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田
波洛咖啡厅内,三人的对峙仍在继续。
精神最紧绷的要属灰原,虽然柯南事前有过沟通,她依旧不敢轻易相信面前的男人,尤其当对方掏出枪以示威胁。
她双手交叉,紧握成拳,沉了口气问:
“你想让我们解释,我们又怎么确定你不是警察里的叛徒?”
此话一出,降谷狠狠皱眉。他把目光转到灰原身上,开口时,语气冷冽:
“你可以怀疑我的取向,但不能质疑我对这份事业的热忱。”
“怀疑……你的取、向?”
灰原像碰到个艰涩的问题,反复咀嚼降谷的话,她察觉了其中的异常。
柯南见状,无奈地叹口气道:“他喜欢琴酒。”
“你说什么!”灰原不可置信地惊叫出声。
她脸色煞白,身体摇晃,好几次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隔了好一会儿,灰原总算稳定心神,狠狠瞪了故意隐瞒的柯南,“砰”地起身朝外走去。
起初,她还压抑心里的恐慌,但渐渐地,那条路越来越长,长得望不到尽头,就像她逃离组织后的无数个夜晚,稍有不慎就会被暗枪索命。
终于,灰原控制不住地跑起来,想把所有氧气挤出身体那样,不管不顾地跑起来。
对于灰原的举动,降谷只是默默看着,直到对方的手搭上门把,才冷不丁开口:“如果他真心想绑架博士,为什么不把监控一起删掉?”
“或许他想炫耀!”灰原转过头,声嘶力竭地吼道。
“以我的了解,他没那么无聊。”
话落,降谷从桌上抽出纸巾。他拿起枪,走到灰原面前,蹲下后,小心翼翼把枪塞进对方手里。
灰原的手又瘦又小,和沉重的枪对比鲜明。降谷帮忙拖了把,语气放缓说:“逃避不是个好办法,如果待会儿你害怕或者觉得我要伤害你,随时开枪。我保证不会反抗。”
“……”
灰原愣住了,一瞬间怀疑枪里没有子弹。
但过往严格的训练告诉了她相反的事实。
她望进降谷眼里,试图在里面找到算计,看见的却是毫无保留的真诚。
她来不及说话,柯南急匆匆从身后赶来:“你开什么玩笑呀,安室哥哥。灰原才一年级,怎么可能会开枪?”
说完,柯南递给灰原一个眼神,见对方不动,甚至焦急地伸手来抢。正在这时,灰原出乎意料地收拢了手掌,她紧紧握着枪,不看柯南,而是一眨不眨盯着降谷:
“我会开枪。”她咬了下嘴唇,坚定地说。
降谷勾唇笑笑,用纸巾擦去灰原的满头大汗,称赞了句:“你真厉害。”
一旁的柯南恍然大悟,这看似劝慰灰原的举动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在这之后,他们就不得不揭开自己“真正的身份”。
*
片刻后,惊讶从柯南脸上转移给降谷。
“所以,你们是吃了APTX4869才会从少年变成这副模样?”
“对,我真实的年龄是17岁。”
降谷点点头看向灰原:“你呢?”
“我18。”
他闻言,沉默了会儿:“方便告诉我,你们的真名吗?”
柯南思索几秒,秘密最核心的部分已经说了,其他的边角料也不值得藏着。
“我叫工藤新一。”
“那位著名推理小说家的儿子?”
“对。”
“怪不得分析能力这么强。”降谷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
柯南不置可否,敏锐地发现对方望向灰原时,眼神里暗含期待和紧张。
灰原也很紧张,自从在组织出生,除了家人很少有人称呼她的真名。
她莫名想咳嗽,试图张嘴,两片嘴唇却因为太干粘在了一起。
“如果你不想说,不用勉强。”降谷贴心地安慰道。尽管他觉得女孩有些熟悉,以至于期待对方是自己认识的人。
“宫野志保。”灰原哑着嗓子,报出名字的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荒谬感。
降谷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连走几步靠近灰原:“艾莲娜是你什么人?”
“……是我妈。你认识她?”
