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一孽障目>第一百二十二章 、(副cp)成龙

  夜明珠亮得晃眼,李成煜伸手“唰”地一下拉上了月纱的床帐。他身上的潮热退了大半,只是又多了些斑驳的红晕。

  男人轻抚着他身上已经从脸颊蔓延到脖颈的龙鳞,还如蛇蟒褪皮一般在不断迭代。

  “满意了?”李成煜偏过头,用龙鳞蹭了蹭男人的掌心,喘着粗气问他,“你的杰作。”

  “说真的,很漂亮。”

  男人事到如今还能分出心来,用指尖勾勒描摹着李成煜龙鳞的形状,叹惋道:“只是一想到阿煜因为它受苦受累,便也不觉得有什么漂亮之处了。”

  “你既体谅我辛苦,又不想我受苦受累,就不要光动嘴皮子……啊……”

  李成煜话才说了一半,忽而被撞得整个人都往前一冲。他恰好张着嘴,两颗尖锐的龙牙直勾勾地刺入了男人的肩头,鲜血顿时蜿蜒流下。

  李成煜捂着嘴仰起头,除开牙印和抓痕,男人肩头又被他凿出了两个血洞。

  血腥味顿时在他口中弥漫,李成煜抚了抚男人的伤口,龙血便染红了他的指尖。他骑在男人腿上,鬼使神差地将指尖送如口中,咬了咬,喃喃道:“你又流血了。”

  而且男人这次受伤也没有痊愈。

  男人“眼”下被李成煜咬破的地方就再没有痊愈过,小小的龙牙竖着落下便成了两个圆润的小痣,印记似的烙在男人身上。

  “不要紧。”男人和李成煜十指相扣,柔和地笑了笑,“眼”下两颗小痣也跟着一并动了起来。

  算算时候差不多,原本这会儿李成煜已经翻身下榻了,或者被男人箍在怀里了,今日却难受得紧。

  哪怕受制于人,李成煜也没有求人都习惯。他把下巴搁在男人头顶,难得竟坐得东倒西歪,趾高气昂地指使道:“我今天还是很饿。”

  言下之意就是要男人再卖力一些。

  男人吻了吻李成煜的脖颈,温柔地解释道:“龙能吞纳天地,阿煜既然成了龙,自然会想把所有带着龙气的东西都吞入腹中。”

  李成煜把男人推远了些,磨牙似地慢慢地咬着男人的臂膀和胸膛。他确信自己咬得很轻,和从前打闹时用的力气一样,充其量也只能算作是调情。

  “什么时候才能不饿?”他听了男人的话,迟缓地从啃噬中回过神来。

  “很快就不饿了。”男人轻笑一声,指尖颤抖着梳进李成煜的鬓发,两人额头相贴,听他轻哄道,“若是把您伺候好了,您要怎么嘉奖我,陛下?”

  李成煜忽而觉得有些困顿,困意自来,他张嘴在男人腕上咬了一口,眉头一挑,皇帝赏臣似地说:“你想要何种嘉奖?”

  “原谅我。”男人轻声说,“原谅我暂时离开你。”

  明珠高悬,李成煜喘得实在厉害,最后呜咽了声,竟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实在太累,最后似是睡着了。

  李成煜从没说过,他来仙界最喜欢的做的事其实是和男人一起睡觉。

  他喜欢侧身蜷作一团,只占据床榻的一个角落,而一开始男人总是秉承着君子心性,不离他过近。

  李成煜从来没见男人睡着过。哪位仙家需要睡觉呢?他醒来时男人通常已经起身坐着了,那人不看书也不去批折子,就伸手隔着被褥拍拍他,温柔地问他睡得好不好。

  两人维持着莫名其妙的床伴关系,不知何时就变了。

  慢慢地,他们约定好的一般改了相拥而眠,李成煜便不背抵着玉板墙,而是直接缩在男人怀里了。

  不知有几人知道当今天帝的怀里是暖和的,龙袍里也带着些古书的陈墨味,李成煜把耳朵贴在他胸膛上时还能听到明显的心跳声,心跳如擂鼓,有时吵得他睡不着。

  即便如此,李成煜还是和男人睡在一张床榻上。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龙榻实在太宽太软,可能是作为凡人的惰性使然,可能是他从记事起就没试过和人躺在一起入睡,可能是化作幼龙会消耗很许多灵力需要静养,也可能是男人伺候他穿衣束发时实在太周到,让他起了一丁点儿眷恋的心思……

  总而言之,李成煜永远不承认是因为他喜欢这个男人。

  时间万物轮转,难评孰强孰弱,他从不觉得因为男人坐在玉座之上就比自己强大得多。

  就是赌上这一身傲骨和自尊,他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喜欢——更不会爱上比自己弱小的人。

  ……

  李成煜好像又睡醒了。

  眼前一切虚幻朦胧,他身上的龙鳞和潮热已经尽数褪去,再也没有缺乏龙气导致的炽热和胀痛感了,浑身爽快得仿佛脱胎换骨。

  男人把他圈在怀里,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肩背,惯性地问了一句:“睡得好不好?”听起来与往常无异。

  李成煜半张脸都埋在男人肩颈处,口齿不清地回了一嘴:“还不错。”

  “阿煜,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只能吃带有龙气的东西,直到你真的化身成龙。”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李成煜觉得嘴里莫名有些麻木,态度强硬道,“我觉得我已经好了,龙身已成,不缺龙气了。”

  “对,我们阿煜彻底化龙了,再也不缺龙气了。”男人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语气比往常放缓了许多,低哑着问,“阿煜,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

  李成煜不知道男人在打什么哑迷,摘了一句重要的说:“你说,你一定会让我活下去。”

  “对,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

  男人笑了一声,听起来竟有些虚弱。他又问:“你还记得我说过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李成煜嫌男人啰嗦,他被男人抱得太紧,嘴里一直像是被塞了块东西,实在是噎得慌。

  他将男人推远了些,没好气道:“「永远不要忘记我是爱你的。」”

  李成煜离了男人的怀抱,才发觉自己口中依旧是满满当当的,粘稠的汁水黏连着他的口腔,不知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好恶心,要吐了。

  他第一次失神地抬起头,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男人一贯温和的声音。

  “……永远不要忘记我是爱你的,阿煜。”

  ……

  “喂……?”

