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田

  青花瓷对碗的现场在上演钱货两讫。

  天花板上悬着个灯泡,光秃秃的,昏黄的光线随风摇曳。

  扮作买家的赤井秀一往地上扔了个铁皮箱子。“砰”的一声,锁被震开,满满当当的美钞,一摞叠着一摞,映入Ace成员们的眼帘,看得他们眼睛发绿,垂涎欲滴。

  “钱都在这儿了,自己数吧!”

  眼镜男弯腰捡查了下,都是真钱,没有白纸夹在里面。

  他和赛车手交换个眼神,下一秒,电闸恰如其分跳了。赛车手抱起铁皮箱就往外跑。

  他们也不傻,猜到买家有可能是条子。但组里的财务状况逼得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按老二操盘手的话说,他们的财务状况就没好过。

  因为头上还压着个组织,神通广大的,几乎把固定份额的蛋糕都吃完了,剩下的残羹剩饭只能好几群人抢。

  外行人都说干这些油水多,那也得看捞不捞得着。

  所以,不管今天买家是什么来头,先下手为强总是没错的。赛车手说什么也要把钱弄到。

  废弃的车库里漆黑一片,就算偶有亮光,也夹带着血腥气。

  赛车手凭借自己敏捷的身手躲过了几发流弹,好不容易跑到外面,立刻扯开嗓子喊:“老四,你死哪儿去了?老四!”

  老四以前是个颇有名气的盗贼,为人机灵,所以之前被特意留在外面,等适当的时机切断电源。

  赛车手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正气急败坏打算独自跑去约定地点,等人汇合,忽然从拐角走出个黑影。

  “你是在找我吗?”

  赛车手只觉得那声音很熟悉,等人走到月下,看到景光混身湿透,表情阴冷,不由吓了一跳。

  “没想到你命这么大!”

  他吼着,一手拔枪,一手抱着铁皮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如果没有铁皮箱,景光或许还要跟他缠斗一阵,从他之前跳车的动作来看,对方身上无疑有些真本事。

  但铁皮箱太过碍事,赛车手非但没伤到景光,还很快被缴了枪,手臂反剪。

  他这会儿才知道,之前景光有所保留,并且保留的还不算少。

  “你和里面的人是一伙的?”赛车手恶狠狠道。

  话音刚落,赤井秀一带着剩余那群他被捆的同伙,浩浩荡荡地走出来,看见面前的陌生面孔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多谢了,能把他给我吗?”

  赤井以为景光还像以前一样好说话,没想到对方无动于衷,反而警惕地后退两步。

  赤井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把他给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没等赤井发话,旁边的安德雷已经自动自发举枪。

  赤井摆了摆手,示意他先把枪放下,随后说:“你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箱子里的美钞,分我十万。”

  “分你十万?还很简单?这里总共就60万!”赤井气得笑了,刚想拒绝,却见景光手里的枪上膛,怼着赛车手的太阳穴,几乎插.进对方脑子里。

  赛车手吓得大叫:“诶,别别别!你千万别冲动!”

  景光勾唇浅笑:“你刚才在港口,不是还说可以一枪崩了我吗?”

  听到这话,赛车手简直要给景光当场跪下,但他被对方牢牢揪着后领,一点儿都没法动弹。

  他欲哭无泪。

  赤井扭了扭脖子,漫不经心说:“你知道,不用你帮忙,我们也能抓住他。”

  “对,但你们迟了,而且我有开枪权。”

  就像景光说的,普通的日本警察不能随意射击。不过,卧底没有这层限制,也算是对他们人身安全的一种保障。

  赤井咬了咬牙,景光淡漠的目光让他看不清自己曾经的搭档。

  如果对方真的发狠,一枪崩了赛车手的脑袋,他作为FBI也不能对日本公安太兴师问罪。

  但毫无疑问,把一个活的头目带回去,比死人更强。这群人不仅是日本公安的猎物,还有些涉及海外,归FBI管辖的勾当,更重要的是,赤井弄丢了瓷碗,需要个罪犯跟上面交代。

  短短几分钟,他已经把利弊考虑清楚,耸耸肩,对景光笑说:“那家伙把你教坏了。”

  话虽如此,他也有些欣慰。至少面前的这个,不再是身份疑似曝光,就义无反顾牺牲自我的青年了。

  他相信,如果情景重现,对方会有更成熟的应对措施。

  “他把我教得很好。”

