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上回的事，帝修倒是从来没问过白璃是什么妖，他以为照着白璃那软性子，该是什么兔子精才对，可是问起的时候白璃却扭扭捏捏。
“您喜欢什么妖怪？”白璃坐在帝修身边，问得小声。
这问题问的怪，难道他喜欢什么白璃就能变成什么不成？
不过也不能把人逗得不开心了。
帝修看着白璃，视线仔细从他面容上逡巡着，缓声道：“头一回见你的时候朕猜你是什么小狐狸精，小细腰晃着就到朕跟前来了，勾人的很。”
白璃撅着嘴，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腰身，下一瞬，低垂着的脑袋又被抬起。
“后来你跑得快得很，朕倒是觉得你像条小蛇。”帝修观察着白璃的神色，没有错看他脸上的那一抹惊喜，悠悠道，“朕又不会吃了你，每回见了朕都想跑，还溜得快。”
白璃努了努嘴，连声问：“陛下喜欢蛇吗？世人常以毒蛇猛兽来比喻不好的东西，可是也不是所有的蛇都是坏蛇的。”
帝修淡淡地抿了口茶，斜睨他一眼，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说：“朕不喜欢软骨头的东西。”
马车里安静了一瞬，帝修清楚地看见白璃眼中似慌乱和尴尬的情绪，他有意要隐瞒，却做得太明显，可怜的模样几乎叫帝修心软了不再逗他。
白璃又像是不甘心，咬着唇，良久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陛下，蛇也好看的，可以缠在您身上，很、很威严的。”
他自诩威严，手却试探着轻轻搭在帝修的衣服上。
帝修再如何也逗趣不了他了，大手一伸就将白璃拉到腿上坐下，勾着他的脸抬起来，语气压低了说：
“知道了，朕刚刚是在逗你玩，你什么样朕都喜欢。”说罢，安抚地吻了吻白璃的脸。
白璃却是不怎么信了，他狐疑地看过去，然后低低脑袋捏了捏手指，劝慰着说：“其实、不喜欢也没什么，大家本来也不会喜欢冷冰冰的，还会咬人的蛇。”
这与其说是在劝慰帝修，倒不如说是在自己劝自己。
帝修一听就察觉不对劲了，当即哄着把白璃抱紧了些，语气颇有些哭笑不得。
“朕喜欢，蛇多好啊，夏天抱着冰凉凉的，还乖巧，像你这般的宝贝更是合朕心意，朕只叹没能早些时候遇见你。”
“乖，朕当真是逗着你玩，不作数的，也不是成心要惹你不高兴。”
他哄着白璃，像是话本子里讨人欢喜的公子哥，什么样的情话都说了出来，白璃见识短，也没听过这类的好话，听了两句就耳朵发烫，可是又想继续听，软乎乎的把脑袋靠在了帝修的颈间，把自己缩起来。
帝修也就继续耐心哄着，说着好听的话，抱着白璃哄了一路，直到马车在万慈寺门口停下才作罢。
“宝贝，听够了没？”
马车停下，方海问了问帝修的话，帝修则轻声问怀里的白璃。
白璃扭捏地点了下脑袋，红着脸从帝修怀中钻出来，拿手作扇给自己扇了扇风，都不敢直视帝修，这一路的好听话到后面越说越不规矩，他的腰和屁股也被揉捏了好几下。
先从车上下来的是白璃，方海见他下车，刚想问安，话还没出口人已经跑到三丈远的位置去了，随后才是帝修不紧不慢地整了衣衫下马车。
“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些。”帝修朝着他伸手，语气听不出一点调笑的模样，白璃百般不好意思，还是小跑着凑了过来。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不是说害怕寺庙吗，待会儿可要跟紧朕了。”
白璃谨慎地看着这金灿灿的寺庙，重重地点了头，跟着帝修进去了。
寺庙中有一股檀香，白璃皱着鼻子嗅了嗅，当即把脸皱成一团——这味道，香过头了吧。
还是帝修身上的气味好闻。
他紧贴着帝修往里走，前面是几个大殿，往左侧穿过一道小门才到了几个禅房。
刚踏进院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白璃打了个寒颤，手不由得拉紧了帝修的衣裳。
这是一方小院子，地面打扫得干净，但是依稀可见一些青苔和冒出头的草尖，左右两旁有两个大水缸，里面飘着莲叶。
帝修带他进去，让人守在门外。
之前他下令让云听禁足，本意是护着白璃，担心这人有什么本事把白璃害了，就连那菩提珠也被他收了回去，如今白璃来瞧一眼，心里终究还能有些把握。
云听就站在窗边，视线若有若无地在白璃身上停了两息，随后又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弯身朝着帝修问安。
白璃身体靠后躲在帝修身后，扒着他的衣服探头出来瞧上一眼，这便看见了云听的脸——一张满是皱纹，苍老的脸。
