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调了两个保镖,兼私家侦探兼外卖员兼监控器,每天只干两件事——盯着杨乔吃饭,阻止贾延留宿。

  他跟杨乔说,报警也没用,你报警了我还有别的招,把你抓起来,关起来,用铁链锁着,你要是死了,我就拉着汪益达,陈冬冬,刘梦洲给你陪葬。还有赵清风,他别想要这份工作了,让他离开,陈家动动手指头就行,你信不信?

  杨乔信,他有这个能力,也信他干得出这种事来。

  他心里猛然一抖,觉得陈进的状态实在可怕。

  他说,陈进,你想干什么,没见过分手了还死缠烂打刷存在感的人,你好好想想,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你身后跟着那么多人供你挑选,今天没有了杨乔,明天就会有林有志,后天就会有集团公主,咱俩分都分了,让你不要管我的事有那么难吗?

  他说着说着不停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抖出来,声音嘶哑,脊背佝偻,哪还有一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在指点江山的学霸的样子。背影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没什么活着的希望的老人。

  妈的,陈进骂了一声,从他家冲了出去。

  你最好天黑前就离开。

  贾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两个在室内都带着墨镜的怪人,拿着苹果的手蓦地僵在半空中。

  你别这样看我们,都是老板说的,黑衣人开口,他说病人需要静养。

  房间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贾延说,师哥,我也可以从家里调保镖,只要你说一声,我们离开这而,我重新给你找个房子,保证陈进找不到。

  杨乔咳个不停,贾延又站起来给他顺背,看下一秒他又要哭了,杨乔及时劝住。

  他说,贾延,你还太年轻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保证的,事先说好的事,往往会得到相反的结果。

  那天谢谢你能来,他又说,对不起啊贾延,不小心把你也卷进来了,还有实验的事,我已经和赵教授说了,他会让钱唯带你,他的能力也是可以的,你一定要记得和他好好学,不要偷懒。你怎么哭了……

  贾延吸吸鼻子,说,师哥,你干嘛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你别这样,我都还没好好追求你呢……

  杨乔说,大学那么美好,你不要只想着谈恋爱,学习,成长,历练,这都是非常重要的,你要是真的想谈,你可以看看别人,我真的不适合……

  贾延一把把他抱住,眼泪哐哐涌出来,师哥,你别说了,你这语气我害怕。

  好好好,不说了,你待会儿就回去吧,我没什么问题,就是累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保镖报告,杨乔连续几天没出现更严重的情况,只是偶尔吃了会吐。陈进皱着眉一听,深思熟虑一番,开着车往南京去了。

  在停车场抽了两个小时的烟,他上楼,按响了汪益达家门铃。

  陈冬冬开的门,她看着一脸懵逼的陈进,试探着叫了声,陈进?

  陈冬冬?你怎么在这,这不是汪益达家吗?

  是啊,老娘是他女朋友不行吗?

  陈进呆滞了两秒,说,行,行,汪益达在吗?我找他有事。

  你有什么事,你忘了我们还没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是关于杨乔。

  杨乔怎么了?

  我能进去再说吗?

  陈冬冬防贼一样上下扫描了他两眼,他手里拎着上好的酒,名贵的人参,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一大堆,就这么杵在门口说了半天。

  她往屋里面大嚎了一嗓子,汪益达!

  汪益达小跑着出来,怎么了怎么了?陈进?

  汪益达脸色拉下去,你来干嘛?

  杨乔生病了。

  两人皆是一愣,给他放进了屋。

  三个人喝得七荤八素。

  陈进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们的,当年的确是有苦衷,我是被强行绑出去的你们知道吗?我也不想啊!

  你说你不能回来吗?一走就是五年,你说你这说出去谁信?你还是快点说,杨乔到底怎么了?

  陈进抹了把眼泪,话都快有点说不清楚,他……医生说他有抑郁症,他有自杀倾向。

  汪益达的杯子掉在桌上,嘎嘣响。

  你说什么?上次见他不还是好好的嘛?你是不是又刺激他了?

