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几道身影跪在地上，在他们上首位坐着帝修，现在不过四更天，帝修被急报叫醒，整个人都阴沉沉的，看着实在是心情不佳。
几个暗卫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领头的暗卫低垂着头，强撑着把事情说清楚：“我们被人引去了邻村，后来察觉到不对再回去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都死了。”
众暗卫忙低头领罚，沉默着不敢再出声。
帝修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扶手，他侧头看了眼黑蒙蒙的天，并未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现在天色还早，方海稍稍抬头看了眼帝修，琢磨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刚准备提，却听见门口传出了动静——是白璃跟来了。
白璃睡觉不踏实，迷迷地醒来时发现帝修不在床上，当即就清醒了，伸长脖子到处找人，愣噔噔地下了床一问才知道帝修已经起了，他便来太极殿找人来了。
方海见白璃进来有些松了一口气，国师来了便好，没有谁能扛得住陛下的脾气，国师却不一样，那可是能吹枕头风的人。
他笑了笑，上前几步请人进去。
门一关上，大殿里就只剩下白璃和帝修两个人了。
白璃虽然不聪明，但是此刻也能看出帝修的心情不好，他上前去，站到帝修身边：“陛下今日醒的好早呀。”
帝修看着白璃，倏地笑了一声，伸手将白璃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捏着他的手，“怎么这么笨，会看脸色却不会说话。”
白璃当没听见，低下头打了个哈欠。
“自己困就在床上睡着，出来找朕作甚。”帝修抬起他的下巴，端详着那张漂亮的小脸。
白璃仰着头，嘿嘿笑了声，把脸贴在帝修颈窝，蹭了蹭：“就，想来就来了。”
帝修亲了亲他，又让他去睡觉。
白璃不肯走，他扒着帝修的衣服：“陛下，您不同意我之前说的，那、那您就让我跟着去调查这件事好不好？”
害怕帝修不答应，他急着说：“我不是人，我是妖怪，不怕的，我也不会出事的。”
帝修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掷下两个字：“不许。”
白璃还想要再说什么，被帝修堵住了嘴，再被抬手抱了出去。
“天还早，你再睡会儿，醒来在寝宫等着朕，别到处乱跑知道吗。”帝修把人抱去了床上，放下白璃嘱咐了一句，还担心白璃不听话，又补上一句，“你要是不听话，朕就把你锁了。”
说完看见白璃捂着被子乖乖地看过来，心又软了，伸手捏捏白璃的脸，走了。
白璃躺在床上没睡着，探了探身上的妖力，还很多，再劈道天雷绰绰有余。
为什么不让他去呢？担心他？
可是他觉得他不会出事的，如果放任这个东西再作恶下去，保不准会出现什么问题。
可是又不敢背着帝修跑了，如果被抓住肯定要被收拾。
怎么办呢？
困意渐渐涌上心头，白璃撑不住，转身变作原形，化做一条小蛇蜷在被褥里睡着了。
帝修让人把消息压下去，上朝时整个人的戾气却依旧明显，朝臣们都不敢多说什么，但也有不怕死的非要论起这件事。
“陛下，如今坊市间都流传着不好的言论，这事若再没有个结果，怕是会引得百姓不安。”
帝修的面色不变，微微抬眸去看说话之人。
“哦？安大人有何高见。”这语气听上去并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安典暗自咽下一口唾沫，躬身垂头道：“禀陛下，臣以为此事还得由云听大师出面，云听大师佛法高深，若此事由常人所为也就罢了，如若是妖邪当道，云听大师想必会对此事进展有所益处。”
帝修还没说什么，底下有人反对了：“安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云听大师年岁已大，此事又何必劳烦他这位老人家。”
“依臣看，不如让国师大人介入此事，国师大人那一手引雷的仙法，想来是寻常妖邪都不敢沾染的。”
帝修终于有了反应，他冷眼看着下首位，轻嗤一声：“朕要你们有何用，不想着如何找凶手，竟在这里寻求他法，简直是不可理喻。”
“此事作罢，退朝。”
白璃等到帝修回来的时候对朝堂上的事一无所知，他在书桌前认字，旁边还翻了一本书，是讲正史的，他觉得有意思就拿来看了。
虽然他能够化形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不过夏国的历史可远远不止这么短，他还有些字不认识，便问了一旁的宫女。
