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一孽障目>第九十章 、【掉马】爱憎轮转,相爱相杀

  言如青回到别院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黑得如那谁家玄猫发亮的皮毛,黑得如谁家少年点漆似的眼瞳,没有繁星做衬,一心一意想把皎洁的明月溺毙其中。

  墨砚跃下马车,抖了抖耳朵,关心道:“师父,您真的要一个人进去?”

  “你仙力也不曾恢复,还是待在稚景身边安全些。”那黑猫被托付到了稚景怀里,言如青浅笑着捏了捏它的猫耳朵。

  模糊了性别的狐狸美人彻底睁开眼,金黄的竖瞳瞥向别院正门,把折扇兀然一收,提醒道:“言公子千万小心,里头血腥味很重。”

  颜筠谦身上的天尊灵压覆盖了整个别院,凭稚景作为精怪的修为,也止步于此了。

  “无妨。”言如青眼睫微垂。

  他的心思在这夏夜冷得如冰,万物过眼成空,再没什么值得他放在心上、落在眼里了。

  “师父!”墨砚见言如青转身要走,抬起胳膊用爪子勾住了言如青的袖口,急切地问:“您非见丹白师弟不可么……您一定要自刎才能收回仙力吗?”

  墨砚知道,师父是想收回仙力后就把师弟一同押回仙界。

  “好了,墨池。”言如青语重心长道,“你近来频频心浮毛燥,要谨记平心静气才利你修行。”

  墨砚喵了一声,把头垂了下去。

  言如青唤了它在人间的凡名。

  不是墨砚,而是墨池。

  真不可思议,决定要养这黑猫的时候,言如青还一无所知。

  墨砚这一世的姓名是颜筠谦起的,曾为太清天尊坐骑的猫儿忘记了原名,成了没有开智的猫儿。顶着新的名字,跟在师父和师弟身边平淡地过了很久很久。

  言如青目若点漆,在这夜中如星宿般含着微光。却一脸平静地说出了残忍的话:“墨砚,如若不出意外,这就是身为凡人的「我」与你的最后一面。”

  取回仙力后,肉身将逝终腐,归于天地自然,身为凡人的言如青就彻底被抹去了。

  言如青轻轻推下墨砚的爪子,侧目看向稚景,道:“墨砚就拜托你了。”

  “言公子所托,晚辈自当从命。”稚景箍着墨砚的臂膀稍稍收紧了些,看似眉眼弯弯,实则狭长的狐眼中完全失了笑意。

  他滞了滞,左手开扇,扇面呈出一副枯竹水墨,略显萧瑟。扇骨处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银色的粗针便弹了出来。

  银光寒峭,针剑锋利,只需刺入脖颈中便可一击致命。

  言如青身上一直藏着暗毒傍身,见稚景执意要给明器,还是伸手将发簪粗细的扇针藏入了束起的墨发中。

  “即便我久未归来,也不要贸然行动。”

  言如青伸手抚上朱红漆的大门,凉风微起,他踏过了别院的门槛,音求渺远如出世谪仙,平静道,“无论缘起如何,结果仍在我掌握之中。”

  他和颜筠谦彼此互相欺骗隐瞒,梦醒时分鲜血淋漓,却不可否认,也算有过一段让人留恋不舍的幸福时光。

  别院里照常点了赤红的灯烛,烛光晃晃,喜庆典雅。言如青目之所及,院落中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低头去瞥,落眼中只有骇心动目。地上都是熟悉之人的面孔,言如青没有仔细去辨,脚步滞了片刻,发觉也没有必要去辨了。