  汪益达站起来,揪住陈进的衣领,我就知道你他妈不是好人,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杨乔跟你分手!

  陈冬冬把他拉坐下来,行了!你听他怎么说,他要是真那样了,你觉得他还会来找我们吗?

  陈进趴在桌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乔芸你们知道吗?杨乔的妈妈,她在金城出现了,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她利用杨乔……

  卧槽……意思是,她是刚离开就和别人结婚了吗?

  哎不对,你刚刚说杨乔什么,他去学游泳了?

  是啊,晕倒了,我现在结合医生的话一对比,你说他当时有没有可能已经有那什么倾向了?是不是故意在水里晕倒不上来?

  汪益达唉声叹气,糟了……

  怎么了,你别说话说一半,游泳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杨乔的爷爷和杨大国是怎么死的?

  杨大国死了?

  嗯,他爷爷是在河里淹死的,杨大国也是,同一条河。周文都是目击者。

  陈进像听到鬼故事,身上的鸡皮疙瘩开始一颗颗冒出来了,上挑的狐狸眼瞳孔颤抖,许久才回过神来。

  杨大国是在杨乔大二那年死的,刚放出来没多久,喝醉了跑河里去了,不知道真假,反正有人传周文就在岸边站着,对杨乔爷爷见死不救是因为老房子的事,对杨大国是因为她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儿子。

  那也不能……

  没啥能不能的,人心难测。

  杨乔当时回家,脸上的笑看着都渗人。

  他问周文,你当时就在岸边吧,你真可怕。

  周文就吼他,汪益达掐着嗓子,学周文那细尖的声音说,你有什么证据!我能害自己的亲儿子?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漂起来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瞎嚷嚷,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杨乔就笑啊,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他说,你真恶毒,我恨他,我真的恨死他了,可讽刺的是,他不是被法律制服,也不是被那些要债的打死,他是被自己的亲妈见死不救,他也真是活该。你说,我爷爷当时是不是也在岸边看着你啊?

  周文就捂住耳朵啊啊啊————地尖叫起来,她说,你闭嘴!闭嘴!轮得到你来说我?他,他就是自己淹死的!他解脱了,解脱了!

  她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汪益达说,陈进你明白吗?他从小不是被抛弃就是活在被抛弃的路上,他受过欺辱,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人,经历过生死离别,他真的很不容易。

  你说的情况,他以前就有,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一看书就拔不出来,只是当时我们大家都陪在他身边,他有学习,有书读,每天忙碌起来,就会把那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异常隐瞒下去。

  但是抑郁症这事儿就像久埋地下的野根,是拔不完,烧不尽的,你能懂吗?

  陈进嘴一瘪,猛地哇哇大哭起来,我他妈怎么不懂,我心疼他啊。

  但现在我才是被抛弃那个人,他一直——一直啊!一直推开我!他身边还跟了个黑黢黢的傻子,他宁愿跟那个傻子走都不要我,他就要移情别恋了。汪益达,你说是不是真因为我在他身边烦他,他才生病的?

  陈冬冬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呢?

  汪益达闷了一口酒,别哭了。

  陈进,下个星期我把年假腾出来,我会带着冬冬和刘梦洲一起去看他。

  你一定要看好他,别让他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了,找个好医生,最好有人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嗝——

  你听过那个说法吗?有的人像吊着一口气活着,心里有记挂着的事,就靠着这个信仰活下去,他放不下的两个人,一个是乔姨,后来又多了一个你。他现在是,两边都不称心,也就相当于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叮叮——

  陈进的手机响了。

  是那个身兼数职的保镖打来的。

  ——喂。

  老板,您让盯的人,他……休学了。

  什么?休学了?

  他还……还……

  还什么,磨磨唧唧的,能不能快点说!

  老板,他……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