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一孽障目>第一百零二章 、初心肆起

  丹炉碎裂,其中纯青的焰火落地即然。火舌吞噬席卷着周遭零落的仙气,火光跃上言如青身上灰朴的道袍,又一次映成了浅淡的青影。

  只是落在谁的眼中却是无动于衷。

  面前的少年面容妖冶俊俏、身形高挑,仙气在他周身轻快地舞动着。他眉间有银华掠过,眼瞳红如丹火,发丝银白如雪,只身立在丹炉的碎片中央平静地与言如青对视,歪头看着面前素未谋面的生人。

  “筠谦……”

  言如青失神地唤着颜筠谦的名。

  他跪在地上,眼中已有水雾朦胧,心中的酸楚和绵痛再不能掩其万分之一。所谓太清天尊的凡心就如凡身一般脆弱易折,只能以冷清为饰,塞在这具仙躯里稍加保护,如今真到了溃不成军的时候。

  “筠谦……筠谦……”

  言如青腕上的红线仿佛紧紧勒在他心尖,眼眶兜不住一汪饱含思念的泪,那冷清的仙君终是崩溃地失声痛哭了起来,悲痛欲绝。

  “仙君?”

  言如青陷溺在那双澄澈的红瞳里,少年一声轻唤将他的思绪陡然扯回,随即听到那熟稔的称呼,又是一阵错愕。

  刚出丹炉的赤子疑惑地看着言如青,不明所以,问:“这是仙君予我的名吗?”

  几声仙君入耳,只有疏离没有爱慕,却勾人思绪万千。

  言如青半晌未语,紧闭的双唇颤动不已。

  泪珠顺着面庞滑落,他忍不住崩溃地去想,他这一生究竟有哪些时候是作为「言如青」而活着的呢?

  颜筠谦的爱和恨都是他给的,他毕生的欢愉和痛心不也是颜筠谦给的么?

  察觉被颜筠谦欺瞒哄骗时他尚能在外维持尊严体面,被颜筠谦捅入往缘镜、被迫受辱时他也不曾落泪,眼睁睁见颜筠谦纵身跃入炼丹炉的那一日他都不曾伤心至此。

  只是今日一见又如初见,无一不提醒着他过往已成云烟、心爱之人灰飞烟灭,从今往后,这世间真的只存他自己孑然一身。

  言如青应该高兴才是,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

  面前这个赤子清清白白,不必倚靠一腔执念而活,世间得失再与他无瓜葛,如鸿蒙灵气般在天地之间来去自如。

  他理应为之高兴才是。

  爱恨交织轮转在言如青心头,一份荒唐的情谊真的断了个干净,从今日起又是新的伊始。故人辞世,此时他心上真的被伤得体无完肤,只想哭个肝肠寸断。

  本该冷清的天尊抬头仰望面前陌生又熟悉的少年,顾不得自己泪眼婆娑,再不敢对上那双清澈的红瞳。

  那赤子还犹如迷茫懵懂的幼兽,他本就是在丹炉中修成道心后临界的仙灵,孑然一身临世,如最初的太清天尊一般不通人欲,不知这泪落下为何意。

  赤子歪着头道:“难道不是吗?”

  难道「筠谦」不是他的名吗?

  言如青想说不是,唇畔嗫嚅了半晌,恍惚已经失了给面前之人赐名的气力。仿佛梦中惊觉,原来是他对着这张熟稔的脸根本就想不起别的名。

  那人赤诚如丹火,纯净如白雪,有筠竹之心,存君子之谦,情到浓时他曾依偎那人怀里笑着说过,只用这名字就很好,只有这名字才好。

  于是言如青的不语落入谁的眼中便成了默许。

  赤子一双红如丹火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他唇边绽出一个浅浅的笑,随即跪下拜谢道:“多谢仙君赐名。”

  一头长及腰部的银发瞬间泼散开来,银丝与仙雾一同半遮半掩着「颜筠谦」的胴体,看似纤尘不染。

  言如青仍没说话,借着复原的拂尘巍巍地撑起身,凭空一握,手中便多了一件轻盈的白裳。

  他没有如从前那样一挥拂尘让仙力代劳,而是俯身与「颜筠谦」平视,亲手将那外衫轻轻地盖在了少年身上。

  一袭白衣无比合体,少年牵上言如青递来的双手,两人似是相互搀扶着那般一齐站了起来。

  赐名既为庇佑,「颜筠谦」神识初开,灵智在得了言如青的庇佑后便开始疯长。不过须臾,他眼角眉梢初的漠然已经荡漾无存,显露出的神色已与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无异。

  言如青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平静道:“走吧。”

  还无自觉的「颜筠谦」与言如青并行,他并未松开那双温暖干燥的手,直至走炼丹房门口才轻声问:“仙君方才为何哭了?”

