉咙都会被挠破。
他沉了口气,想拂袖而去,所以探视时间还没到,就示意狱警把自己带走了。
琴酒没阻拦,只是在后面默默地看,看自己的丈夫剃了平头,戴着手铐脚镣,走起路来有些踉跄,背影也不复以往的矜贵。
他注意到,虽然乌丸的态度很差,却没让他不要再来。
*
第二个月,琴酒又来了。
乌丸的脸色依旧不好,见到他就劈头盖脸说:“早知道,我就该在时光机里让朗姆干掉你。”
琴酒勾唇附和:“确实,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于是乌丸又被气到,只不过这次陪琴酒的时间比上次长些。
*
第三个月的乌丸经过教化,脸上的戾气少些,显得愈发平静了。
他问琴酒有没有背着自己偷.人。
琴酒摇头否认。
“难以想象你这种人能清心寡欲很久。”
琴酒“嗯”了声,耐心颇好地告诉他:“可能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做得太多,暂时就不想了。而且,你还是我丈夫,我不会随便出轨的。”
乌丸面无表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直到狱警提醒探视结束,他才离开。
*
第四个月,进入夏季。两人身上的衣服少了,因为每天定时出去操练,乌丸的皮肤也更黑。那个注重保养,浑身像牛奶一样细腻光滑的男人已经是隔世的记忆。
这次,乌丸问琴酒外面的生活过得如何,琴酒言简意赅说了,他表现得很不屑。
“每天帮条子训练,和坐牢有什么区别?没想到你会选这样一条路。”
琴酒不置可否。
探视时间一晃而过,乌丸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两人视线在半空碰撞,他毫无征兆说:“三年。在日本,人口失踪超过三年就会被判定为死亡。如果你选择在礼堂杀我,顶多三年也能自由。”
乌丸的暗示很明显,如果琴酒能坚持三年都来看他,那么就能得到那份离婚协议书。
琴酒对此没有表现出欣喜,而是淡淡地说了声:“下次再见。”
*
第五个月,天气变得好热。因为监狱建在郊区,树上的蝉叫声让他们听不清彼此的话。
乌丸索性闭嘴,又开始默默打量琴酒。因为琴酒不爱防晒,本来白皙的皮肤已经有些泛红。他想开口让对方注意,最后却鬼使神差说:
“你不会习惯的。”
“嗯?”
“一个人在黑暗里行走久了,习惯不了亮光。”
你看你的皮肤都没法习惯,更何况是你呢?
后半句话他没说,琴酒也懂了,低头拨弄了会儿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笑道:“当初的黑暗,我也是习惯了一阵的。”
乌丸当场愣住,双手交握成拳,他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琴酒确实是个适应力很强的人。
*
第六个月,聒噪的蝉死了一批,他们也能平静地聊起从前了。
乌丸说:“你师傅斯汀格是我很好的朋友,从组织创立就在了。后来,他做多了任务,想脱离,我不许;想死,我告诉他得先找到接班人。”
所以那次,琴酒和斯汀格才为了把枪斗得你死我活。
是乌丸准许陪伴自己许久的好友去死了。
琴酒回忆起以前师傅冷着脸教他射击,他有成果时,对方的嘴角笑得很僵硬。
斯汀格是一直不爱笑吗?还是见多了死亡才这样?
琴酒没兴趣知道,想了想问:“我后来超过他了吗?”
“早超过了。你的心理素质比他更好。”
但再好的心理素质干这行久了,也会变得麻木。乌丸怕琴酒重蹈斯汀格的覆辙,才趁他受伤,把人送进了时光机。
起初,只是抱着不能失去得力干将的心态,谁知后来变了质,两人的关系比猫玩过的毛线团更乱。
琴酒仿佛看出他的矛盾,冷不丁问:“你后悔吗?”
后悔吗?
乌丸在无数个面对灰墙失眠的夜晚也扪心自问,他始终想不到答案。
如果没把琴酒送进时光机,乌丸可能就不会锒铛入狱。
但同时,他们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复杂的纠葛。
失败的感情和数不完的金钱哪个更重要呢?
鲜活的生命和无尽的空虚哪个更好呢?
“那你呢?恨我吗?”
琴酒讶异地挑挑眉:“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带着我见识了不同的世界。而且也放过了我很多次。”
“但你还是背叛了我。是因为我对你身边的人动手了?你真正喜欢的是他吗?那个叫萩原研二的?”
