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天子有天子的体面，朕自己走。”
几个侍卫很不屑，但还是放开了对天子的桎梏。
命人带走皇帝的是高炜，他已经提前等候在白虎殿前。白虎殿经历两次暴力拆毁，此刻只剩下台基和上次大火焚烧后不论多少次雨水也冲刷不掉的灰迹。
见人到了，高炜面向残迹，喃喃道：“曾几何时，这里是我大齐最尊贵的地方。”
高炀哼了一声冷冷道：“可愔这个地方风水不好，注定了是不祥之地。”
高炜古怪一笑，未置可否。
“你把我带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凭吊往音吧？”
“当然不是。”
“你要什么？”
“那个位置。”
高炀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他有意无意说：“为了那个女人？”
“算是，也不完全是。”
“哦？”
高炀玩味一笑：“你这样说我很意外，到底卢氏怀了你的孩子，凭这份辛苦也该有个圆满结局。”
高炜也是一笑，那笑容尽显苦涩。
“她的结局的确是圆满的。但是还有一个女人不该被忘记，你知道吗，因为你的顾公子，他被先皇活生生剥了皮，知道她是谁吗？”
局场摇头。
高炜一声轻叹：“我阿娘纵然有错，但不至于落此下场，一切全拜你的顾公子所赐，当年他为了保住你不择手段。还记得那只人皮风筝吗？”
高炀眼帘一挑，高伟扬脖一笑：“是我做的。”
高炀皱眉：“他那时已经疯了。”
“疯了又怎样？他害我阿娘一条命，我吓唬他一番也很公平，只不过他疯的更厉害了。如今你二人天人永隔，我想我阿娘可以瞑目了。怎么样高炀？你如今做到这个位置又如何，孤家寡人一个。那个椅子太冷了不适合你，让出来吧。”
高炀一声哼笑，眼底充满嘲讽。
“你笑什么？”
“蠢。”
“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当年一样蠢。这么多年过去竟是没有一点长进，也难怪先皇当年放弃你。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班氏一族看中你，可惜你还是不成气候的蠢货。”
“你！”
“就连卢氏那个贱人都比你强上百倍不止，可叹啊，你早已为他人做了垫脚石却仍不自知。”
高炜怒道：“你胡说什么？”
“胡说？”
高炀闷闷一笑：“你我兄弟一场，我又何必诳你。当年我既然留下你的性命，自然不会再痛下杀手。眼下倒是你最信任的人，只怕早已对你动了杀机。”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走着瞧，你敢不敢与我赌一把？”
“赌什么？”
“就赌最后向你拔刀的人不是我。”
“好，我赌！”跟着高炜脸色一沉：“但那个位置我也要。”
“那就凭本事来拿。”
高伟倏而一笑：“不用那么麻烦。”
啪啪！
高炜手掌连拍，就见有人拿来一卷明黄在他面前展开，竟是退位诏书。
“想得可真周到，连圣旨都提前拟好了。”
“这是身为兄长给你留的最后体面。”
“是么？”
高炀一声冷笑：“痴心妄想！”
高炜脸色一变，这时已有侍卫不等他开口，一顿拳脚下去。
“什么，你竟然把人单独带出去了？”
高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没有你的妇人之仁，留着他的性命什么都不做。怎么，我不过打他一顿，你就心疼了？”
卢妃大怒：“糊涂！我早说过此事须从长计议，改朝换代岂是你一句儿戏就能做到的？君命神授岂能操之过急，如今内阁迟迟不肯出面，随时可能横生变数。高炀那条命留着就是为了堵那群老家伙的嘴，这点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啊！”
卢妃捂住火辣辣的脸，震惊地看着刚刚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人。就见高炜姿态随意，仿佛刚刚并不是有意打人，那动作随意得看着更像是在帮卢氏拍死落在脸上的蚊子。但只有从他眼里的凶狠才能意识到刚刚这个人是用了力的，是发自真心要动手的。
“你竟然打我！”
高炀眉毛一挑：“打了，怎么着？这只是一个警告，就是让你记住，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男人总要有该有的敬意。这次不过不痛不痒一巴掌，惹恼了本王，下次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你敢！”
“我有何不敢？”“我怀着你的孩子呢！”
“孩子，啊哈哈哈哈！”
高炜纵声大笑，突然一抽鼻子，笑声戛然而止。
“孩子算什么？本王如今已经离幵那个地方，想找什么样的女人生孩子不成，你最好谨记这一点。记住了吗？”
卢妃不答，高炜一巴掌再次抡过去，双目一寒：“本王问你话呢，记住了吗？”
卢妃没想到他真的会动手打自己，罕见的磕磕巴巴道：“记住了。”