  言如青用袖拂下少年的手,刻意与他保持些距离。他迎着光推开长门,努力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垂下眼帘模棱两可地回:“因为发生了许多事。”

  即便眼角的哀意与眼下的泪痕已经褪去,言如青身上清冷的神性也好似被陡然敲开了几道缝隙,露出其中难以察觉的脆弱与柔软。

  「颜筠谦」点点头,知道自己僭越了,便没有追问。

  墨砚早在屋外恭候多时,见言如青领着个孽障模样的人出来,一双猫眼兀然放大,险些本能地踏着拂尘木就上去给那人来两爪子。

  “墨砚。”言如青抬臂挡在少年面前,轻呵那猫儿一声。

  墨砚愣在原地,耸起猫鼻子动了动,仔细嗅了嗅周遭的仙气才发现与从前不一样。这个师弟周身既没有狠戾躁动的仙气,看起来也没有从前的怪异扭曲。

  “师父,师弟这是,这……”墨砚纳闷了。

  “他不是。”言如青平静道,“不可对初次见面的人这般无礼。”

  “是。”墨砚嗓音低沉,把猫头整个都垂了下去。

  它灵巧地跃上「颜筠谦」的肩,还以为师父对待这位会如从前无异,往前一指就要领着少年去藏书阁。

  「颜筠谦」试探性地伸手,见墨砚不躲,笑着抚上那黑猫的皮毛,也不问自己要去哪里。听了墨砚的话转身就要走,当真是对言如青半分留恋都没有。

  “慢着……”

  言如青一晃神,耳畔仿佛能听到幻想中的谁冲他怯怯地说:「仙君,我能帮上您什么忙?」

  他于心不忍,还是兀然伸手破了幻象,在实界中却是挥手凝聚仙气拦住了一人一猫的步伐。

  仙君无暇顾及自己是否失态,直言道:“不用去藏书阁。”

  不用去了,再也不用去了。

  「颜筠谦」立在原地,猩红的瞳直勾勾地望着言如青。

  他唇边的浅笑仍带着不亲不昵的疏离,望向言如青的眸中有敬有谢,却没有分毫爱恨可言。

  言如青喉头发哽,对上那双眼就止不住心中弥漫的酸楚,干脆转身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他尽力抑住心上弥漫的痛楚,道:“天上地下,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随你喜欢。”

  「颜筠谦」哦了声,低头和墨砚对视一眼,随即颔首道了声谢:“多谢仙君。”

  “墨砚,你陪着他。”

  言如青不忍多留,转身逃也似的离去了。

  那少年没有出言挽留、也没有多说问候,只是抱着黑猫静静地目送那维持着冷情的仙君走远。

  微风拂动言如青鬓边的几缕碎发,回忆交叠,连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足下缩地成寸,言如青眉头紧蹙,望着眼前的一派贝阙琼楼就觉得不够清净,此时只想下凡躲起来,再不想与这烂俗的仙界有任何瓜葛了。

  幻觉又至,恍惚间还能听到谁在自己耳畔嬉笑着说:「如青不是叫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我就喜欢待在你身边。」

  明明是打闹时说的荤话,回过头来才发现少年竟赤诚至此,无时不刻都能为了他奉上一颗真心。

  曾经的爱是真的,恨是真的,现在眼前的人却不真了。

  “仙君好忙。”

  而那刚刚出世的少年不咸不淡地感叹了声。

  待瞧不见那仙人的身影了,「颜筠谦」才收回落在言如青身上的目光,笑晏晏地低头问那黑猫:“我们去哪里?”

  墨砚看着师父落寞的背影,心中自然也不好受。它轻哼了声,哪怕言如青说了这新来的小子不是原来那个,它看着那张脸也气不打一出来。

  黑猫舔了舔爪子,没好气道:“师父不是说了吗?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颜筠谦也不生气,温柔地用指腹刷弄着墨砚的皮毛,说:“那就随处走走吧。”

  他们在太清天七拐八绕,围着九曲仙廊兜了几圈,随便晃了几个日夜,最后还是在天池旁坐了下来。

  墨砚陪这陌生的小子瞎晃悠了几天,心里总是憋着口闷气,一个翻身就从颜筠谦怀里挑开了,嫌弃似的用尾巴尖尖勾了勾池水,凉丝丝的。

  颜筠谦坐在天池旁的月白石阶上,低头看着池中一人一猫的倒影。池面如镜,他平静地看向水中的自己,鼻是鼻、眼是眼、嘴是嘴,想不通为何仙人见到自己的反应如此之大。

  少年侧目看向对自己爱搭不理的黑猫,恳切地问:“说起来,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你想叫我什么都行。”墨砚随口一说。

  只是它在人间天天都被颜筠谦戏弄,对这个人的畏惧深入骨髓,没个百八十年都缓不过来。如今看着面前之人的脸孔还是心里泛惶,着又添了一句,“慢着……还是叫我师兄吧,这个听起来最顺耳。”

  “哦好,师兄。”颜筠谦反复把这两字琢磨了几遍,还记着言如青叫过它的名字,笑道,“师兄……墨砚师兄。”

  墨砚出声纠正:“只叫师兄就行了,不必把我的名字放在前面。”

  如若他叫它墨砚师兄,那他岂不是要叫他筠谦师弟了?

