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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还在为早上的事闹的不可开交, 甚至有人就此事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李殊这属于强权施压,滥用私刑,不顾两国邦交, 需要严惩李殊;另一派则认为天子犯法与民同罪,李殊维护了律法的公正, 维护了百姓, 应当嘉奖。
两方各执一词,都在据理力争, 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看的皇帝眉头紧锁,紧抿双唇, 也不知该不该打断这场争论。
反倒是怀王府里一片祥和,丝毫没有受影响,早饭吃的是安安稳稳, 李殊甚至还比平时多喝了半碗粥。
陈登道:“小皇叔你放心, 这事儿决不能让你吃亏。”
李殊乐呵的放下了碗筷, 又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孤吃不吃亏不打紧的,要紧的是孤为民伸冤了,想想这事儿就痛快。”
楚玉神色郁郁,也不知是在担忧什么:“此事我一定会保你无恙。”
李殊道:“孤并不在意, 即便是现在让孤去宣政殿与那群顽固不化的老东西对峙,孤依旧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是高丽的皇亲贵胄, 就可以来我朝草菅人命么?既是触犯律法, 那就该一视同仁,否则我朝百姓岂不成了草芥, 任人欺凌了?”
楚玉没再答话,不可否认李殊做的都是对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大快人心。
只是眼下闹上了朝廷,又有人那这件事作伐说话,若是不能善了,那日后还有谁肯为百姓出头。
心存正义之人惧怕权贵,只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普通百姓不就太可怜了么?
陈登说的:“早上我们出门时,祖母已经去叫人备马车了,想来这会儿应该是在宫里见太后娘娘,有太后娘娘出面,保管你不会有事。”
“倒是让姑姑也费心了。”李殊说。
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的楚玉起身向在座的几位揖礼,而后看着李殊:“你等我。”
李殊不解:“等你作甚?”
楚玉道:你等着就是了,景修回府。”
他也没再多留,招呼来景修,风风火火的便出了庭院,往怀王府大门走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李殊。
他这是……做什么去了?
不过楚玉说等他,那就等他好了,虽不明其意,但听他那语气,李殊心里就格外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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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一刻,陈登他们倒是走了,说是先回公主府打探消息,只是他们走了不多时,就迎来了谢长廷和封越。
这俩人也不知是得了什么风声,满脸担忧的冲道后花园里,却瞧见李殊正在廊下靠在藤椅上,手里握着半本书,面前还有根鱼竿,一边读着闲书一边垂钓,十分悠闲。
谢长廷见到此场景也慢下了脚步,抱臂慢悠悠的朝李殊走去:“怀王殿下怒惩高丽贵公子为百姓请命的事都街知巷闻了,朝堂上也闹得不可开交,纷纷说要处置你,还以为怀王殿下这会儿已经进宫找陛下太后了,没曾想,殿下今日在钓鱼?”
李殊挪开眼前的书,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两人:“怎么,你俩是来看孤笑话的?”
封越推了谢长廷一把:“别听他瞎说,殿下,我说真的,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呢,这事儿可涉及两国邦交。”
李殊的视线落在池塘里浮在水面的浮标上,瞧着浮标点了两下,就立马起竿看看鱼饵还在不在,他道:“宁小王爷说了,让孤等他。”
难不成小王爷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封越疑惑的问道。
李殊无奈耸肩:“他让孤等,就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谢长廷笑道:“那殿下还挺信任小王爷的嘛,害得我俩白担心一场,在宫门口守了那么久。”
李殊抬头看着他俩,正好忍冬也带着人拿来了凳子和鱼竿,以及泡好的茶点,他道:“反正闲来无事,陪孤钓会儿鱼,等小王爷给孤带来一个好消息。”
谢长廷也没拒绝,兀自坐下便往鱼钩上挂了饵,再丢进水里:“殿下现在好些越来越亲近楚兄了,跟我俩都没以前那么亲了,好歹我俩也是陪着殿下一块儿长起来的,怎么就得不到殿下您的区别对待呢。”
“因为他好看。”李殊撇嘴说道,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楚玉就是长的好看,是不争的事实,他也不得不承认。
谢长廷有些无语住了,只能回头看看封越,却瞧见他已经开始在认真钓鱼了。
封越问道:“殿下,你这池塘里有鱼么?今儿钓条大鱼起来熬鱼汤。”
李殊继续看着书,顺口答道:“哦,没鱼啊,孤没让人往池塘里放鱼。”
封越:“那你……”
谢长廷:“……”
李殊再次挪开书看向他们,乐呵道:“放心,午膳肯定是有鱼的,进来厨房里研制了新菜,可以一起尝尝。”
听及此,两人才略微展颜,继续陪着李殊假装钓鱼。
因着过了深秋,即便是午间也不会很热,反而格外凉爽,偶有黄叶被吹落枝头,打着旋儿的落在水面,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刚到午膳的时辰,李殊收了书招呼着封越与谢长廷便往花厅走去,岂料刚行至庭院,就见到楚玉与皇帝身边的陈若公公齐齐的到了怀王府。
楚玉依旧是神色清冷,瞧不出情绪,反倒是陈若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担忧与叹息。
陈若公公在庭院停下朝李殊行礼后,望着李殊略作叹息后才恭敬道:“殿下啊,您这次可是闯了大祸,陛下也保不住您了。”
李殊瞧着他脸上的神色,停下往花厅去的脚步,直剌剌看着陈若问道:“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啊?”