琴酒摇摇头:“说过好几遍了,我只是讨厌被人威胁。就算是先生也不行。”
“先生啊……”乌丸呢喃着这个久违的字眼,无奈地笑了,“那也没办法,本性难移。”
他发迹前要面对别人的多疑,发迹后又忍不住怀疑别人。
这种在亲密关系里最忌讳的,反而是他能走到现在的立身之本。
所以他越喜欢琴酒,就越忍不住想要操控,到头来,把人越推越远。
这次,乌丸告别琴酒时多了些遗憾。
*
第七个月是乌丸的生日。
琴酒特地踩着探视时间的尾巴过来。
“蛋糕好吃吗?”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入籍的时候,看到你在表格上写的。特地去学怎么做,托了关系送进来。”
怪不得他的生日蛋糕那么大,造型也很奇特。狱友们都以为他贿.赂了警察,原来是琴酒的手笔。
他沉默很久,越发看不清面前的男人。对方那么劳心费力,到底求什么?
就是为了那张离婚协议吗?
这次他轻声说“感谢”,而琴酒回他“不客气”。
他发现对方还戴着那个刻着自己名字的戒指,每次来都戴。
*
乌丸和琴酒的故事止步于第七个月,因为就在生日的第二天,乌丸在牢里用一把切蛋糕的刀自.裁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去意已决的人谁都留不住。
天蒙蒙亮时,那个和琴酒曾有几面之缘的律师敲响了他公寓的门。
律师把乌丸的死讯告诉琴酒,还拿出了对方给他留的遗嘱——
一笔此前谁都没发现的巨额财富和一条从未暴.露过的生意线路。
“这个遗嘱是什么时候立的?”
“我和你在乌丸先生拉斯维加斯的别墅擦肩而过的那天。”
琴酒回想起来,那也是他把偷来的A药成品邮寄给松田的一天。
那时候,乌丸察觉自己的背叛了吗?
琴酒想,他恐怕永远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他把律师送出门时,对方才猛然想起来似地从西装的内侧袋里掏出个信封。
“乌丸先生还留给了您这个。听说,从他喉咙喷出的血溅湿了整面墙。”
回到客厅的琴酒独自打开了信封,映入眼帘的除了简短的几行字,还有已经氧化发黑的大片血迹。
——阿琴,留了点钱和生意给你,受不了阳光的时候可以退回黑暗。
——离婚协议我也签好了。
——爱上你是无望的事,我无法忍受三年后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
——我不懂什么是爱,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爱你。
琴酒拿过片刻前放在茶几上的信封抖了抖,一张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掉出来。
明明伴侣一方死后,婚姻关系就会自动解除,但乌丸还是多此一举地把协议签好了。
琴酒望着上面孤零零的“乌丸莲耶”四个字沉默良久,起身脱下无名指上的梨花戒指,锁进抽屉。
空气里的一声叹息渐渐随风飘远。
*
乌丸去世的半年后,琴酒恢复了正常社交。
他每月在高明家留宿两次,做些成年人爱做的事。
因为在阴冷的看守所里被关过一段时间,高明的腿伤留下后遗症,每到刮风下雨都会疼。
琴酒把伏特加看养生节目买的一些膏药搜刮过来,给他热敷。
琴酒蹲在地上,而高明坐着,因此难得有了俯视对方的机会。但高明并不欣喜,他觉得人人平等。
不过,从他的角度能一览琴酒衣领下的风景,那攀附在白皙皮肤上的是密密麻麻的粉色w痕。
他强忍嫉妒,把琴酒的衣服挑开了些,若无其事问:“谁弄的?”
“你弟。”
平心而论,在所有竞争对手中,他最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为什么?”
“他去朗姆身边卧底前,我答应过教他怎么做X。”
高明一瞬间气血上涌,垂在身侧的右手握得很紧:“你怎么会跟他有这么荒唐的约定?”
琴酒抬头看他,面无表情地说:“那请问,你弟是喜欢钱还是权?或者心里那份可笑的正义感能让他在濒死的时候迸发强烈的求生欲?”
琴酒的语气很平,高明却被问得哑口无言。
问题的答案就在那里,他们都心知肚明。
就像高明能为了琴酒的计划去坐牢,他弟弟也能为了对方冒十二万分危险。
他握拳的右手无力地松开,琴酒见状,似笑非笑道:“其实,我并不介意三人x。”
“!”
高明惊得呼吸一顿,明知这个念头禁忌,但望着琴酒仰视他的脸,居然能毫无障碍地描绘出那副场景。
他和景光一前一后,而阿阵在中间……
高明的脸不受控地红了,正打算遮掩时,琴酒突兀地说:“你在流鼻血。”
“!”
他下意识一摸,低头对上琴酒戏谑的眼神。
“……阿阵!”
