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吧你,”高子亦用力把闻意的手掰开,掌心一片血肉模糊,看着就疼。
“别处理,”闻意突然收回手,他倒没继续伤害自己,反倒是把玻璃挑出来:“老高,我心里有数。”
高子亦气的脑瓜嗡嗡响:“有个屁的数。”
“闻意,你自己说的,你不是闻阿姨,也不会走上那样的路。”
闻意笑了:“怎么会呢,我跟我妈不一样,老高这还是你说的。”
包厢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提醒几个人方才的一切不是错觉。
“喝酒吧,夜,才刚刚开始,”闻意左手就这么耷拉着,右手拎着酒瓶往嘴里倒,他没用杯子,嘴角有液体流下,沿着喉结一路滑到领口深处。
“真是疯了,”高子亦拦不住闻意,只能陪着他喝,两个人对瓶吹。
流血加喝酒简直要人命。
红樽本就是夜晚场,时间越晚越热闹,尤其是晚上12点到凌晨2点的时间段。
街道对面停了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降下的车窗内,露出时初阳那张憔悴的脸,很久以前他骑车出来找灵感,在这里停留了片刻,然后看到了一个让他一眼就沦陷的人。
“进去吗?”乔子安充当司机的角色:“听说这里是出名的销金窟,一晚上消费六位数起步。”
反正不是社畜能进的地方。
时初阳收回了视线:“走吧,明天还要去爬山,不进去了。”
大晚上出来就为了看一眼会所外表,乔子安是没办法理解,不过他也没多问:“行,回去吧。”
“都快12点了,也不早了,好男人要及时回家,”乔子安看了眼中控台上的时间后说道:“哎,对了,怎么没看到你家那个野男人,以他对你的占有欲居然肯放你出来。”
后车座上的人沉默了一瞬,然后时初阳面无表情的来了一句:“滚走了。”
乔子安嘶了一下,理智的没多问。
第二天天气还不错,难得阴天,气温没那么高,倒是挺适合爬山的。
早上出门的时候,时初阳先喂了喂芽芽,然后习惯性的往书房看了一眼,向来整洁的榻榻米上这会儿乱糟糟的,乔子安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
“早,走吗?”他揉了揉腰:“榻榻米也太硬了,我还是喜欢软床。”
“阿初啊,你变心了,我都没资格上你的床了,”乔子安假装哭诉,换来了时初阳无情的背影。
俩人在楼下吃了个早饭后就出发了,走的时候,时初阳没注意到后面跟了一辆车。
还是熟悉的景区,只不过这一次上山后,时初阳直奔山顶的那座小破庙而去。
进门的时候额外买了一大束香,时初阳虔诚的让乔子安怀疑这里面的芯子是不是被人换了。
“不是,你这干嘛呢,”乔子安大为不解:“你以前从来不信这些。”
时初阳双手合十举高到头顶,跪下后对着菩萨拜了拜,标准的三个头。
“快拜拜,不能对菩萨不敬,”时初阳拉了一把乔子安,然后再次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嘟囔着:“原谅我的不敬。”
乔子安:???
魂穿了吧,这绝对是被魂穿了吧。
拜完后,俩人去找了当初那个道士,他们来的时间点不巧,等了五分钟才看到人,只不过跟道士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闻意。
时初阳瞳孔微缩:“巧合?”
闻意也没否认:“不是,我跟踪你的车。”
一段时间不见,道士的胡子更长了,道袍上还沾了土,像是刚从菜地里出来的一样,反正怎么看都跟仙风道骨不沾边。
乔子安拉了拉时初阳,(自以为)小声的说道:“你确定这人灵?这价格挺贵呢,几百块买什么不香。”
时初阳看了一眼闻意,再想想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遭遇,重重的点头:“灵,特别灵。”
当时对方说男色误人,他没当回事,现在一想那可不就是这样。
小破庙没多少人过来算卦,能进来烧个香的已经算不错了,这块就他们几个人,时初阳没管闻意,自己坐在那果断的要求算命。
“帮我算算我最近的运势,”说完他本来是等着抽签的,结果眼角瞥到了闻意包成粽子的手。
时初阳:!!