  景光淡漠的脸上总算出现些许波动,像刚长成的灰狼,青涩、狡诈又坚强,会为了守护重要的对象无所不用其极。

  赤井看着,缴械投降,把手插.进裤袋无奈地说:“好吧,这家伙的命贵,我就花10万跟你买。”

  “成交。”

  *

  月明星稀,时间接近凌晨一点。

  琴酒睁眼躺在床上,因为FBI已经放话,青花瓷碗放在组织手上也很难卖出,还不如透露给别给赤井秀一卖个人情的同时,还能给其他对手以重击。

  按理说,景光的任务只要做到“守护青花瓷碗失败和泄露任务地点”,但听他刚才电话里的口气,似乎还想更进一步。

  思索间,病房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琴酒眸光微沉,机敏地闭眼装睡。

  人在清醒和沉睡时的呼吸频率有些微差别,不过这点伪装对琴酒而言,根本没什么难度。

  他调整呼吸,听对方蹑手蹑脚靠近。

  那人在他床前站了会儿,小心翼翼弯下腰想抚摸他的脸颊。

  正在这时,琴酒猛地睁眼,从薄被探出的左手里匕首锋利。

  一道冷光划过,那人眼疾手快捏住刀尖,笑道:“我还以为你藏在枕头底下防身的,会是枪。”

  “我更喜欢刀扎进人体发出的声音,悦耳。”

  景光怔愣几秒,旋即笑开,顺势松手说:“那你扎吧,我正好担心自己伤得不够重。”

  琴酒的刀尖离景光的臂弯只有零点几毫米,闻言瞥他一眼,从床上坐起来,接着,对准原先的位置,手起刀落,狠狠地刺进去。

  “噗嗤——”

  刀尖刺破皮肤,扎进肉里。短暂却美妙的声音让琴酒不自觉嘴角微勾,伴随景光隐忍的闷哼,滚烫的鲜血溅了两人满头满脸。

  景光见状,赶忙掏出手帕帮他擦。

  可血液粘稠,哪儿是区区手帕就能擦干净的?

  眼看琴酒脸上深浅不一,晕开的红越来越多,景光的魂也被勾走了。

  琴酒的肤色本来淡,这会儿染上他的血,却异常艳丽,尤其是对方的表情还很冷漠,更有种冰火两重天的y惑。

  当看见一滴血珠从琴酒的眼眶下缓缓蜿蜒,形成血泪,景光喉结一滚,控制不住捏着琴酒的下巴,用力吻上去。

  经过之前的练习,他很快找到让对方舒f的方式,时而用双唇h吻,时而用牙齿啮咬琴酒的s面,时而又将舌头t入琴酒的喉j。

  他们耳bs磨一阵,琴酒趁景光换气的间隙,主动结束了这个吻,冷冷盯着对方说:“我记得,你要感冒了。”

  “……”

  景光脸上满是h潮,闻言无辜地眨了下眼:“抱歉,那我处理下伤口就走,免得把感冒传染给你。”

  琴酒也没拦,不过电话响了。

  景光找了纱布之类的东西,利落地止了血,见琴酒没避着他的意思,索性名正言顺呆在旁边听。

  “十万?”

  “那又怎么样?这些钱你问公安去要,他们自然会一分不落地还给你。”

  “我护短?是你先说要帮他的。”

  “以后请你打电话之前先看看时间,搞清楚自己在哪个国”

  “再见。”

  琴酒挂断电话,见景光还站在原地,挑了挑眉问:“听赤井说,你讹了他十万美金?为什么?”

  “因为要让朗姆信任,光完成他交给的任务还不够,要有超额的部分。”

  琴酒飞快地勾唇笑笑,不置可否,又问:“他说我把你教坏了。你觉得自己已经够坏了吗?”

  景光思忖片刻,诚恳地摇了摇头:“还没有,因为你赶我走,我真的就准备走了。”

  “听你的意思,是在怪我?”

  “没有,我不敢。”

  琴酒嗤了声,注视景光f红的脸,大发慈悲说:“那你就留下吧。”

  没等景光欢呼雀跃,他又补充:“不过别想跟我挤一张床,自己去借张折叠的,睡在我身边。”

  *

  景光帮琴酒清理完血迹,两人重新躺在床上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半。

  他亢奋得睡不着,听琴酒的呼吸还是清醒状态,犹豫了几秒遂说:“明天搜一应该就会解除对你的监视。”

  琴酒置若罔闻。

  景光抿了抿唇:“你对我的教学只有嘴唇和脖子,下面的怎么办?”