降谷摸摸鼻子:“啊对,不算熟,就是小时候打架,麻烦她帮我包扎过几次。我记得你还有个姐姐?”
因为有着共同的记忆,灰原先前对降谷的那份恐慌不知不觉散了,她垂下眼帘,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嗯,但她和我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
听到这话,降谷长久地静默:“抱歉,我不该问这么多。”
“没什么,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父母死于实验室的一场大火。组织里的人说,那是意外。”
但那真的是意外吗?降谷扪心自问,很快给出否定的答案。
比起“意外”,他更相信是宫野父母做出了什么违背组织的事被肃清了。
比如——
不肯再从事A药的研发。
另外有件事,降谷也很在意。
虽然贝尔摩德认为乌丸莲耶和琴酒是出逃美国,他倒认为两人是真的去拓展新业务。
“……你是说,他们准备向富人和政客出售A药?”
“对,还有时光机。”
所以乌丸临走才特意命令琴酒来抓阿笠博士。
如果能手握恢复青春的药物和回到过去的机器,谁还会把枪.支、走.私这种不入流的勾当放在眼里?
“可恶!”柯南忍不住捶了下桌子,“我们得阻止他才行。”
“当然,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降谷说着,起身拉开店里的窗帘,阳光照进来的刹那,耀眼得灰原下意识遮住了脸。但几秒后,她松开手,跟自己较劲似地目不转睛盯着外面。
真亮啊……
真暖和啊……
即使逃出组织,她的心还是无时无刻不被恐惧缠绕着。
是时候挣脱出来了,靠自己和大家的力量。
“嗯,我们一定能阻止乌丸。”
虽然她的声音很轻,柯南和降谷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瞥她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
三人商议结束,小兰适时打来电话:“喂柯南,小哀的心情好点了吗?”
之前为了顺利和灰原出来,柯南扯谎说会带她去安室哥哥的咖啡厅吃甜品。
小兰也想跟,被柯南以“年龄代沟”为由严词拒绝。
小兰为此不太开心,但还是特意给了一笔钱,把柯南拉到一边耳提面命“她想吃什么就给她买,千万别小气,知道吗?”
或许小兰觉得自己的声音很轻,其实一字不落进了灰原的耳朵。灰原不爱吃甜品,不过不妨碍她感激小兰的好心。
临走时,她犹豫几秒问降谷:“你……会做草莓蛋糕吗?”
降谷闻言笑了,这就像问艺术家能不能画一只一年级美术老师布置的“苹果”作业一样可爱。
“当然,草莓蛋糕可是本店人气order Top3。”
说着,他熟练地穿上围裙工作起来。
灰原和柯南坐在餐桌旁,默契地不说任何话,只是享受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片刻,引人垂涎的蛋糕新鲜出炉。
“帮我打包吧,送人的。”
降谷装好蛋糕,在包装上用粉色丝带细心系了个蝴蝶结。
灰原转手把蛋糕交给柯南。
“给我干吗?”柯南不明所以。
“带回去给小兰啊。你没发现刚才说的那番话让她生气了吗?”
“……有吗?”
灰原用看朽木的表情打量了会儿柯南,还是降谷先反应过来:“工藤和小兰小姐原来在谈吗?”
“就是啊,很难想象他这么迟钝,也能有小兰小姐这么好的女朋友吧?”
降谷装腔作势摸摸下巴,故意用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睨着柯南:“确实。”
柯南被看得火了,先向灰原发难:“你那么懂,谈过恋爱吗?”
灰原耸耸肩:“没有是没有,但我陪明美看过恋爱电影啊?她很喜欢这种的。”
这是为数不多,灰原能笑着提起姐姐的时刻。
柯南哑口无言,转而把矛头指向降谷:“你呢?你不还没追到琴酒吗?”
降谷的笑容淡了一瞬,柯南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刚想道歉,对方抢先一步:
“对啊,你都能有女朋友,我怎么可能追不到琴酒?”