“你昨晚被人打了?”他也不抽签了,跑到闻意跟前小心的打量那只手,包裹的很严实看不到里面的伤口,但是纱布上有血迹渗出,说明伤口不小甚至挺严重的。
“都这样了,还跑来爬山,你疯了吧,手还要不要,赶紧去医院重新包扎啊,”他气的吼了出来,“怎么弄的,被谁伤的,我打死他,这么漂亮的手,要是留个伤疤怎么办?”
越想越气,时初阳连算命都不想算了,只想把那个罪魁祸首拉出来揍一顿。
他这个样子,闻意反倒是笑了,“小老板,我就知道你还关心我。”
“不会留疤的,”闻意把左手抬起来,方便时初阳观察:“你看就是包的夸张了有点,实际上只有很小的伤口。”
时初阳呵呵冷笑:“别想太多,手是手你是你,我关心你的手跟你无关。”
“怎么伤的?”问完见闻意不打算开口,他翻了个白眼冲喜在椅子上坐下:“抽签。”
熊祁默默站远了一点,作为昨晚的当事人之一,他这会儿不想揭老板的短。
五个人各有各的心思,闻意的视线全程落在时初阳身上,等时初阳抽签算命时,他左手用力握紧,伤口处传来刺痛,感觉到了熟悉的黏糊感后,闻意才重新松手。
他没管自己的伤口,只是离时初阳近了一点。
抽出来的那行字是用小篆写的,时初阳读着有点费劲,他没为难自己。
老道士盯着那个签文看了半天,最后说的还是那句话:“男色误人,施主别沉迷享乐,单身未必不是坏事。”
说完,他感觉到一股死亡的视线看过来。
闻意的目光宛若实质,他皮笑肉不笑的:“你,说,什,么?”
“阿嚏,”乔子安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涕,默默后退了两步,“冷死了,搞什么啊你们。”
时初阳一手指头戳到闻意的小腹上:“收回去。”
后者的气势一秒没,甚至还有点委屈:“小老板,他让你别谈恋爱。”
道士瞥了眼闻意,然后撸了撸自己的胡子,一开口极其严肃:“这位施主你有桃花劫,我劝你近期少出门。”
“年轻人啊,恋爱未必是好事。”
闻意眼睛气红了,他站在时初阳身后,左手挡在身前,右手从兜里拿出钱包直接扔桌子上,“里面的钱随便拿,告诉我怎么破解。”
钱包打开的一瞬间,一堆红票票露出来,道士不小心抓到胡子,疼的他倒吸一口气。
道士把钱揽在怀里,然后盯着闻意说了一句:“你俩结婚吧。”
这改口的速度跟高铁的车速有一拼,时初阳的信念瞬间崩塌:“您可真幽默。”
“不拜了,”白跑一趟,看来对方只会这一句话,他真是脑子抽了才信这些。
道士数着钱,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见人要走连忙喊了一句:“这是破解的钱,抽签的钱还没给呢,记得转账。”
时初阳:……
“行,我给您转。”
道士满意了:“我也没说错啊,你目前虽然很适合单身,但他有桃花劫啊,你俩结婚他的劫难破解了,再说了结婚又不一定要住一起,结了还能离,也不影响你的生活。”
这话的意思是……
时初阳似笑非笑的:“原来,有的人不止一处桃花。”
说完他往外走,出了庙再爬两步就是山顶,拍拍照看看景,从另外一侧下去刚刚好。
闻意追了出去:“小老板,我哪有桃花,他一个假道士。”
他们走的不远,声音陆续传到庙里,道士生气的喊了一嗓子:“我说的是真的,年轻人注意点吧。”
“真的这么准?”乔子安没急着走,他见闻意都拿钱了,自己也半信半疑的坐下,“那你也给我算算。”
结果道士只有一句话:“单身狗专心打工,没钱别折腾了。”
“啊,”乔子安捂着受伤的心走了。
靠,这年头连道士都能看出来他的不幸。
这座山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下山的路还是那么难走,弯弯曲曲的小道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也不知道景区怎么想的,居然没过多的管理。
短时间内,时初阳不准备再来了。
“手呢?”走到一半,他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台停下来,闻意主动把左手伸出来,血迹渗透纱布露出一片刺眼的红。
时初阳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不知道伤口在哪,他没敢碰。
“快点下山,然后让你那个司机带你去医院,”
闻意摇摇头:“你陪我去。”
时初阳朝着后面的乔子安招招手,“这里。”
“爱去不去,反正不是我的手,”收回视线后他说了一句,只是眼中流露出来的紧张不似做假。
闻意没说话他只是左手继续用力,让血迹持续渗出。
后半程几个人走的挺快,前面俩人上演沉默的羔羊之步步紧随,后面俩人一见如故宛若知己,从社会发展聊到公司老板喜欢加班的文化。
“乔子安,你是谁的朋友!”停车场内时初阳喊了一句。
“当然是你的,”乔子安拖着熊祁一块过来了:“我这不是寻思给你们腾出空间,那大家一起走?”
