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田
坠落的瞬间,松田本能地朝上伸手,琴酒拽住了他。
松田松了口气:“能麻烦你叫人进来帮忙吗?”
因为琴酒现在有作案嫌疑,警方加强了对他的看管,门外就有人守着。
琴酒配合地张开嘴。刚一用力,表情就不自觉扭曲起来。
松田很快意识到,琴酒身上的烧伤让他无法像往常一样大声说话。
此外,以垂直状态支撑一个像他这样体重的成年男性也异常困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明明是凛冽的寒冬,松田的耳朵都吹得冻住,掌心却在不断冒汗。滑腻的汗水让抓握变得困难,无论他怎么用力,很快,身体就会控制不住地往下坠。
琴酒原本白皙的手臂上出现道道狰狞的抓痕。脸色也不好看,他右手骨折,只能靠左手的力量勉强支撑,成股的冷汗从额头滑落。他甚至能预见属于松田的糟糕结局就在眼前。
或许是这一秒,或许是下一秒。
The death is here.
必须在支撑不住前想出办法。
琴酒的大半个身体探出窗外,裸.露的皮肤上还点缀着前一夜松田留下的红痕,它们绽放在皎洁的月光下,犹如一朵朵正盛的樱花,煞是好看。
即便琴酒也没想到,眨眼间,松田就会命悬一线。
他低下头,和松田的视线隔空相撞,两人同时开口:
“我试着把你甩到三楼。”
“你试着把我甩到三楼。”
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关键是——
“我现在的力气只能支撑一次甩臂的动作,你懂吗?松田阵平。”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松田不能抓住这有且仅有一次的机会,结合自己和琴酒甩臂的力量撞破三楼的玻璃,那他就会直接从这里摔下去!
这里是四楼,摔下去就算侥幸不死,也可能终身残疾。
松田显然听懂了。他目测了下自己和三楼窗户的距离,抿紧了唇朝琴酒点头。
越是危急的场合,琴酒越是冷静,甚至有些过于冷漠了。
他没有安慰或者鼓励松田,而是沉默了几秒冷声说:“那我数到三就开甩。”
“好。”
松田张开嘴,冷风顺势灌进来,让他不自禁打个哆嗦,原本握在琴酒小臂上的手已经滑到对方的掌心。
“一……”
“二……”
“三!”
话音落下的瞬间,琴酒咬紧牙关,调动自己浑身的力气做出个幅度极大的甩臂,耳畔掠过稍纵即逝的“咔哒”声,一股疼痛袭来,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下面仿佛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但实在太快,他没能完全捕捉。等疼痛过去,琴酒迫不及待睁开眼睛朝外望去,透过如墨的夜色,地上没有突然多出具一动不动的死尸。
尽管琴酒依旧是张标志性的扑克脸,但一度提高几厘米的心脏总算原封不动地跌了回去。等反应过来,连琴酒自己都不可思议,因为他之前明明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直到这时,琴酒才意识到外面的天有多冷,尤其他还赤着身体。他的右手用不太自然的姿势关了窗。
之前不知神隐去哪儿了的高木这会儿倒姗姗来迟。对方发现站在窗台边的琴酒,诧异地问:“黑泽警、先生,你干什么?”
琴酒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盯了他几秒,不苟言笑说:“刚才有人想袭击我,从这个房间的正下方登陆了。”
“什么?”高木倒吸口冷气。
这个房间的正下方,不就是三楼的病房?
高木等人倒是真的事先看过,下面那间房的床位空着,确实适合作为落脚点。
他没有怀疑,赶忙召集了几个同事赶去楼下追捕所谓的“袭击犯”。
琴酒见状嗤了一声,也不知道高木涉是怎么成功从警校毕业的。如果落在他手里,一定会卡对方的毕业证。
等等,琴酒的呼吸紊乱了一瞬,他刚才做的假设居然是——
自己作为警校教官?
赤井秀一的诘问又久违地浮现在脑海里:
【琴酒,你究竟要做正义的一方?还是邪恶的那方?】
没等琴酒得到确定的答案,病房的门被打开,他循声望去,松田阵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关了门,转过头时脸上的玻璃划伤清晰可见。
不得不说,这几抹半干不干的血迹为松田增添了野性,显得更帅。
琴酒静静地欣赏了会儿问:“怎么又回来了?”
明明刚才是靠自己的帮助才侥幸活命,松田这会儿看着他,却像在审问个犯人,异常严肃:
“我只想知道今天下午的爆炸,和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琴酒不假思索说。
话音未落,松田原本亮闪闪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翳。
“……经过成分分析和3D建模还原,私家车里的炸.弹和我给你看过的模型一模一样。那个模型我只给你一个人看过!”
