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田

  乌丸从废弃的厂房出来,碰上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原先的道路早被野草侵蚀,就算有人撑伞,黑皮鞋上依旧沾满了泥点。

  他坐上回程的车,很快接到伏特加的来电:

  “Boss,那家伙同意了。”

  乌丸露出了然的笑容,就算诸伏高明再正义凛然,是人都有软肋,只要把握妥当,就能所向披靡。

  他靠这个办法一路爬到日本首富。

  但高明的软肋是琴酒,那么他呢?

  *

  约一小时后,乌丸抵达总部大楼。

  短暂的宴会结束,大厅冷清而干净,桌上按照他的吩咐,留了小半瓶香槟。

  波本还没回来,乌丸径直走进琴酒的办公室。

  琴酒闻声抬头,一眼发现他西装袖口的污渍和指关节的血迹。

  “怎么回事?”

  他放下手中的笔,快走两步到乌丸面前。

  乌丸像才发现身上的狼藉,瞥了眼,若无其事说:“噢,刚才的谈判不太顺利。”

  “就算这样也不用自己动手,难道我处理不了?”

  说话间,琴酒已经查明乌丸手上的血来自别人。他松了口气,用几张湿纸把脏东西擦掉,又弯腰帮乌丸清理鞋面。

  其实,乌丸向来注重仪表,怎么可能放任自己邋遢?

  他故意这么做,想看看琴酒对自己的在意程度。

  说来可笑,他以前养的那些玩意儿嘘寒问暖,比琴酒只多不少,但乌丸觉得他们另有所图,而琴酒则是刚好。

  毕竟琴酒连钱都不要,还能要什么?

  或许,是要他的命。

  乌丸望着琴酒的头顶,想到对方说“什么人他处理不了”,突然很好奇,如果当时琴酒在场,看到他痛殴高明,会代劳还是倒戈?

  他莫名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乌丸摸了摸琴酒柔顺的长发:“要来跟我一起住吗?”

  琴酒抬头,毫不掩饰眼里的诧异。

  他心下不悦,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差点忘了结了婚要住在一起。”

  乌丸又忍俊不禁。

  他们的进度确实太快,普通情侣对婚服、酒席之类的准备少则几个月,长达半年、一年。他们倒好,什么都没商量,先把证领了。

  为什么要这么急呢?

  乌丸心里清楚,是因为听伏特加说,琴酒在诸伏高明家过夜。

  就像高明猜测的,他确实忌惮对方在琴酒心里的位置,才会打破所谓的“开放关系”,想更快地把琴酒拴在身边。

  思索间,琴酒擦完鞋起身。乌丸见他衬衫顶部的两颗纽扣松散,作势要帮忙扣上,暗中却把领口扯得更开,好看看皮肤上有没有什么不该存在的痕迹。

  琴酒的皮肤苍白而细腻,像上好的瓷器,没有一丝瑕疵。

  乌丸安了心,刚要扣上,琴酒冷不丁抓住他的手问:“就看这点,够吗?”

  乌丸怔了一下,眨眼功夫,琴酒半脱了外套。里面的衬衫是真丝质地,稍一用力,一列纽扣顺势散开。

  “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有怀疑你。”

  琴酒上半身的皮肤也很干净,只是他怕冷,只是短暂暴.露在空气里,白色就掺了青,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乌丸赶忙帮他把衬衫穿好,纽扣一颗颗系上。

  “我没有怀疑你。“他又说。

  “嗯,我和你结了婚,就不会再三心二意。”

  乌丸满意地笑了。

  甚至有些同情起诸伏高明——

  心爱的人成婚,单身的最后一夜,共处一室,却什么都没发生。

  但浸淫商海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做事,要斩草除根。

  一场风波过去,波本也正好回来。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百田将在一周后被转进警察医院。

  一周处理掉个祸害,对像琴酒这样经验丰富的杀手简单,但对诸伏高明,难于登天。

  乌丸寻思该怎么再推对方一把。

  他给波本倒酒。

  “多谢你这段时间的情报,让我们可以屡次化险为夷。波本,你是组织不可多得的人才。”

  波本欣然接受乌丸的赞赏,一双眼睛时不时看向琴酒。

  乌丸倒不觉得波本冒犯,毕竟对方当时是受琴酒蛊惑,才会投诚。

  他故意等到波本举杯时说:“忘了告诉你,我和阿琴今天结婚了。”

  话音未落,波本因酒精呛喉,咳嗽连连,杯中的香槟翻倒,弄脏了衣服,也毫无察觉。

  过了好一阵,他的咳嗽渐歇,不可置信地望着琴酒:“这是……真的吗?”

  “当然。”琴酒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

  波本垂下眼沉默片刻,又隔空对他们举杯:“那就祝两位……百年好合。”

  降谷闭眼把杯中的残酒饮尽。

  他从没尝过这么难喝的酒,又苦又涩,仿佛让他把整颗心都吐出来。

  他捏紧高脚杯,心痛得无以复加。

  琴酒和乌丸也陪了一杯。

  喝完酒,伏特加姗姗来迟。

  “你去哪儿了?到这么晚!”琴酒冷声训斥。

  “额,我……我昨晚去看idol演唱会了,所以……”

  伏特加支支吾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live票根。

  乌丸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对方的衣服和鞋都很干净,应该是特地回家换过一套。

  总算还不太蠢。

  他若无其事拦住还想再骂的琴酒:“好了,你不是说我们今天结婚,要大度一点吗?”