  院落内血肉横生,血流漂杵——

  每个人都只留下了头,没有下身。

  那些人早上还活生生的,如今眼瞳都彻底涣散,临了,惨白的脸上还挂着惊恐的惧意。

  众人肉身俱毁,脖颈以下全被搅和得血肉模糊不分你我,筋骨寸断,连森森白骨都被折断,无异于被人千刀万剐般的凌迟。

  青年背影单薄却挺拔如竹,孤身走在充斥着血腥与尸臭的深宅里。

  每走一步,都有粘稠暗红的血拉扯着言如青的双腿,阻止他前行。

  余光中,血肉飞溅在绿竹与桂叶上,牵肠挂肚般滴滴嗒嗒,顺着树干蜿蜒流下,彻底没入了土里,回归平静。

  宛如抽仙骨一般惨烈,仿佛置身于人间炼狱。

  一切景象都被青年尽收眼中,他脸上却并未出现动容之色。

  天道无亲,太清天尊失了仙力,空有怜悯别人但是慈心,没有垂青别人的本事。

  连身为凡人的他自己都难逃一死,又如何去怜悯旁人呢?

  微光攀上言如青全身,他那间屋子透出灯烛的光亮。长门大敞,两道水绿的纱帘起伏,干净清靓,在这血肉筑的别院里维持着一贯的恬淡温馨。只等他走进来,如往常般投入爱人的怀抱之中。

  言如青无声地踏过门槛,淡然地看着面前那人。

  少年坐在言如青的书案前,还如谪仙般纤尘不染,仿佛只是坐等爱人归来,闲来无事在案前摆弄了一整日。

  他穿着最常穿的月白衣裳,头上系着他与言如青结契定情的粗麻发带,就如最初。

  他们共枕同眠多日,互为倚仗到今。回过神来,不过是单纯的少年前世被谁迷了眼睛,这一世又以这种方式报复回来。

  可笑的是,究竟谁是谁的孽,谁是谁的障,现在已然分不清。

  纯粹的少年并不急于抬头,他正专心致志于眼前之事。颜筠谦握着一块往缘镜的碎片紧紧捏在手心,锋利的碎片边缘割破了肌肤,鲜血顺着掌纹蜿蜒流下,一颗一颗滴落在赏鱼的瓷缸里。

  血珠洇开融入净水中,一滴接着一滴,激起涟漪圈圈。到后来,水面都透着脂粉色,惊散一片游鱼。

  颜筠谦后来又觉得无趣了,把不安分的游鱼全部从浮叶下揪起,起初温柔地捧在手心里,最后毫无征兆地一条一条地揉了个粉碎。

  言如青冷着眉眼,淡然地漠视着面前的少年。两世记忆相叠,他沉默了良久,平静地唤了一声——

  “丹白。”

  这是言如青亲赐他的名,是言如青予以他仙身的证明,亦是言如青将他推入苦难的开端。

  “仙君,你终于愿意正眼看我了。”

  颜筠谦笑了起来,露出森白的犬齿。少年一双澄澈的眼瞳红如丹火,还如从前那般流露出了最纯粹的感情。

  他语气一如往常,仿佛只是在打趣说些俏皮话,“仙君想对我说什么?让我猜猜,「不是仙君,是师父。」对吧?”

  只要他一直叫错称呼,便可多得一份天尊的青睐。

  “别唤我师父。”言如青别开眼,淡漠道,“我座下没有你这样的徒儿。”

  他自诩不是好师父,但也从未教过颜筠谦滥杀无辜,欺师灭祖。

  颜筠谦对上言如青的目光,并不恼火,自顾自地轻松道:“我从来不肯叫你师父,只愿意叫你仙君。我那时候总爱自欺欺人,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和别人区分开来,落在你眼中就能变得特殊些。”

  言如青平静地看着颜筠谦,额上的神印失了光泽,人却淡漠如初。

  颜筠谦仿佛在叙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之人的故事,笑晏晏地说:“有时我在天池旁会坐上两三夜,最后都快和那些仙气都融为一体了。等了那么许久,就是为了远远地看你一眼。

  藏书阁的每本书脊我都抚摸过,你不想见我的日子里,我已经仔细看掉了大半。我没有别的事可做,看书便是这无趣时日中唯一的消遣。

  你一定不知道。我看了那么多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要见我时,无论你问什么,我都能答得上来个大概。