云光殿的大宫女自然也是识字的，便与白璃解释了。
“回国师大人，那是云听大师的名讳。”
云听……
白璃一愣，勘天大典之后他多多少少也听过云听的名讳，但是没想到他竟出现得这么早，仔细算算都快近百年了。
于是和宫女打听这位云听大师的事。
说起这位大师，宫女脸上不由得有些崇敬：“云听大师佛法高深，据说在夏国初立之时就已然是万慈寺的高僧了，当时南方大旱，云听大师亲去，不仅缓解了旱情，还为流民们找到了安身之所。”
不知为何，白璃听着就感觉不对劲，常人能有这般大的本事么？难道这人和他一样是妖怪？
不对，妖怪可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住进寺庙中。
那日勘天大典上离得远，他也没仔细看。
“那现在那位云听大师在哪儿呢？”白璃放下手中的书，仰着头问。
宫女还没回，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与此同时是宫人们的问安声。
白璃看见帝修了，站起身往他那边过去：“陛下，您回来啦。”
帝修拉住了他的手，方海见状把宫人们都撤走。
“怎么对云听感兴趣了？”帝修拉他到桌前坐下，把白璃顺势搂进怀中，翻看着桌上摆出来的书，问了一声。
白璃观他神色，随后便老老实实把话都招了：“我听说他活了很久，还有些不一般。”
“陛下，他是人吗？”若是道士也便罢了，道士自有一套本事，可这人明显不是，只是个明面上的高僧就能有那么大的用处，白璃有些怀疑。
帝修轻皱着眉，抬手抓起白璃的手腕，上面漂亮的手串在光照下熠熠生辉，那颗云听给他的菩提珠子就嵌在其中，而白璃对这一切丝毫不知情。
“为什么这么说？”
白璃掰着指头算：“我们小妖怪能活得久，清修的道士也比常人活得更久一些，但是我没听说过寺庙的僧人能活那么久，他还止住了大旱，用什么办法止住的啊？”
他并不怀疑云听是妖，非人非妖，若不是道士，那……或许和几十年前狐妖姐姐所说的那人一样。
帝修看白璃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微微低头亲了下他的唇：“云听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解决的大旱朕也不知，只知在那之后谙林县的人口少了一半。”
若说大旱是天灾，天灾过境死亡人口增多也是常事，可怪就怪在这些死人连尸体都没了。灾后的大道上只能看见零星的几个人影，那时夏国混乱，此事也只是被当作一桩怪事议论一番，也没有派人去查。
总不是被吃了。
“死这么多？”白璃有些惊讶，那时候他应该还没化形，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整日在山上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
“陛下，您带我去见见云听大师好不好？我想去看看。”白璃坐在帝修腿上，“您不让我去查案，这点小要求您也不答应吗？”
帝修磨不过他的撒娇，正了神色，伸手把他手腕上的手串取了下来：“去可以，不过得先告诉朕，要去看他做什么。”
一个年迈的老僧有什么好看的，帝修知道白璃心中自有思量，不过他得知道才行，也不至于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白璃看着帝修，又看看被取下的手串，歪了歪头：“我想看看他是不是妖，陛下，您取我的珠子做什么？”
帝修抱他起身，难得有些不在理，他沉声道：“这珠子还缺了些东西，朕让人去给你重新弄一下。”
白璃哦了一声，注意力又被云听的事情挪开，他仰着头去蹭蹭帝修的脖子：“那您许我去瞧他吗？您都拿了我的珠子了。”
这两件事怎可混为一谈？
帝修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不过是瞧一眼，朕还没这么小气。”
这件事落实倒挺快，第二日早晨帝修就带上白璃出了宫。
这是白璃入宫以来头一回出去，虽然遮掩了身份，外人也瞧不出这马车有什么不同，但白璃就是好奇，拉了一半帘子趴在沿边往外看，还是帝修将他带了回来。
“行了，又不是日后就不带你出来玩了，今日不是还有正事要做吗，怎么像是没见过一样。”帝修拉他在身旁坐下，语气如常。
见白璃望着窗户的位置跃跃欲试，他不由得收紧了圈在白璃腰上的手臂：“朕可先警告你，要是又像上回那样跑了，朕就让你下不了床。”
恩威并施，随后帝修又悠悠开口：“今日事情了完便带你来玩，晚上有集会，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