  听起来怪变扭的。墨砚想,他的师弟从头到尾可就只有丹白一个,哪怕颜筠谦就是丹白,但后面那些变了味儿的变体在他心里都不作数。

  比如现在这个不知道能算谁的小子,看着就让他背毛竖起。

  “师兄觉得连着名字一起叫不好听吗?说起来你第一次在炼丹房前见到我时,就叫我「师弟」了。”

  颜筠谦伸手把墨砚从天池旁捞了回来。他随手搓了个清气团子递给墨砚,接着用衣袖擦拭着黑猫被池水打湿的尾巴尖尖,动作和话语都轻柔无比,揶揄道,“好像我们以前见过似的。”

  墨砚没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圆润的猫脸上神色复杂。它一爪戳破了清气团子,仙雾迸裂,终究还是问了自己从前就想问的话:“喂……你为什么一直称师父为「仙君」?”

  他尚是「丹白」的时候言如青就纠正过他好几次,那时少年纯真如出雪,却死活不肯松口唤言如青一声师父。

  “那我应该叫他什么?”颜筠谦愣了愣,嘴角还是噙着笑。

  墨砚眼珠滴溜一转,道:“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以和我一样叫他师父。”

  “可仙君从没有说过要收我为徒。”颜筠谦问,“这么叫了,他会高兴么?”

  他还没来得及听清墨砚的回复,突然清风肆起,一只金红仙鸾从天而降。鸟儿身覆金羽,张扬又热烈,一看就知是哪位仙家的传信神使。它单脚点在天池水面,鸟喙开合,对着墨砚口吐人言:“猫仙阁下,月华真君有请。”

  月老平时都是直接冲进兜率宫的,也不知为何今日把用来通风报信的鸟儿搬了出来。

  墨砚抬起猫爪算是对神使回了礼,礼貌道:“烦请代我回禀月老爷爷,我有师父交代的要事在身,过几日得了空再去。”

  红鸾扫了一眼墨砚身旁的颜筠谦,对一人一猫颔首行了礼,便又掀起仙风呼哧呼哧地飞走了。

  颜筠谦起身拍了拍白衣上粘着的黑色猫毛,眼神往别处瞥了瞥,尊敬道:“师兄既然受邀了就快去吧,恰好我这几日已经把三十六重天逛熟了。”

  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太清天尊的仙宫里赶集,这人逛了几日总算记住了所有摊头的位置。

  墨砚抬着下巴睨了颜筠谦一眼,摇了摇尾巴说:“那我可真去了,你代我去和师父说上一声。”

  颜筠谦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记着墨砚的吩咐,一个宫宇一个宫宇地寻了过去,亭台楼阁逛遍了都没寻到那抹灰朴的身影。

  就连炼丹房内都没有言如青的影子——颜筠谦透过窗格只看见两个丹童在里面偷懒打盹。丹炉中空无一物,没有丹火做衬已经完全黯淡了下去。

  少年人走上前去敲了敲那数不清被炸飞过多少次的阴阳八卦炉,不大不小的声响正好弄醒了两个小丹童。

  “请问……”

  颜筠谦一贯地笑了笑,蹲下身想从他们嘴里问出言如青的下落。

  “呜呜,别找我,别找我……厉鬼别找我……”

  其中一个小丹童看清了颜筠谦的脸,瞬间困意全无。他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一边推搡着身边的同伴,一边使劲地往后缩,口中还慌乱地叫唤着。

  “鬼?”

  颜筠谦还半蹲着,有些不解地看向两个莫名其妙的小童子。

  这里是仙界,无上太清天尊住的太清天,到底哪里有他们口中八百根杆子都打不着的厉鬼?