陈若没说话,倒是楚玉先开口说道:“陛下说,尹允到底是高丽贵族,我朝私自处置却是碍于两国邦交,所以……”
楚玉话没说尽,李殊却是猜到了他后半句话的意思:“难道陛下真的要孤去高丽啊?”
陈若低头叹息,楚玉也是眉头紧锁,李殊看着他俩的神色心头一沉,早间的斗志昂扬此刻烟消云散,只是直勾勾看着他俩:
“去就去,孤是陛下的皇叔,去了也不会给陛下丢脸!”
“不是吧小王爷,怀王殿下可是为民除害是好事,怎么能真让他去高丽啊。”封越急忙冲到前面将李殊护到身后,与楚玉争辩着。
谢长廷也道:“是啊,怀王殿下这是做了好事,怎么能怕他区区小国,实在不行,我可以替殿下去高丽!”
李殊闻言立马侧首看他,脸上也流露出惊喜与意外的神色,又默默地竖起拇指,可下一瞬便立马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两个人:“说吧,什么时候让孤去高丽,给个准话。”
楚玉瞧着眼前李殊的模样,忍不住低头轻咳,掩唇轻笑。
这一笑便惹得李殊有些意外:“你笑什么你。”
陈若也轻咳一声,脸上流露出笑意来,再次向李殊行礼道:“殿下莫急,陛下有口谕,尹允是高丽贵族,虽犯我朝律法,却需酌情处理,怀王李殊过于严苛,致使尹允公子受伤,故罚钱一万贯送往高丽尹允公子家中以作赔偿。”
李殊:“???凭什么!孤的钱不是钱啊。”
楚玉道:“最起码不用去高丽不是。”
经他这么一提醒,李殊觉得也是,转身看着陈若公公道:“那,那劳公公回去告诉陛下,这一万贯钱孤明日就准备好送去使臣驿馆。”
陈若弓腰颔首,应了声后才笑着开口:“殿下宽心,这钱已经有人替您出过了,奴才不过是来传个口谕,走个过场,眼下到了午膳时间,殿下便与各位公子先用着,老奴还得回宫复命那我。”
李殊蹙眉深思,这可是一万贯钱,也不知是哪个冤大头替他出的,上次太后才给过他私房钱,这回要再是太后的话,总有些说不过去。
李殊看着楚玉:“你知道是谁出的么?”
楚玉没正面理他,只是往花厅走去:“嗅着饭香了,饿了饿了。”
“楚玉!不说不给吃。”
楚玉乐呵道:“我为了给殿下洗脱冤屈可是忙前忙后一早上,怎么还能不给我吃口饭。”
李殊:“……”
谢长廷向来是对楚玉有说不出的崇拜之情,眼下听他这么说越发的好奇了:“小王爷小王爷,这朝堂上争论不休,还有使臣施压,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是赔了一万贯钱。”
楚玉道:“自然是有冤喊冤。”
李殊瞧着那桌子饭菜,现下是没啥兴趣了,毕竟刚刚损失了一万贯钱,虽然比起太后给的私房钱也不算什么,可那到底是钱。
只是有一件事他还是不明白,他问道:“那尹允呢?”
楚玉说:“自然是流放三千里了,该赔偿的钱赔了,可他犯的罪也理应受到惩罚,总不能让他得了钱,又逃脱惩罚了吧。”
李殊十分震惊的看着他,默默地竖了拇指:“虽然孤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孤想说你厉害啊。”
楚玉略略颔首,拼命压下上扬的嘴角,最后轻咳一声以平复喜悦的内心,他望着那桌菜问:“那我现在可以吃了么?”
“可以可以可以,来来来,孤亲自为你斟酒,辛苦小王爷了。”李殊殷勤的坐了过去,乐呵呵的给人夹菜斟酒。
谢长廷与封越两两相望,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