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失忆后和妻子的一些事>第17章 这一切都不曾后悔

  釘崎野蔷薇很生气。

  真的很生气,如果不考虑现实因素能把人类最强的头拧下来当球踢那种。

  “所.以——五条悟你到底跑哪去了啊?!”

  短发的清秀女孩握紧手机一脸愤怒,把他们带到这里后自己消失不说,烟花期间都没人影,直到现在才打电话说什么事情办好了这就过来,语气还相当欢快。如果不是今天穿了新浴衣实在不方便打人待会一见面她就想直接照那个无良教师的脸踹上去。

  “别那么生气啦釘崎,五条老师那个样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樱发男孩拎着大小不一的袋子站在一边试图让她冷静一点,不过看起来效果甚微,虎杖悠仁默默叹了口气,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从某袋子里小心拿出一个半透明小瓶,对还在和电话另一端吵吵嚷嚷的女孩开口。

  “釘崎,该用药水了。”语气温柔但不容推脱。

  “知道了知道了还有五条你动作快点,再磨蹭就一个人爬回去吧!”釘崎野蔷薇吼完挂了手机,转向身边表情认真的男孩,心里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她知道说了也没用,便拽着对方的袖子随便找了个餐饮店门口的露天桌椅坐下,一边等某个白毛过来挨打一边把脸抬起来方便男孩动手。

  虎杖悠仁站着虚捧固定女孩小巧下颚,注视那对亚麻色的清澈双目,准确说是,一只灵动的人类眼珠,和另一只外表几乎无差,但终究没有生气的义眼。

  因为夏日祭穿了漂亮的新衣服所以也没戴眼罩,特制的义眼暴露在空气里过段时间就需要药水润滑否则便隐隐刺痛,时间长还会红肿。釘崎野蔷薇倒不是特别在意,像她这种美女穿高跟鞋都能逛半天街,而且难得用遮瑕盖了疤痕化了全妆,一场夏日祭的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虎杖似乎不这么想,她现在都记得自己在病床上醒来看到男孩坐椅子上,特别是听到硝子医生说脸上伤痕和失去的左眼已经永远无法痊愈的表情。另外她也知道伏黑曾经为此找过宿傩,那时他们好像还没确立关系,但被【无为转变】剥夺的无法逆转,再顶级的反转术式都没用,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复原了。

  液体落入干涸眼眶,使人工球体的转动没有阻涩,釘崎野蔷薇伸手摸到桌子上菜单同时努力用另一只自由的眼睛瞟了下发现这貌似是家卖甜品的。来夏日祭玩的人现在大部分也都走了,店门口就他们两个,她忽然想吃点什么,就向从门口出来的服务生挥挥手,正要说话,

  “我们要——”

  “一份香草巨无霸芭菲,巧克力坚果草莓都加~还要一份华夫饼和一份抹茶大福,啊,里梅小姐想吃什么?”

  两人同时转头,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一头熟悉的白毛……等等,是两头白毛?

  虎杖悠仁一边震惊一边不忘把药水收起来再把同样愣住的釘崎脸上的残留水痕用纸巾擦干净,另外他非常确定自己看到了对面被(强制)揽住的白发诅咒额角上爆出的青筋,和在这六月夏夜绝不应该出现的一股寒意,物理意义上的。

  一时间三人一咒都陷入了沉默,除了五条悟还在灿烂微笑其他表情都不怎么阳光,了解两面宿傩这位属下对外脾气的男孩绞尽脑汁思考如何避免待会这里变成《冰◎世纪》拍摄现场,然而这时釘崎野蔷薇开口了。

  “五条老师,”

  面对着他们满面笑容的老师,语气非常严肃,空气中弥漫的寒霜咒力都无法压制她此时的气场,虎杖悠仁简直要为自己靠谱的朋友哭出来——

  “我不想吃华夫饼和大福,我也要芭菲,但不要巨无霸,还有多加水果。”