话虽这么说,把两人送出门后,降谷的表情一下子沉寂下来。他回到店内,给自己泡了杯红茶,又在里面放了片新鲜柠檬和三勺糖。
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呷了一口,嘴里满是甜腻到苦涩的味道,而他对琴酒的思念,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
柯南把蛋糕带回家,小兰一脸受宠若惊。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买蛋糕?”
柯南笨拙地摸摸后脑勺:“对不起小兰姐姐,我刚才不该这么说,惹你生气。”
小兰愣了下,转瞬灿烂地笑开,她弯腰轻刮柯南的侧脸:“下次说话前要先过过脑子噢,语言能救人也能伤人的。”
“嗯,我知道了,小兰姐姐。”
“对了,小哀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噢,公安的风见叔叔来把她接走了。说是阿笠博士找到之前,会给她提供24小时的保护。”
“这样啊,那我们也多去看看她吧。”
“嗯!”
柯南重重地点头。小兰则哼着自编的调子,转身去厨房拿餐盘,准备把蛋糕切成三块,和爸爸还有柯南分享。
缩小的工藤新一定定望着小兰的背影。确实像灰原还有降谷说的,能有小兰这么好的女友是自己天大的运气。
但之后怎么办呢?
这一晚,他翻来覆去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彻夜未眠。
*
第二天,他顶着熊猫眼接到灰原的电话,对方劈头盖脸问:“怎么样,和她说了吗?”
“……”柯南烦躁地揉了把鸡窝似的头发,半天没有回答。
“看你这支支吾吾的态度,也知道没说。我们昨天分析得还不够清楚吗?如果你先斩后奏的话,她……”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难道不懂吗?灰原,我和你不一样!”
话音未落,卧室的门把转动,柯南赶忙把未挂断的电话塞到枕头底下,接着小兰忧心忡忡地出现在视野:
“柯南,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吗?我好像听到了小哀的名字?”
柯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听错了小兰姐姐。这么早,灰原还在睡觉呢!”
他好说歹说把小兰哄出房间,等再接起电话,里面只剩一串忙音。
“……”
柯南望着面前白花花的墙壁,感受到比那天被灌下A药后更强烈的茫然。
他聪明的大脑解决了无数案件,却破天荒不知道该怎么办。
*
临近中午,风见驱车把灰原送到毛利家楼下。
灰原下了车,仰望头上印有“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玻璃。风见靠着车,没忍住点燃根烟。他注视女孩的背影,想起昨天接到降谷指令时不可置信的自己。
“吃了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药,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了?”
起初,他对降谷的说法表示怀疑。因为“返老还童”是只出现在科幻电影和电视剧里的设定,但当他连续问了几个网上临时找的高深问题,女孩对答如流;又亲眼见到她做实验时冷酷的表情,风见彻底服了。
妈呀!原来科技已经在他没察觉的时候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风见点了烟也没心思抽,就像灰原明明走到楼下,也没勇气进去。
好半会儿,她转身走向风见的车。
“还是回去吧。”
“都到这儿了,也不进去吗?”
“因为突然觉得不能过份介入别人的私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灰原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让风见叹服,再一次深刻意识到对方不是表面那个才读一年级的小女孩。
他赶忙灭了烟,送灰原回那个固若金汤的玻璃罩子,里面饮食、娱乐和实验器材一应俱全。
这位18岁的天才科学家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呢!
*
同一天,周六。
虽然是周末,搜一还是忙得不可开交。这部门就是这样,闲的时候能孵蛋,忙的时候脚都不沾地。
但考虑到米花居高不下的犯罪率,他们闲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搜一,有你的包裹。”
门卫大叔中气十足地喊道,没等众人反应,又像阵旋风卷走了。
过了会儿,目暮才停下手头的工作起身查看。
被保安大叔放在前台的是个巨大的匿名纸箱,不仅如此,寄件人地址、电话和货物信息统统没有。
目暮警官的表情一下子凝重,当即命令下属停止手里的活跑出办公室躲避。
因为搜一的部门特殊性,时常会发生歹徒寄包裹挑衅的事,曾经甚至有名警官就此丧命。
目暮俯身听了听箱子,里面似乎没有机械动静。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打电话叫来正好在隔壁开会的爆处组队长。
松田闻讯,很快穿着防护服赶到。他让目暮也退到安全范围,独自上前小心翼翼打开纸箱。
“嘶啦——”
密封的胶带被撕开,映入眼帘的不是危险性极高的炸.弹或毒.气装置,而是……
“怎么样?”