后来他们做X,高明的动作格外粗暴,在琴酒的皮肤上印上一连串y痕,像是要覆盖弟弟留下的痕迹……
许久,做完两轮的琴酒坐在床边抽烟,高明走到他身边,边拿走烟边说:“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琴酒冷冷地瞪高明:“少管,否则下次别想让我陪你玩这种游戏。”
说完,他晃晃腕上的s铐,空旷的卧室里回响起“哐当哐当”的响声。
要解开手铐对琴酒绝非难事,但对方偏要等他出来,当面羞辱。
高明尴尬之余,心还因为刚才的刺激砰砰直跳。他用床头柜上的钥匙解开s铐,才看到琴酒腕上那圈淡淡的h痕。
“抱歉,我不该这么对你。”
琴酒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无所谓,相比之下我更讨厌中规中矩,你知道的。”
这话在高明耳里化为某种暗号,仔细想想,离乌丸去世也已经半年多了,是不是意味着……
他正鼓起勇气打算开口,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来自最高院的回访电话,告知他外守一将在一周后被处以死刑。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酷,但高明衷心感谢那位帮忙修好收音机的师傅。
如果不是他,外守一不可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高明决定第二天要当着对方的面,好好表达这份心情。
*
高明没想到会被收音机的生产厂家告知,那位师傅根本不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有那么个人主动联系他修好了收音机啊?
等等!
主动、联系……
他和师傅也不是在收音机公司见上面的。
难道说……
电光火石间,高明想到个让他惊惧的可能。
他赶忙给弟弟景光打电话,两人约在咖啡馆见面。
虽然高明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但有过长期卧底经验的弟弟还是很快听出弦外之音。
“高明哥,你是在怀疑我伪造证物吗?”景光若无其事喝了口咖啡,“别开玩笑了,我哪儿有那个本事?而且……”他说着,忽然收敛脸上所有的笑意,一本正经道:
“别忘了,我也是个警察。”
景光的剖白看似无懈可击,不过他无意间的一句话提醒了高明——
【我哪儿有那个本事?】
那么谁有本事又愿意为他这么做呢?
高明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情况告知法院,并申请对录音进行重新鉴定。
*
过了五天,高明回到家发现在客厅等候多时的琴酒。他莫名心虚,正打算装得和往常一样,对方劈头盖脸问:
“火场录音重新鉴定过了吧?是真是假?”
高明沉默片刻,才硬着头皮回答:“鉴定科的人说找不到伪造的痕迹。”
琴酒冷冷地嗤笑一声:“那还真是遗憾啊,没能让你救成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
但追求程序正义有错吗?毕竟让罪犯接受法律公正的审判,才是每个警察应该做的。
他望着琴酒紧绷的背影,生生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任其腐烂。
晚上,两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吃饭、洗澡、最后滚到床上。
伴随y望攀升,理智也逐渐抽离。高明抱着琴酒说“对不起”,一声接一声,直到琴酒不耐烦地用自己的嘴堵住他的。
“别废话。”
接着,回应以比平时更高涨的热情。
不知两人是否都想尽快解除误会,这场做得又狠又长,等天空泛起鱼肚白,琴酒才尽兴地倒在高明怀里。
高明勾着他的下巴,有一搭没一搭跟他唇吻。
这是高明从那些不堪入目的录像里学来的——
“不能做完就算了,余韵很重要。”
能让伴侣心中的愉悦感又升一个台阶。
他低头缓缓问:“搬过来跟我住好吗?”
琴酒慵懒地翻起眼皮看他:“你弟……”
话刚出口,就又被吻住。
“阿阵,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吗?”
“……”
几次三番,他们的嘴唇都湿漉漉的,像干涸池塘里的两条鱼,粘在一起很久都分不开。
琴酒终于妥协:“让我考虑一下。”
高明压抑眼中的狂喜又要亲他,琴酒却冷漠地别过脸:“滚下去洗你的吧。”
很快到了上班时间,琴酒还窝在床上懒得起。
“不用我载你去警校吗?”
“没睡好,刚才打电话请假了。”
高明深深地望他,内心抱歉之余还有种莫名的恐慌。
他若无其事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今天早点回来,你不会走的,对吧?”
“当然,我也走不动。”
高明于是笑了,安下心。
临走时,琴酒朝他招手,等人凑近了,又拽着领带送他一个深吻。
高明看看自己又看看对方,一个西装笔挺,一个光秃秃的,天知道要多大定力才能成功从家里走出去。
他帮琴酒盖好被子:“别着凉了,记得吃饭。中午我会打电话来检查的。”
*
整个上午,高明都被那股隐约的不安围绕。
好不容易熬到吃饭,他没按约定给琴酒打电话,而是直接拦出租回了
然后,他在自己公寓门口的地毯下找到备用钥匙,原本摇摇欲坠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公寓里敞亮而安静,高明其实已经猜到了,却还鼓起勇气从嘴里挤出琴酒的名字:“阿阵?阿阵你在的吧?”