  李成煜努力睁开眼想唤男人一声,龙眸怒睁的一霎也一并张开了嘴——

  一声叫唤,鲜血和肉块便零零碎碎地从他嘴里掉了出来。

  李成煜捧着从他嘴中吐出的碎肉和血迹,身上未着寸缕,浑身都如浴血般猩红一片。他眼珠僵硬地往上转动,彻底跪在了龙榻上。

  他努力活到今日,就是为了看到这番景象的吗?

  如若是这样……

  如若是这样,他宁愿……

  没有大喊大叫,亦没有歇斯底里,李成煜双眼失神,只是平静地往前去了一些,默默走到男人旁边。

  墨龙的头已经被他啃得面目全非,往下,肢体具被拆解了下来,腿骨寸断。躯干上更是没有一块好地,整根森白的脊骨都暴露在外,一看便知是被彻底折磨致死的。

  “你疯了吗……”

  李成煜眼瞳乱颤,胡乱地抱起男人残破的身子,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你从来没说过化龙要这样,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你……”

  可惜无人应他。

  李成煜腹中忽然泛起一阵恶心,他一拳一拳努力捶打着自己的腹部,只想把肚中的所有东西全都倒出来。

  只可惜此时龙身已成,他用尽全力也无法将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东西弄出来。

  男人的身影在李成煜的记忆中仍旧模糊不清,这个男人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他的记忆中存在,是被生生剐去了的人物。

  李成煜努力地想抓住些什么,却发现从姓名到脸孔,这个男人什么都没留给他。

  “……你明明答应过不会抛弃我的。”

  李成煜眉宇间傲气仍在,嗤笑一声,阖上了龙眸,“到头来,你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

  青年胡乱地裹上淌血的墨色龙袍,抱着一具尸骨在九重天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我绝对不会忘记你,我绝对不会忘记你……”

  他身下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不断地喃喃自语道:“你不许死!只有你,不可以弃我于不顾。”

  ……

  老天帝命陨,于是化身成金龙的李成煜便成了掌管九重天的新天帝。

  天帝永远只可有一位,命陨的天帝已成过去,便不值得被其他仙家记住了。故而男人从前的和凡人厮混的逸文都成了云烟,只要时日再久些,就连男人的的脸孔也不会被人记得了。

  至于李成煜,大家都知道他是暗害老天帝的鼠辈宵小,近侍仙臣都说他是爬上龙床才得道飞升的男妓。

  仙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只是无人敢说。毕竟和新天帝作对的不是被扒仙骨就是被踢下凡,要是想说,只要看看老天帝的下场就知道了。

  李成煜之前和男人说的一点不错,如若他做天帝,确实只会是个暴君。

  他高坐在龙椅上,只感觉到了另一种无趣。就是成了天帝又如何?他没有求到任何可以找回男人的仙术,也没有能阻止自己遗忘男人的办法。

  所以李成煜残忍地把男人最后留下的部分带在了身边,只是企图将男人模糊的身影烙在心里。

  可他还是在不断遗忘。

  到最后,男人在他心里还是只能被冠上个“老天帝”的名头,本就不知道的姓名变得更加不重要了。

  他甚至偶尔会想……

  那个人真的爱他吗?

  「永远不要忘记我是爱你的,阿煜。」

  如若真的爱他,又为何自说自话从他身边跑走了?

  “我捧着你的尸骨在仙宫走了很久,所有人都说是我杀了你。”

  身穿明黄龙袍的青年把腿搁在玉坐上,手下把玩的是一颗莹润的龙头骨。他头戴紫玉旒冕,和孩童一样蜷着身子,双腿夹着一把瘆人的龙脊剑——那便是男人爱他的证明。

  “……我无可辩驳。”

  李成煜眉宇间孤高依旧,却透着一股寂寥凄清。

  ……

  “陛下……咳咳咳……陛下!”

  意识堪堪回笼,李成煜才发现自己还身处在荒山的破庙里,方才一切不过都是他前生的回忆。

  他手上的龙脊剑已经从别人身上剥下了许多仙力,被他遣下凡的离桡已经不知何时被他打得几乎要神魂俱灭了,只剩下了一团无法凝聚成形的灵气。

  他心中只觉得烦闷,刚想上前再补一剑,腰上忽而轻飘飘地被人环住了。李成煜蹙着眉侧目,原是穿着墨色书生服的男人在背后搂住了他的腰,试图将他拽远些。

  战贺颐见李成煜终于清醒了过来,连忙好声好气地哄道:“陛下大人有大量,实在是用不着为这等小人物动气……”

  李成煜果然没有再为难离桡。他一言不发,忽而转身掐住了战贺颐的脸颊,细细打量面前的男人一番,道:“对啊,你身上的龙气不一定是我的。”

  “陛下?”战贺颐有些发懵,只得苦笑作陪。

  李成煜缓缓地比对着战贺颐和记忆中男人的身形,用指尖慢慢摩挲着战贺颐眼下两颗并排的小痣,心中早已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对宿在你体内的仙家了解多少?你可觉得宿在你体内的仙家有渐醒的迹象?”

  李成煜紧紧捏住了战贺颐的臂膀,力道大到无法挣脱,骨头都有些咔咔作响,一字一顿道,“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