这脸长这样，身上确有佛香，的的确确不是妖。
可没由来的，白璃觉得这人怪得很，看着总有些违和。
“这位便是国师了吧。”云听盯着白璃，眼睛微微弯了弯，透着些和蔼。
白璃抬起头去看帝修，没回他的话，反倒是帝修带着白璃往里走，径直坐到了上首位。
“今日来，主要是国师想见你。”
云听笑了笑：“老衲久居寺庙，还引得国师专程来见我一回，实在是老衲之幸啊。”
白璃躲着没去看他，自然也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反是观察着四周。
这禅房乍一看与平常的禅房没什么不同，只是这墙壁上贴上一层红色的布，上面勾勒着花纹，与这房间里静谧的氛围相衬着，透出一种怪异。
见白璃四处张望着，帝修开了口：“想来你已知晓近来发生的怪事了，说说吧。”
之前就有大臣举荐云听去协助查这一起案子，因为云听还真有些本事，只不过帝修不太信他。
云听坐在左侧的椅子上，微微正了神色，不动深色地捏了捏手心，缓声道：“此事老衲有所耳闻，但了解不多，近些时日老衲虔心修习佛法，这耳朵啊，听不到事咯。”
这话听着不像有问题，但是浅浅的存在有责怪帝修禁足他的意思。
帝修微微笑了笑，把白璃拉近到身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到处去逛逛吧，但是别惊扰了佛祖。”
见白璃点头，他又说：“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回来找朕，朕让人跟在你身边。”
嘱咐了两句白璃就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帝修和云听两人。
两个侍卫护在白璃身侧，看他逐渐往寺庙深处走，彼此对视一眼，提了一句：“大人，前面是万慈寺的禁地了。”
“禁地？”白璃停下脚步，望着前方的石拱门，“这禁地有什么说法吗？”
侍卫垂下头，解释道：“这禁地原是寺中上一任住持的埋骨地，后来云听大师说住持的佛光刚好可以镇压妖邪，此后此地便成了镇压妖邪的禁地，外人若进去了，伤及自身事小，放出妖邪事大。”
妖邪？
白璃皱皱鼻子，他好像也没闻到同类的味道啊，这是哪门子的妖邪呢？
“有人进去过吗？”
“听说是有的，偷偷溜进去，背带出来的时候人已经疯了，见人就说里面有吃人的怪物。”
越说越玄乎了，白璃当真想进去瞧瞧，这禅房院子里每一处都看着合理，但是细究之下好似又都不合理。
他作势要进去，侍卫不由得拦住他，一脸着急：“不行啊大人，这地方古怪，您若是出了什么事陛下他不会放过咱们的——”
白璃瘪了瘪嘴，他能出什么事情，像这样看着魁梧的侍卫他能一拳打倒两个，还担心他？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就出来。”白璃不等他们说话，继续道，“这样吧，你们若是不放心，一炷香之后我若没回来你们便去喊人来，这么大个寺庙，还能把我藏了去不成。”
他执意要进去，侍卫们拦不住，只能愁眉苦脸地守在门外，眼睁睁看着白璃走进去，站在门口张望着里面。
白璃一进去就察觉到门内的一股阴气，从地底深处蹿上来，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脚踝直达头顶。
这地方果真有问题。
这是一处荒废的院子，地上掉了些枯叶，有些已经发黑了，前方是一间紧闭的禅房，房门上了锁。
白璃越是靠近那间房越是闻到一股腥臭味，很陌生，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气味。
等他站在门锁前方，微微伸了手，还没碰到锁，那门的缝隙中陡然出现了一只眼睛，只能看见瞳孔的深黑色，瞪大着看着白璃。
将他吓得猛后退一步，惊魂不定地看着门缝。
是谁？是…人吗？
白璃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门被剧烈地碰撞着，里面传出凄厉的哭喊声，模糊不清，像是风吹的呜呜声，又像是被割了舌头的人发出呻/吟。
是人？
有人被关在里面。
白璃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当即上前欲把门打开，还没动手，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转身望过去，对上云听一张苍老如树皮的脸，阴翳的眼神紧紧盯着他，开口时声音都透着无尽的恶意。
“国师，你走错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