  还有……仙君让我吃浊丹时,我已经隐约察觉到那丹药不对劲了。只因为是你递来的,我也不多想,就这样吃了下去。”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伸手抚了抚自己精致的脸皮,拧了拧又掐了掐,浑然察觉不到痛似的,“多亏了那浊丹,为被天罚劈得仙身全毁,只能下凡借了下颜筠谦的身子……谁知相由心生,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言如青淡漠道:“你可知你强占凡人之躯又逆天改命,天理不容。”

  颜筠谦嗤笑一声,随即捧腹大笑了起来,上前一步诘问言如青:“我逆天改命,天理不容?哈哈哈哈哈……仙君明明是自然化身,却做着违背自然、逆天改命的事。我犯了错,理应受罚,可这一切始末,都是因为是你执意要把我炼成回魂丹!”

  言如青仍未用正眼看他,冷漠地说:“所以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利用我、戏愚我、欺瞒我。这就是你想要的报复?”

  “当然不是!”颜筠谦伸手握住了言如青的手腕,一如师徒二人前世在云顶天桥的对峙,力道之大,让言如青根本挣脱不开。

  少年轻声道,“我要的,远不止于此。”

  “我费尽了所有力气,花光了所有运气,处心积虑才站到了您面前。”

  颜筠谦勾了勾嘴角,眼瞳如宝石般莹红,扯下了最后一点伪装,一字一句地说,“仙君不是一直相信命中注定么?可惜这一切全都是我蓄谋已久。”

  少年借着握住手腕的力气顺势粗暴地摁住言如青的肩,笑着将他压在冰凉的檀木书案上。

  言如青吃痛,仅凭凡人之躯不能挣脱仙力分毫,连胛骨都被那人捏得发出轻响。

  颜筠谦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爱意,少年顶着一张如同孽障的皮囊,透出的爱意如初雪般柔软,笑道:“从和如青的相遇开始,就没有一步是凑巧。”

  即便言如青早已知晓,真正从颜筠谦口中听到真相,心上仍微微一颤,泛起淡淡的酸涩与苦楚。

  言如青垂着眼睫呵斥一声:“孽障。”

  他到底于心不忍,说罢就抬眸去看,一眼撞入少年红如丹火的眼瞳中。

  “孽障?您说是那便是吧。反正……我是您不需要的姻缘。”少年轻声说,眼里的落寞转瞬即逝,似是对过去的什么释了怀。

  不多时,颜筠谦见言如青不挣扎反抗,脸上又扬起了纯真的笑,一惯用舌尖顶了顶犬齿,凑到言如青耳边缓缓道:“仙君,这是您亲手布下的局,怨不得我。”

  思绪蹁跹,言如青恍惚想起那日。姻缘簿书页翻飞,少年手中紧握的红线飞上他的腕,字字落下如潇潇雨歇,无意一瞥,赫然写着他与他的名。

  此时微弱的烛光只能攀上颜筠谦半张脸,还有半边被完全隐匿在黑暗中。明明嘴角处依旧是微微勾起,却感觉不到他有分毫笑意。

  “使些手段让如青爱我,就不是爱了么?”

  他只是反过来利用了仙君布下的局,仅此而已。

  颜筠谦单纯又残忍,把曾经的甜蜜都在言如青眼前撕了个粉碎,血淋淋地捧了上来。

  言如青别开眼,冷冷道:“再爱也容不得爱人欺瞒哄骗。

  既然一开始就从未真过,这份情意里,又谈何真心相待。”

  颜筠谦真正被戳到了心中最痛处,忽而蹙着眉梢发狠道:“我是真心爱着如青,如青也是真心爱我的……这具身子,这个人,都是我的!”

  原是他什么都没有,真正拥有过的只有言如青的爱意。

  所以为何连他唯一拥有的东西,都会被仙君夺去?