  “没问题~那悠仁一个人能吃掉华夫饼和大福吧?大福可以切老师一半哦里梅小姐真的什么都不点吗?今天我请客哎~”

  虎杖悠仁看着眼前这几个人(?),觉得自己大概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已经不想问为什么里梅会在这里或者五条悟为什么要把宿傩的属下拉过来,只是默默的把围桌的四张椅子拉开摆好,让某位人民教师至少先坐下。

  白发诅咒大概知道五条悟不打算轻易放自己离开,冷冷嗤了一声也坐了下来,不过看来对这个举止强横的咒术师相当排斥,直接无视对方轻浮的邀请坐到了虎杖悠仁旁边。

  “唔,这家芭菲还可以哎~”咒术师在服务生把满满一托盘甜食端上来后就立刻挖了一勺,“野蔷薇的呢?”

  “确实还行……喂那是我的水果不许用手拿!”

  虎杖悠仁看着那两个终于从电话吵到线下的人,叹了口气,又注意到身旁诅咒不耐烦的表情和空空的桌面,便对刚要走的服务生耳语了几句,那人点点头数分钟后又过来送上一份饮品,深浅红色的莓果混着冰块和液体在透明的玻璃器皿中格外诱人。他谨慎地把冒着寒气的甜品轻轻推到散发着相似温度的诅咒面前,对方似乎有点诧异,看了身边努力微笑的男孩一眼又转过头,虽然表情依然冷漠也没碰面前的人类食物,但身上那种如霜雪寒冷的怒气貌似终于减轻了一点。

  “哎——悠仁对女孩子真温柔呢,连里梅小姐都能……呜哇好危险!”五条悟侧脸避过从勺中突然爆开的浆果里突出的冰刺,又笑嘻嘻把它折断插进芭菲里,诅咒冷冷看着他,端丽的脸庞如冰封。

  “你要说什么?”

  “别这么冷淡嘛~在夏日祭遇到可是缘分啊,刚才我还跟你家宿傩一起看了烟花呢,他对我态度还挺好的呢~”

  “所以你还浪费了宿傩大人的时间”里梅抓住这段话的重点随后冷笑,“伏黑阁下没有教训你吗?”

  她看见五条悟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什么,但被墨镜阻拦无法辨清,下一秒对方又笑了起来,“才没有呢,我可是特地找了个不打扰他们的时候,不过宿傩那家伙还真是眼里只有惠啊,人家今天盛装打扮都没有多看一眼~”

  最强咒术师无视自己学生复杂的眼神和诅咒冷漠混杂鄙视的表情,一边往嘴里塞芭菲一边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笑眯眯的再次开口,

  “难得能遇见,不如来聊点八卦吧~”

  “我一直挺好奇的,毕竟是存在千年的诅咒之王,无论是在咒力盛世活着的时候或者千年中有断续苏醒的时刻,他难道只对惠有过这种兴趣吗?这次现世时好像还喊了女人什么的吧。”

  等一下,你不会把人家强制带过来就是为了聊人家上司的八卦吧?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蔷薇不约而同冒出一样的疑问,虽然他们不能说自己没有一点点好奇心但对面的表情已经很可怕了啊喂,虽然有五条悟在不可能发生伤害事件但食物也是无辜的吧,待会要是全部冰冻到底算谁的锅呢?