虽然和班长还有Hagi吃饭时,松田嘴巴很硬,但是真正站在琴酒面前,警察的身份被他摆在“喜欢对方”的身份前面。
最后一句话,松田几乎是吼出来的。或许是刚才半吊在空中的后遗症,或许是因为内心愤怒,他的身体微微震颤,眼眶也止不住地跟着发麻。
他这么狼狈,琴酒还是无动于衷,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后,突然笑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何必要多此一举问。”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拼了命救我?只要你袖手旁观,我就会死的。”
“……”
琴酒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没等说话,高木和其他一些警察去而复返。他们进了门,看见“凭空”出现在这里的松田阵平,俱是面色一震。
“松田警官,你……”
他们受了上级公安严格的命令要看管黑泽,在爆炸案的结果出来前,不让对方随意和任何人说话。
如果松田闯入的事被风见发现了……
想到这里,高木赶忙上前,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精味。
“松田警官,都是同事,你不会让我们难做吧?”
虽然嘴上好言相劝,高木的胳膊像烙铁似地钳住松田。没想到,松田看着满脸通红,醉醺醺的,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甩开了他。
高木猝不及防,退后了一步才重新站住,恍惚间,被松田狠狠瞪了眼,气势汹汹说:
“我自己会走。”
松田说到做到,挺拔的身影像阵龙卷风,瞬间就没了踪影。他临走前,看都没看琴酒一眼。
片刻,高木和其他几名警察才回过神,面面相觑几秒,高木挥手让他们出去,自己走到琴酒面前问:“黑泽、先生,你刚才和松田警官聊了什么?”
一开始,琴酒并未说话,直到高木因为他胸口的那些樱花红了脸,才漫不经心道:“我的左胳膊好像脱臼了,高木警官会接吗?”
本来这种小事,琴酒是不用麻烦别人的,但问题是他现在右手骨折,实在使不上力气自给自足。
高木愣了下,才发现琴酒的左胳膊下垂的姿势很不寻常。他连忙说:“我、我帮你叫医生,你等着啊!”
琴酒点点头,注意到对方出门时特别嘱咐自己的那些同事,要把他看紧。
他事不关己地笑了笑。
过了会儿,匆匆赶到的医生帮琴酒接好了胳膊,对方一摸就知道琴酒这里不是第一次了。沉默了会儿,语重心长说:“你还是好好养养,否则以后习惯性脱臼很麻烦。”
等医生走了,高木还直愣愣站在原地。
琴酒瞥他一眼:“你还有事?”
高木抿了抿唇,犹豫几秒说:“黑泽先生,虽然我们在时光机里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和佐藤警官都很崇拜你,我个人不相信你会是爆炸案的凶手。如果有什么线索,请你务必告诉我们,可以吗?”
他说完,居然很恭敬地朝琴酒鞠了一躬。
琴酒挑下眉,等对方起身,已经完好地掩饰住眼里的诧异。他说:“高木警官,你为什么没想过时光机里是个平行世界?我之所以在里面表现得正义,只是因为我处于那个位置。里面的我和真实世界的我,是不同的。”
琴酒的咬字特意加强了“真实世界”这四个字。
高木的脸色有些暗淡,仿佛在认真思考琴酒说的话,过了会儿,他又抬起头,眼神里透露些他这个年纪不常见的天真和热忱。
“你说得没错,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和环境息息相关。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内心。”
他说完,不等琴酒反驳,自顾自又鞠了一躬走了。
“等等。”琴酒出其不意地叫住他,等对方期待地回头才说,“明天起,我需要一个护工来照顾我。”
琴酒需要护工的消息很快传到风见耳朵里。
他正愁没法接近组织的一、三把手,对这个送到眼前的机会自然求之不得。
不过降谷前辈腿上的烧伤需要休息,风见思来想去,决定让另一个人扮成护工潜伏在琴酒身边。
他打通对方的备用电话,迫不及待说出自己事先打好的腹稿:
“景光前辈,我知道同时让你监视琴酒和朗姆,任务有点繁重。但现在降谷前辈受了伤,只能……”
没想到,风见这边惨才哭到一半,听筒里的诸伏景光已经不假思索答应:
“照顾琴酒是吗?我知道了,明天就去。”
“啊?噢,那真是多谢你了。”
风见如释重负,等挂断电话,却蓦地反应过来。
他刚才说的是“监视”,但景光前辈重复的是“照顾”。
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的语气挺……开心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