可他们的衣柜、盥洗台……很多地方都像他的心,空了一半。
琴酒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带走了。
高明在偌大的空间垂下头,肩膀耸动着不知发出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他早该明白阿阵的平静就代表了异常,无尽的热情也是。相似的情况,之前不是发生过吗?
高明只是不敢去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阿阵啊,眼里揉不得沙子,或许为了他已经揉了很多次。
但那真是沙子吗?其实只是理念不合而已。
外守一死的那天,高明没什么特别感觉。
他不是没想过如果不去追根究底就好了,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黑泽阵从大家的视野里消失了,一起失踪的还有伏特加。
*
起初,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暂时现象。但当他们发现琴酒提前去警校办了离职,不由开始慌了。
他的那些学生,搜一的、爆处的、公安的,甚至还有FBI都试图寻找他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对前Top Killer来说,要想隐匿于人海轻而易举,他被看到,只是因为想被看到。
就这样,一晃过了三年,到了日本法律意义上失踪人口能被上报死亡的节点。
琴酒当然没死,不过不回任何消息,不接任何电话,从他们的生活中彻底剥离了自己。
这三年,大家的生活都在徐徐往前走,逐渐地,很多人放弃了对琴酒的联络,因为知道再继续尝试也是不会有结果。
高明因为愧疚、景光因为连带责任;
萩原、降谷和赤井则都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只有松田例外,毕竟他曾为了揍警视总监一顿而不顾父母反对,报考了警校。
他每天都给琴酒原来的那个手机发消息:
阿航和娜塔莉结婚时,琴酒没出现。所以他录了段视频过去;
佐藤和高木结婚时,琴酒也没出现。所以他又录了段视频过去;
工藤新一和灰原哀变回大人时,全世界都在电视上看见了,所以他只发了文字……
久而久之,他的信息铺满了整个屏幕,虽然都显示未读,但他乐在其中。
每天的最后一句话他都会说“今天也很想你。”
噢对了,有件事警察厅还没对外公布,但已经板上钉钉——
松田阵平会成为下一任警视总监。
这三年里,大岛一直推进取消职称和就业年限挂钩的改革。他提倡“不拘一格降人才”,而且这样做也能有效阻止警察培植自己的势力,造成内部腐.败。
因口碑良好,工作能力出挑而被推举上位的就是松田阵平。
就像琴酒在警校里说的“爆处很危险,所以升职也很快”。
今天,松田从大岛校长那里接到个特殊任务——
和对方埋在非法组织里的暗线接头。
临行前,松田通过家里的传真机从大岛那儿收到一堆资料,是些灰色交易记录,署名的部分被刻意模糊掉了。
松田粗略一看,收集的证据够这人坐十几年牢。
入夜,他如约乘上港口的游轮,看到来迎接的人时,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伏特加,你怎么在这儿?”
伏特加置若罔闻,只专心引着他往船舱里走。
松田望着对方在墨镜遮掩下的脸,不禁产生个荒诞的猜测:
他即将见到的人,该不会是……
随着真相接近,松田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扑通扑通地几乎从嗓子里蹦出来。
然后,他见到一张铺着红色绒布的餐桌,尽头果然是那个男人。
“……黑泽。”
琴酒抬头,眼里掠过一丝讶异:“你就是新一任的警视总监?”
*
原来,琴酒失踪的这三年用假名开起了连锁画廊。这些画廊表面是为了培养那些目前还名不见经传的画家,其实是给非法组织提供简便的洗q渠道。
然后他再联合之前那个美国的军.火贩子倒卖枪.支,在恰当的时候把这些名单报给大岛,好让这些组织被一网打尽。
琴酒从警校离职前,在日料店又见了大岛一面,对方隔着茶水氤氲的热气对他说:
“前段时间各组织引发的骚乱让我们充分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会没有黑。与其惧怕,不如和它们融为一体。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松田听完琴酒的描述瞠目结舌:“那我手上的这些资料……”
“是他拿捏我的把柄。”琴酒喝口茶,无名指上是个银色的环蛇状戒指。他慢条斯理补充,“好像是景光送去的。”
那时,朗姆给的纸箱里不是没有琴酒的罪证,只不过被景光提前一步拿走给大岛了。
“……”
松田哑口无言。
琴酒见状道:“怎么,你不觉得这是警察该做的事吗?”