  他满怀期待等了会儿,没能听到琴酒的回答,失落地在狭小的折叠床上翻个身,忽然觉得很冷。

  “首先,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所以是今天,不是明天。”

  “其次,只要你不半途而废,那么我也不会。”

  “如果你一分钟之内还不睡,就请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

  “!”

  景光死死地咬着唇,压抑随时会从嘴里跳出的心脏。他以为自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其实心里的重担卸下后,很快就进入深层次的睡眠。

  过了没多久,琴酒的耳畔响起轻微的鼾声,他狠狠皱眉,看景光仰面朝天,手规矩地放在腹部,起身去厕所绞了块湿毛巾扔在对方额头上,然后一夜无眠。

  *

  翌日,天大亮时景光已经消失了。

  病床的床头柜上留了张纸条,简短的一行字——

  【谢谢你照顾我。】

  琴酒看完,“切”了声,直接撕碎扔进垃圾桶。

  忬!牺!

  他不用担心上面的字迹会被谁认出,因为根据需要变换字体,是每个卧底的必备素养。

  琴酒走进洗手间,没在架子上发现他昨天拿来给景光物理降温的那条毛巾,倒看见条崭新的。

  “啧。”

  这家伙喜欢随手顺他东西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

  过了大约一小时,高木气喘吁吁跑进来告诉他,爆炸案的凶手找到了,自己自由了。

  赤井秀一虽然表面不太正经,办事效率却很高。这是琴酒一直知道的。

  他拿回自己的手机,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多谢。】

  【少来这些虚的,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琴酒垂眼,把屏幕按灭。

  跟赤井秀一的吃饭,会是单纯的吃饭吗?

  他不觉得。

  琴酒又想起自己对诸伏景光的承诺,早知道就不那么信誓旦旦了。

  很烦。

  *

  琴酒简单吃完早餐,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探望尊敬的Boss。

  他走进乌丸的病房,朗姆已经在了。

  还真是迫不及待。

  琴酒在心里暗嗤,他经过降谷零和换上“刀疤”伪装的诸伏景光,恭敬地站在乌丸床边,“让您久等了,Boss。”

  “你来得正好,Gin。朗姆跟我告状,你也听听他说的吧。朗姆,继续。”

  朗姆瞥琴酒一眼,清清嗓子:“我的人回报,说您经历的爆炸是Gin一手制造,还想把这件事嫁祸给我。”

  乌丸听罢,和善地望着琴酒笑道:“朗姆说的是真的吗?”

  琴酒弯下腰,毫不避讳地承认:“对,不过这是因为……”

  他话刚开头,病房里响起清脆的一声“啪”。

  降谷&景光:“!”

  琴酒:“……”

  “你好大的胆子!我应该警告过你们,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这些争权夺利的把戏,你倒好,把我都牵连进来!”

  乌丸盯着琴酒脸上淡红的五指印,面无表情说:“最近组织里的事你不要管了,好好给我在家反省。”

  “……知道了。”

  *

  乌丸本来已经可以出院,但被琴酒气得又要多住几天。

  朗姆回到乌丸的专属办公室,坐在真皮转椅上审视面前的“刀疤”,问了和琴酒一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再次去交易现场,把这十万美金带回来?”

  “刀疤”不卑不亢说:“因为不想辜负您的期待。”

  “你凭什么觉得我对你有所期待?”

  景光可以说“因为你要求我戴了窃听器和跟踪器,这是其他成员都没有的待遇”,但他没有,只是沉默了会儿回答:“我猜的。”

  越是渴望权力的上位者就越希望下属足够聪明。

  不过,聪明也要有限度,千万不能过头。

  果然他话音刚落,朗姆的眼里瞬间表现出意兴阑珊。

  “做得很好,你下去好好休息,有事我再找你。”

  “是。”

  等景光的声音消失在视野,朗姆锁了门,放任自己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没想到乌丸会当众打琴酒那一巴掌,还勒令对方禁足。

  不过,这也符合逻辑。

  毕竟比起在许多男人间摇摆不定的“金丝雀”,乌丸当然知道谁对他的助力更大。

  朗姆缓缓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底下的风景,虽然他的办公室也能看,但还是这里的更美。

  他背着手,目光深邃,楼下来来往往的人被缩得很小,犹如一只只极易被踩在脚下的蝼蚁。

  朗姆不禁惬意地笑了。

  *

  过了好几天,正当朗姆渐渐习惯琴酒缺席的日子,并期望对方永远不要回来时,却意外在各大报纸的头版看到条令他震惊的消息:

  【日本首富乌丸莲耶宣布不日将与男友完婚。】

  报道旁附带的照片——

  俨然是他讨厌的琴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