  他眼瞳红地几乎要淌下血来,只听“嘶啦”一声,言如青身上青绿的外袍就被彻底撕扯了下来。几片破布被颜筠谦随手丢落在地上,少年鬓发散乱,顾不得整理,低头便吻了下去。

  “如青与我……是道侣。”少年还在笑,可只看眉眼竟像是要落泪,“如青是,是我的……”

  烛火微燃,檀木的书案又硬又冷,上覆着一件云锦青绿的绸缎,在这清冷的夏夜吱嘎吱嘎地晃动作响,毫无章法可言。再后来,墨宝砚台、书法古籍乒乒乓乓地散落了一地。

  屋外血流漂杵,有多少人的尸骨未寒。屋内本还维持着假意的恬淡美好,如今也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了个彻底,没有丝毫的温存可言。

  言如青面色惨白,剧烈的痛意随之席卷而来,逼得他只能胡乱地抓住些什么。他疼得神识恍惚,勉强透过眼睫的缝隙去看,少年脸上泛着潮热,分明是他强锢别人在先,如今却流着泪。

  晶莹的泪珠划过那张熟稔到不能再熟稔的脸颊,集在下巴上久久不落,又让人想起相遇时的雨夜。

  少年佛口蛇心,故作无辜地说:「求求您,救救我。」

  什么都不知道的言如青心软了。

  于是一步一步地落入了只针对于他的圈套中。

  颜筠谦一步一步地从仙君走向言如青,仿佛误入歧途的幼兽,良知与邪念各参两半,最终还是把予以自己恩惠的人连皮带骨地吃掉了。

  砚台倏然倒落,未干的墨迹晕开,无声地揉湿了书页的边角。白纸泼墨,没一会儿就洇湿了个彻底,无异于一场折磨。

  灯烛燃尽了两盏,青烟袅袅,剩余的墨水便顺着紫檀木的桌腿滴滴嗒嗒地淌了下来,不情不愿似的,还带着些淡漠的冷意和苦楚。

  言如青痛苦之际,又被趁虚而入撬开了咬紧的牙关,他身上被卸了力气,挣又挣脱不得。最后用力一咬,总算从这一场血腥又昏聩的腌臜事中抽离了出来,只见颜筠谦稍稍起身,张开嘴,犬齿下的舌头上是一个深入其中的牙印,正往外滴滴嗒嗒地淌着血。

  言如青额上还渗着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颜筠谦吃痛,他总算得了空,都来不及拢起衣衫,抬手就要把藏在指尖的毒药送入口中,了结这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指尖就要入口的刹那,乳白色的仙雾弥漫飘散,如软绳般牵扯着言如青的手臂,把指缝间的毒抹得一干二净。

  坠入凡尘、沦为凡人的仙君还能使出什么本事?

  颜筠谦知道言如青方才举措是想寻死,单膝抵在言如青双腿之间,顺势又将他欺身压下。见言如青垂下眼帘,那少年就伸手掐着着言如青的脸颊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歇斯底里道:“我要你正眼看着我!!”

  言如青漠然地看向颜筠谦,他身上痛意未消解,脸色仍旧惨白,眉眼间彻底失了爱意,只剩平静。

  欺瞒哄骗,试探怀疑,强迫占有,滥杀无辜,这些无一不消磨着两人之间的情爱。

  曾经爱得再深切,如今也会不爱的。

  少年红如丹火的眼瞳中流干了清泪,眼下渗出猩红的血。

  鲜血一滴一滴打在言如青的脸庞上,就如往缘镜中的情形一般,如丝线串珠般淌落,映着少年彻底崩溃的心绪。

  他在案上胡乱地摸索着,仿佛溺毙之人握住了最后的稻草,把往缘镜的碎片紧紧攥在手中,任凭他手中皮肉被割破,鲜血如珠。

  少年皮肉下的青筋都在隐隐跳突,声音颤抖道:“如青不爱我,还会爱谁呢?他绝不会弃绝我,我……我是真心爱着如青的……”

  如若连这仅剩的爱意都被否认,他还有什么?