  听到这话,伏特加连忙点头,明明是壮硕的身躯,偏偏透出一股可怜兮兮。

  琴酒冷嗤一声,不知是对伏特加还是另有其人,他说:“送我回公寓。”

  “啊?大哥,现在吗?”

  “对,我要回去理行李,今晚搬去跟先生住。”

  哐当!

  伴随话音,波本手里的高脚杯被硬生生折断,碎玻璃四散在地上,通过灯的折射,泛起五彩的光。

  他的手被割出道口子,鲜血争先恐后涌出。

  伏特加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还以为波本手滑,没想到对方阴沉着脸,不置一词离开大厅。

  他瞠目结舌:“波本也太没礼貌了。”

  一旁的乌丸却勾唇浅笑:“随波本去吧,体谅下失恋的人。”

  倒不如说,比起之前那个镇定的,乌丸更喜欢现在失态的这个。

  因为意中人和别人结婚,还能无动于衷,不是不够爱,就是城府极深。

  *

  波本气势汹汹走出大厅,和倚在墙边的苏格兰打个照面。

  苏格兰也不知偷听了多久,怀里的文件都被捏皱了。

  两人遥遥相望,过了一会儿,琴酒出现在视野,苏格兰抿了抿唇,快步走上去把合同递给对方。

  “琴酒大人,朗姆大人请您也看看条款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琴酒“嗯”了声,顺势想接文件,却发现苏格兰捏得极紧,像是在跟他角力,根本扯不动。

  琴酒挑了下眉,警告地瞪苏格兰一眼,苏格兰若无其事放了,嘴里说:“对了琴酒大人,新婚快乐。”

  说话间,乌丸走到琴酒身边。

  “谢谢,我确实很快乐。”

  说完,琴酒任乌丸揽着腰,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久,大厅里空荡荡的,只剩被抛下的景光和降谷。

  景光慢吞吞走到降谷身边,递了张餐巾纸:“你知道吗?”

  “知道。”

  听到这话,景光脸色骤沉,默不作声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降谷望着好友渐行渐远的背影苦笑。

  他确实提前收到琴酒的消息,得知对方今天和乌丸结婚。

  但那不是琴酒对自己的青眼,而是要他给出“波本”恰当的反应。

  现在的波本是被看穿的警方卧底,受到恶魔蛊惑,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得不泥足深陷。

  尽管刚才的一系列表现是他精心设计的结果,但面对琴酒时的心痛,属于降谷本人。

  提前知道琴酒结婚,真的比较好吗?

  琴酒难道就不怕他的演技被乌丸看穿吗?

  景光在嫉妒降谷的同时,降谷也嫉妒对方被琴酒保护着。

  *

  当晚,琴酒清理完所有和警察有关的号码和信息,住进乌丸的豪宅……

  *

  转眼,乌丸和琴酒同居将近一周。

  这一周里,他们时常讨论婚礼以什么形式,该去哪里度蜜月等等。琴酒其实对这些都不在意。

  “但我想看阿琴穿着白西装,从红毯上走向我。”

  乌丸握着他的手,深情地说。

  “我记得你在时光机里说过类似的话。该不会从那时候就想着让我和你结婚?”

  最近,琴酒对乌丸用敬语的次数越来越少。乌丸本以为自己会很在意这种上下级关系,但对方是阿琴,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是啊,但凡我想得到的,总会精心策划很久。”他毫不忌讳地承认,手又开始轻轻f摸琴酒的身体。

  琴酒见状,在事态发展到无法挽回前制止:

  “今天不想做。”

  “为什么?”

  琴酒默不作声扯开自己的睡衣,原本白净的皮肤上布满星星点点的w痕,旧的没消,新的又来,一个叠着一个,像是开在枝头的九重樱花。

  “这么快就累了?你可是组织里体力最好的Killer啊,阿琴。”

  琴酒似笑非笑:“体力再好,也抵不住连着几天脐橙。”

  因为琴酒的手伤未愈,最好采取上位。

  这么一来,乌丸倒是心安理得地享受,只是苦了琴酒。

  乌丸闻言,总算善心大发地暂时放过琴酒,他热了杯牛奶让对方睡得更好。

  过了会儿,牛奶里的药效发作,琴酒呼吸均匀,沉沉地睡去。

  乌丸拿过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以先前窥见的密码解锁。

  他查了片刻,惊讶地发现琴酒把那些警校条子的联系方式都清空了,高明的还留着,却也在黑名单里。

  乌丸对准身边的琴酒拍了张照,把高明调出黑名单,照片发过去后,又删除记录,恢复原状。

  他的目的很简单——

  提醒诸伏高明该行动了。

  因为明天就是百田被转移进警察医院前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