松田随手翻了翻箱子,摘下厚重的面具笑道:“没事,都是一些文件。”
目暮松了口气,同时也为自己闹了个乌龙深感抱歉。
松田对此倒是接受良好:“是该谨慎点,搜一平时的工作这么危险,能避免伤亡就避免伤亡。”
目暮笑笑,说起危险,爆处也和他们不分上下。
他把目光投到面前的文件上,随手拿起一份一目十行,都是些交易记录,但写得极其隐晦,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所以然。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能跟乌丸莲耶有关呢?”旁边的松田毫无征兆说。
目暮愣了下,转过头还没来得及细问,对方连忙摆手:“我只是随便猜猜,因为那些富豪不都可能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扔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松田转身走了。
复归的佐藤和高木和他擦肩而过。
“麻烦你啦,松田警官。”
“没事,下次有需要的地方再来找我就好。”
他说着,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闭了闭眼。这东西到了,也就意味着……
*
傍晚,松田给萩原打了个电话,他约对方出来吃饭,被拒了。
这也可以想见,萩原自从知道百田的死讯,情绪一直不好。
这是他的过错吗?
松田没敢问,黑泽不在的这几天,他也很烦躁,信息不能发,电话不能打,他像突然患上了戒断反应,只能靠不断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他点了根烟,也没耐心抽完,把大半根碾灭了扔进垃圾桶,又坐在书桌前开始磨铅笔。
铅笔和画纸摩擦着,发出“沙沙”声,竟意外让松田变得很平静。
他缓缓闭眼,在黑暗里清晰看见黑泽的模样——
那如银河般耀眼的长发,狭长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最最重要的,是总说伤人话又很擅长接吻的薄唇。
他趿着拖鞋,用左脚蹭蹭右脚,几乎不用酝酿,手里的铅笔就自发动起来。
约一刻钟后,松田审视自己的作品。画上的黑泽是那么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纸张,跳出来跟他接吻。
但看着看着,松田不满意地把画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因为黑泽教官说过,在对嫌犯画像时不该倾泻任何情感。
*
第二天,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造访了毛利侦探事务所。
“工藤叔叔?您怎么来了?”小兰边问边满含期盼地向外张望。
工藤见状,温柔地笑道:“新一没跟我一起来,不过他说他很想你。”
听到这话,小兰的脸顿时像秋后的苹果整个红透。
“谁相信这种鬼话?”小兰说着,突然意识到抱怨对象的父亲就站在眼前,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没关系,新一那小子确实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话音刚落,柯南蹦蹦跳跳地从里间出来。
“优作叔叔,你来接我了吗?”
“嗯?”小兰疑惑的目光在两人间梭巡。
优作皱了下眉,看向柯南:“你没跟你小兰姐姐说吗?我要带你去洛杉矶玩一阵的事?”
尽管柯南只字未提,小兰还是下意识地维护他:“啊对,应该是我忘了。我现在就帮他收拾行李,麻烦您进来稍等一下。”
优作摇摇头,颇不赞同地瞥了眼儿子:“既然这样,我们就直接走吧。否则赶不上飞机了。日常用品我会帮他买的,你不必担心。”
“……这么快吗?”小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手足无措地呢喃道。
柯南见状,很是心疼,踮起脚尖给小兰一个拥抱:“小兰姐姐,只是去玩几天,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嗯……玩得开心!”小兰强作开朗说。
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柯南这一去会发生很重大的事,甚至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片刻后,优作牵着儿子的手远离小兰的视野。
“从你昨天打电话给我和你妈,有那么长时间,你都没告诉她?”
“……我不知道怎么说。”
优作很少看见儿子垂头丧气的模样,无奈地沉默一会儿道:“那就让我们祈祷,到时候小兰还愿意接你的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