  “你疯了。”

  言如青用力挣扎着,一头墨发胡乱披散,发髻没了形状,手指还差一点就够到了他头上那一根银亮的扇针。

  可眼下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爱恨扭转,是非颠倒,此时青绿的外衫与灰朴的道袍在颜筠谦眼中毫无区别。脑中只浮现了一个念头:只有仙君会漠视他,只有仙君会弃他于不顾。

  故而是青也成灰,是凡也成仙。

  如青和仙君,在他心中彻底被拆成了两半。

  颜筠谦抬起手,又用力往刺了下去,平静道:“仙君是不会懂的——

  因为你又不是如青。”

  言如青眼瞳抖瑟了一瞬,颜筠谦抬手下刺干脆利落,快到根本言如青来不及扯开他的臂膀。手一松,扇针翻滚落地发出一声脆响,低头,往缘镜的碎片已经硬生生没入了自己的胸口。

  万般心绪汇上心头,胸膛中跳动的心被钉死了,心之痛,不可言其万分之一。

  还不算完,仅仅这样还不解气——颜筠谦将那碎镜生生从言如青胸口拔了出来,重又插了下去!

  胸膛中温热的咸腥鲜血泼上少年的半边面庞,打湿了纤长浓密的睫羽,与他赤瞳中流出的血泪混在一起,彻底露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美得诡异又扭曲,浑然透着邪性和疯魔。

  他发了疯一般将言如青抵在书案上,手上动作仍旧不停,崩溃道:“我分得清,我分得清!”

  血与泪在他面上浑然相融,再分不清楚了。

  “是仙君弃绝了我!是如青收留了我!”

  颜筠谦想,他当然分得清,他怎么会分不清?

  他有多恨仙君,他有多恨面前这人!

  正是这份恨意支撑他活到了现在!

  颜筠谦一下一下刺入言如青的胸膛,最后麻木了,缓缓道:“你会后悔吗?仙君。

  你可曾想过,如若你好好待我,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等不到所谓仙君的回答,少年又嘶吼道:“你不会,因为这天地万物,从来没有一样值得你放在心上!”

  这人何时正眼看过自己?

  这人何时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偏爱?

  “把如青还给我!”

  “把如青还给我……”

  人声落入言如青耳中变得愈发渺远,他已无暇顾及。剧烈的痛意席卷而来,从胸口快速蔓延,仙器所伤的痛意贯穿全身。仙格损,脏器毁,深入三魂七魄的痛楚几乎要把言如青碎成几块。

  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汩汩流出,斑驳地飞溅到颜筠谦身上,两人一同被鲜血浸染透了。入眼,言如青面前只有爱人狰狞的脸孔,没有分毫爱慕可言,只能看到歇斯底里的憎恶和怨恨。

  言如青已经进气多出气少,阖上眼前平静道:“你疯了。”

  如青还是仙君,颜筠谦是分清了。

  可一人怎可拆成两人来看待?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分得再清也是徒劳。

  “如青生病了。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医好如青。没有人会死,谁都不会死。”

  颜筠谦恍惚着与言如青相拥,语气温柔到如同哄爱人入睡。他浑不在意面前之人已经逐渐发凉的身躯,说什么都不肯放,一定要把面前之人紧紧箍着,仿佛融入骨血。

  他把往缘的碎片完全攮入了言如青的胸口处,碎片深入胸骨中,难以想象是何等的滔天恨意。

  而颜筠谦察觉不到,爱憎颠倒,他把这也归并于了喜欢。

  根本无人能承受的喜欢。

  少年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轻轻拍着言如青的背,脸上还浮着真心而热烈的微笑,轻哄道,“只要疼一会儿……我只让如青疼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把仙骨打断,把仙骨抽走……把害人的病根子剔了,就不会再疼了——

  「如青,我是真心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