接着,琴酒领他认识现阶段各非法势力的分布图,顺便讨论下一步计划。
和琴酒在一起的时间总过得太快,仿佛只有几分钟,松田就被对方送下了船。
道别的过程中规中矩,眼见琴酒要走,他才忍不住问:“我怎么联系你?”
“用原来那个手机就可以。”
*
回到家,松田发现手机上的信息统统显示“已读”,那些他发的视频、分享生活的文字,还有说了不知道几遍的“我很想你”。
他兴奋地咬下牙,又沉口气问:
【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琴酒很快回了:
【一月一次,老时间老地点。】
松田于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月,期间一条信息都没给琴酒发。
只不过第二次踏船时,他给伏特加带了张对方喜欢idol的演唱会门票。并作为交换,知道了琴酒固定时间会在美术馆里巡视。
他乔装打扮后过去,在一副向日葵前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年绅士,因为身材高挑,松田一下就认出了。
他默不作声和琴酒肩并肩站着,用挑剔的眼光审视了画作好半会儿说:“我的画也能挂在这里吗?”
琴酒睨他一眼,转身走了。
*
第三次,松田又给伏特加带了对方喜欢idol的to签,得知贝尔摩德的电影即将上映。
琴酒包场支持贝尔摩德时,他从后门溜进去,厚脸皮地带着桶爆米花坐在琴酒身边:“吃吗?刚出炉的。”
“……我不喜欢吃爆米花。”
“行,那下次我再换个别的。”
电影在松田讨好失败的声音中开始,居然是部R级恐怖片,贝尔摩德那么漂亮张脸在大荧幕上眼珠暴突,七窍流血十分吓人。
松田被吓得够呛,不受控地叫了几声,琴酒攥了把爆米花塞进他手里:“堵住你的嘴,别影响我看电影的心情。”
“……”
*
第四次,琴酒主动约他吃牛排,在总统套房,把他用来收买伏特加的演唱会票、周边、签名一股脑摆在桌上:
“你到底什么意思?”
琴酒不苟言笑的模样十分威严,但松田也不是警校里那个必须尊师重道的学生了。他抻着脖子,面不改色说:“我要以身伺虎。”
琴酒飞快地勾唇笑了下问:“你说谁是虎?”
“我是虎。”
我是那个早就想把你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的虎。
*
第五次,警察厅公布了松田成为警视总监的消息,大家都来祝贺。他在新办公室里收到个匿名纸箱,因为很轻,不可能是什么危险物品,他直接开了。
里面是不同材质的袜子:蚕丝的、亚麻的、全棉的……总共七双。
松田失笑,立刻给琴酒发消息:
【我早就把这个习惯戒了。】
对方没读也没回。
*
第六次,松田叫琴酒出来,当着对方的面,把先前大岛给的那些“把柄”都放进纸箱,点把火烧了。
熊熊的火光在两人眼中跃动,琴酒挑了挑眉:“你不怕我单方面毁约?”
松田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本来这些东西就困不住你吧?”
说得很有道理,其实大岛也知道。只是双方做做样子,老年人的颜面总想被维护。
*
第七次已经是隆冬,天空下起鹅毛大雪。
琴酒在本会让松田丧命的摩天轮下碰到对方。
现在摩天轮慢悠悠转着,他们也安静地看。
其实,琴酒不知道要看些什么,但当烟火在纯白的世界腾空而起,松田又出其不意亲吻他的嘴唇时,他懂了。
琴酒以为这吻会很快结束,但却被吻得很深。松田像是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他稍退一步,就会被对方搂着腰拽回来。
久而久之,琴酒也随他去了。
一吻结束,琴酒睨着松田明显缺氧的脸问:“你多大?还相信这种无聊的传言?”
“无聊吗?心诚则灵。”
爱情是费洛蒙的分泌,但长久的关系需要细心经营。
当年松田在花火大会上第一个跟琴酒告白,现在他重现这幕,就是一种经营。
他风衣的口袋里是个方盒,里面放着几年前就准备好的戒指。每次和琴酒见面,他都会带着,但从来没拿出来过。
今天,他也不准备拿出来。
如果琴酒不想结婚,就不结婚。
如果琴酒想结婚了,自然会说的。
“就这样,没了?”
松田亲亲他:“啊对,生日快乐。”
琴酒闻言笑了,眼里划过一丝戏谑:“那是我骗你的,为了让你帮我画画。”
松田很无奈,转瞬又释然:“算了,也不差这一次。”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成为坚定的锚,当琴酒游走于黑白.两道,穿梭在光明和黑暗之间,确保他记得回家的路——
属于他们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