“记住就好。”跟着手轻轻抚上已经肿起来的脸颊，轻声问：“疼吗？不说话，那就是疼了。知道疼就好，疼总是会让人记住一些事。下次和本王说话前先好好想一想该如何与本王说话，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高炜掉头就走，却不知在他转身的一刻，卢妃眼里逬射出两道寒光。
“娘娘，您没事吧？”
墨儿上前扶住主子，忙查看卢妃脸上伤势。
卢妃坐在镜前，就见自己一边脸颊高高肿起煞是狼狈，不由心里发狠，早晚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墨儿小声道：“这也太狠了，他怎么下得去手，何况娘娘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卢妃哼了一声：“这个孩子算什么，不过是迷惑天下人的障眼法罢了。”
“娘娘，接下来怎么办？”
“一会你去一趟皇极殿，带上最好的伤药，还有让膳房备下饭菜也一并送过去。”
墨儿疑惑道：“娘娘怎么改了主意？”
卢妃微微勾起嘴角，但因为刚刚挨过一巴掌，顿时疼得轻轻嘶了一声。她笑了笑，声音越发的冷。
“高炜既然对我们都动了手，那就别怪我有些事从长计议了。”
“从长计议？”
墨儿不懂她主子的意思，只觉她主子那眼神要杀人。
千里之外，大夏右贤王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__齐国侍卫长程婴求见。
顾兰亭心说总算来了，不过他没露面，由赫连明日出面见的人。
“殿下，齐皇陛下出事了。”
“本王知道了。”
程婴眼前飞过去一串疑问。
“想来你该是奉命潜回盐州，虽然本王不知你为何误了行程，不过总算你这人良心未泯，还没干出丧尽天良之事。”
程婴：“......”
侍卫长心说我原本也没干过那种事啊！
“本王已经等你多日，可见你并没有执行王命。”
程婴脸一红：“惭愧。”
于是侍卫长说了实话。
“并非是臣有意抗命，只是觉得顾公子坠崖身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殿下与吾皇乃是姑表兄弟，对他的性情也是知道的，一个人一旦着了魔旁人是拉不回来的。如今殿下娶妻生子，在臣眼里就是殿下的家事，不该再有吾皇牵扯进来。”
赫连明日点点头，心说这个程婴倒是难得的明白人。于是把顾兰亭叫了出来，三人一同讨论起齐国的事。
“你怎么今天才来拜见？”
侍卫长叹口气：“臣原不想打扰殿下，所以故意拖延了动身时间。又不放心陛下所以暗中跟随，后来发现军中有变更是忧心圣驾。于是先暗中跟随回京，面见过陛下之后才前来给殿下报信。”
程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双手捧到面前，赫连明日打开一看，竟然是兵符与御印。不由错愕：“这东西你怎么带出来的？”
“原就是陛下随身携带，所以交给了臣，不然陛下只怕此时早已性命不保。”
“这个混账！”
赫连明日哭笑不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那他还说了什么？”
程婴迎着顾兰亭的目光，把头扭向一边仿佛很纠结，顾兰亭淡淡道：“说吧。”
侍卫长悄悄看顾兰亭，磨叽道：“这......陛下说，兵符御印是......是给小皇子的贺礼。”
“岂有此理！”
顾公子大怒，赫连明日忙劝：“息怒息怒，他就是那样的。”
跟着右贤王狠狠瞪了程婴一眼，分明在说你不说实话会死吗？侍卫长很无辜，苦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你怎么看？”
赫连明日把东西交给顾兰亭，顾兰亭冷冷道：“他还真是会算计。玉玺带不出来索性留在齐国，但是天子御印不在，就算有人逼天子退位，一旦收不回御印，内阁那些老臣可是认死理的，哪怕诏书加盖玉玺也不会承认。这种事可以杀人却杀不去礼法，篡位的人可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说，”顾兰亭把御印在手里掂了掂，讽道：“右贤王殿下，齐皇在为你争取谋划时间呢！”
顾公子说得很准。
齐国天子寝宫，姚鼐五更被人按着大哭，就见一个冷面侍卫再次将巴掌抡在天子脸上。
“说不说？”
高炀吐出血沬，露出一丝嘲讽。
“说什么？”
“御印藏在什么地方？”高炀把脸一扭，闭口不答。心里却在想，阿难，若是我等不到再见你一面，就请你不要再恨了。东西留给孩子，这是我唯一能补偿他的了。
作者有话说：
御印的梗我解释一下。古时候出仕为官的都有官印和私印，官印可以理解为公章，凡是公文一类的加盖官印。私印是写写画画做私人使用的，类似于平常人签名。早些时候一旦有人出仕公家会收走私印，直到卸任退休退回私印。包括上位者死亡陪葬，下位者陪葬印章，都要私印代表身份。本文稍微艺术加工，意思就是皇帝的玉玺在，但属于天子的御印不收回，别人就算拿来即位圣旨程序上也等于少了一道，名不正言不顺，没法认定为正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