时初阳先是震惊他一个小个头的人,居然能拖动熊祁这个大块头,接着气笑了:“四个人两辆车,怎么一起走?”
闻意反正就站在时初阳身后,不说话但存在感不低,很难让人忽视。
“还有你,”时初阳像个操心的老妈子,训完前面那个扭头继续说闻意:“手怎么又流血了,你是不是故意的,不想要就直说。”
半山腰的时候好歹只是渗透了半个纱布,现在可好全红了。
“反正你也不在乎,”闻意高大的站在那颇有几分可怜,他的手一直在时初阳眼前晃悠:“你不喜欢就不要。”
这一天天的出来爬山也不清净,时初阳的脑子里一半是那个假道士的话,一半是闻意现在委屈的样子。
最后他还是狠不下心来,直接拉开车门把闻意推了进去:“坐好。”
然后跟乔子安说道:“这位熊先生会送你回去的,我先走了。”
被留下来的两个人眨眨眼,乔子安突然满脸的悲哀:“果然友情比不过爱情,我就这么被抛弃了。”
“哎……”
熊祁:……
车子一路飙到医院门口,时初阳怒气冲冲,而闻意嘴角始终没下来过。
医生拆开纱布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口,饶是见多识广的医生也被吓了一跳:“这怎么弄的,都这样了,怎么不及时来医院。”
“伤口还有二次裂开的,年轻人你是不是这只手用力了?”
闻意任由对方折腾,视线始终落在时初阳身上,像是没听见医生的话一样。
时初阳:“应该没用力吧,上午爬了个山,也没用到手。”
说完后,他盯着伤口看了片刻,然后扭头给了闻意一个阴仄仄的笑容:“别告诉我,你是自己撕裂伤口的。”
“我没有,”闻意冷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无辜:“小老板你不信我?”
时初阳哼了一声,“最好不是。”
重新包扎好后医生再三叮嘱,手不能用力,得注意休养。
他们来的是一家高档的私立医院,人倒不是很多,时初阳侧身给推着小车的护士让路,而闻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像是个粘人的大狗。
“你住哪?”时初阳问道:“冷静期未过,我觉得我们不适合住一起。”
心疼归心疼,但有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轻飘飘揭过。
闻意表情冷下来:“你还是想跟我分开!”
又是这个话题。
时初阳不想多说,拉着他胳膊往外走:“你不说,我让乔子安问问你那个朋友,反正他总知道。”
“还有,最后一次,我不是圣人,你弄伤自己疼的不是我。”
他瞥了眼闻意似乎想要抬起来的左手警告了一句:“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的身体,难道还指望我会心疼?”
闻意右手下意识去兜里摸糖,摸了个空,他更加烦躁了,视线落在时初阳那截纤细的脖颈上,眼中的风暴加剧。
“还有,”时初阳突然站住,转过身扯开领口对着闻意。
大片白皙的肌肤让闻意短暂的失神,他喉结滚动,右手蠢蠢欲动。
时初阳只是想给对方看脖子上的项链:“东西我挂着呢,所以冷静懂吗?”
“我……”闻意右手揽过时初阳的头,低头一步步凑近。
热意源源不断的传来,时初阳赶紧推开对方:“不可以,冷静期没过!”
他刚推开对方,电梯厅突然冲出来一群人,被围在中间的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只能判断是个女生。
时初阳躲闪不及,差点被撞到,幸好闻意及时把人拉过来。
“你的手没事吧?”
“有没有碰到?”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询问对方。
问完时初阳先笑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闻意盯着他的背影,未消散的风暴重新凝聚,他不信分开冷静几天的说法,他只知道几天不联系,有的人会爬墙。
既然这样,那不如大家一起回闻澜庄园。
他那只完好的右手扯到领口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没戴领带,不过没关系,没有领带也是一样的,人只会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