  两个小丹童哪里分的清谁是谁,满脑子只记得之前被天尊押在藏书阁里、后面又自顾自爬出来的血人。

  虽说不知道为何头发的颜色不太一样,但那张好看到叫人心惊胆颤的脸却没变。

  印象中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那血淋淋的凡人是天尊的道侣,于是两个小童子朝颜筠谦“噗通噗通”地磕了几个头,心里话全都抖了出来。

  他们也不管乱说要挨罚,直接一通胡说八道:“不是厉鬼,请师公饶了我们吧!我们、我们不敢偷懒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师公要是想找师父,可以去问问墨砚师兄……”

  颜筠谦颔首应了声,总算明白是自己的长相吓着别人了,只是到最后也不知道为何两个傻孩子一直叫他师公。

  他离了炼丹房,原是之前有墨砚作陪故而察觉不到,他走在仙宫时才发现无论是仙奴还是丹童,竟无一人敢正眼瞧他。

  身着素衣的少年晃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寝宫门前。

  天色稍晚,颜筠谦敲了敲长门,听到屋内传来细微的响动,仙君已经出声传他进去了。

  言如青坐在案前,拂袖把仍旧显着画面的往缘镜往下一盖,仙器遂又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铜镜。

  不等他开口发问,身旁的少年先一步开口了,轻轻唤他一声:“师父。”

  这一声听起来还是不亲不疏。

  “……你想起什么了吗?”言如青声音发颤,问得小心翼翼。他眼中好像有星星点点的希冀铺在其中,又如云汉星辰般渺茫。

  可惜颜筠谦只是稍稍歪头看向他,笑着反问道:“您在说什么?”

  少年咧嘴一笑就露出两颗森白锐利的犬牙,与以往无二区别。

  言如青害怕那陌生的视线,故而垂下眼帘不敢看他。言如青默了默,心中了然,“是墨砚让你这样叫吧。”

  “是。师兄被月华真君邀去了,它让我告知您一声。”颜筠谦见言如青面上不算高兴,霎时敛去了面上的笑意,嘴角陡然一沉。

  他转而轻声问:“不能这样称呼您么?”

  言如青浅笑着说:“可以的,随你喜欢。只要你高兴就好。”

  颜筠谦不语,往下看,视线恰好落在言如青的腕上。入眼是一截暗红的线,他眼瞳才翳了翳,就看见那清冷的仙君把衣袖重新拢了下去。

  颜筠谦喉结稍动,说:“那您呢?

  要我怎么做,您才会高兴?”

  言如青问:“我看起来不高兴么?”

  墨砚师兄一定骗了他。颜筠谦想,面前的仙人究竟哪里看得出一丁点儿高兴的影子?

  那身形瘦削的仙君分明是浅笑着的,眉宇间却尽是说不清的苦涩和惆怅。

  在颜筠谦印象里,他自临世起拢共才见过言如青两次。

  仙君的脸孔生得隽秀,每回见他却都不是舒眉展眼的,不是崩溃就是失神,甚至连面上的清冷都无法自持。这人很少正眼瞧他,那双本该云淡风轻的眸总是见了他就颤动不已,最后垂下眼帘遮住了其中暗含的心绪。

  为何要露出这种神情呢?

  “我只想你安好。”言如青深吸一口气,起身抬眸与颜筠谦对视。

  踩着云靴的少年上前一步,还如从前一样比言如青高出了半个头。他甘居低位,主动俯身仰视着言如青,殷红的血眸澄澈透亮,忍不住让人联想到与之截然不同的时候。

  曾几何时,这双血眸里充斥着邪性与疯魔,还有过对谁真切而热烈的爱慕。

  言如青对上颜筠谦的视线,平静道:“你安好,我就高兴。”

  仅此而已,别无所求。

  颜筠谦咬着下唇,鬼使神差地,他此时只想伸手抚平言如青紧蹙的眉。

  言如青不想与颜筠谦过之亲近,侧身去躲。少年落下的指尖恰好触到了藏在灰袍广袖里的往缘镜,他情急之下又伸手去推。铜镜当啷一声落地,两人指尖相触,对视一眼又同时收回了手。

  仙气缓缓,明明吸收到了颜筠谦的灵力,那铜镜却并未给出回应。

  言如青眼瞳颤颤,往缘镜无所示,面前这个「颜筠谦」果真是没有过往的。

  前尘旧梦都不作数,相恋相爱都成云烟,那铜镜落地仿佛又在言如青的心坎上敲开了几道裂缝。

  言如青不知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拾起往缘镜的,回过神时他已经重新坐回了那木案前。

  他竟也有优柔寡断的时候,既舍不得赶颜筠谦走,又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去看看师兄回来没有。”少年恭敬地行了一礼,拜别道,“师父,珍重。”

  脚步声渐远,空空荡荡的寝宫又只剩下了一个人。言如青伏在木案上,怀中往缘镜中又开始重复不断地上演只有他一人记得的戏码。

  他终是不堪重负,昏沉地睡了过去。

  一阵仙风吹拂,温柔地抚过言如青腕上暗红的线,不经意间抖落了凳上一件叠放整齐的薄纱青衫。青衫飘飘扬扬地披在了仙君身上,只希冀他在往缘镜中窥见的人间旧梦能保留几分余温。

  院墙拐角处有人影一闪而过,素如白雪,赤似丹火,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