  五条悟望着沉默不语的诅咒,似乎因为刚才自己对宿傩私事的猜测又升腾起冰冷怒气,然而还没等爆发,他就拿起沾着奶油的长勺虚指了下对方的胸口,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你再生气的话,它们可是要死了哦。”

  随即虎杖悠仁便看到今晚里梅的脸上首次出现了瞬间的动摇,随之消失的还有刚刚濒临冻结的空气。他没明白老师说的是什么,这时五条悟又微笑着补充,“是惠的战利品吧,宿傩让你带回去对不对?不拿出来让它们透透气吗,一直放衣服下面冻得很可怜啊。”

  诅咒皱眉瞪着他,但考虑到他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犹豫一下还是移开目光看向自己胸前,随后掀开僧袍前衣襟,小心地把放在下面的小袋子拿了出来。

  “金鱼?”釘崎野蔷薇先出声,她打量着那些在透明塑料袋中游弋的小小生灵,一段时间的低温似乎使它们的动作都有点迟缓,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五条悟看着面前专注观察金鱼状况的里梅,又笑了笑开口,

  “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嘛,一起聊聊八卦呗,要是回答我这些疑问的话,接下来两个月我都不会去找宿傩了,怎么样?”

  白发诅咒思考了一下,在放任宿傩大人被咒术师骚扰的可能和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间很快做出了权衡,她抬起头,冷漠而简短地点点头就不说话了,半响后在接触到两对迷茫的眼睛和一声“嗯?”时又皱皱眉不耐烦地解释了一遍。

  “据我所知宿傩大人抱过一些女人,但真正有兴趣并确立关系的,千年来只有伏黑阁下一个。”

  “哇——那还真是难得呢~”最强咒术师一脸兴致勃勃的挖了口芭菲,又企图把罪恶的勺子伸向好脾气学生面前的抹茶大福,被身边的女孩直接用餐刀敲了回去,于是继续若无其事的八卦,“那宿傩以前偏好什么类型的女人啊?”

  等一下等一下,老师我知道你想八卦好吧我也有点想但没必要学东堂吧,虎杖悠仁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还有也不一定都是女人吧,不然伏黑那算怎么回事,话说诅咒有性取向概念吗,如果没有的话伏黑难不成是被掰弯的那个?

  “不,伏黑当年回答东堂的时候好像就没限制男女,更何况性别这种事,对他们两个来说自始至终都根本无关紧要吧。”

  釘崎野蔷薇有点戏谑和无奈的声音响起,男孩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不小心把疑问说了出来,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女孩伸手捏了一下他发红的脸颊继续说,“不过我们确实没见过他和哪个女孩子有过什么暧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宿傩产生那种关系的,我还期待过哪天能见他给我们介绍某个所谓“有坚定人性”的女性,男性也行,结果——”

  他直接邀请我去参加他和两面宿傩的婚礼。

  虎杖悠仁对上那双亚麻色的眼睛,默默接出回答,他现在都记得去年冬末收到请柬时的心情,釘崎好歹还知道点内情,他是真的一无所知,除了震惊就是怀疑自己的视力,后面做伴郎的经历更是一言难尽,嘛,虽然朋友结婚是好事,而且婚后看起来确实比以前幸福……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大眼睛猛的喊了声釘崎,女孩被惊了一下刚要问怎么了就见他一脸恳切的看着自己,

  “釘崎,你以后有交往对象了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啊,是男是女或者是不是人都没关系,就说一下就行了,这样结婚时我至少也有个心理准备……嗷!”

  “那个是不是人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是伏黑吗?除了他哪个咒术师会跟诅咒搞一起啊等等乙骨前辈好像也……反正我不会啦,而且我们不是在说那两个家伙的事吗,你不要把话题扯歪了啊。”

  女孩把用力拧了一把脸的手收回来,转向面无表情的咒灵,清了下嗓子问道,

  “所以,宿傩以前喜欢什么类型的啊?伏黑那种?”

  里梅看着眼前似乎已经被那个六眼咒术师感染的另外两个人,想到对方刚才的承诺,勉强压下火气,继续用冰冷的声音回答。

  “不知道,宿傩大人抱过的女人几乎都被他杀了,主动接近的人形诅咒和咒灵也是,也曾经有人进献所谓的花魁或美人给他,有的直接吃了有的玩着烦了就杀掉了,大多数看都不看一眼。不记得有没有送过男的,反正都死了。”

  她顿了顿,无视三人迥异的表情说下去,“宿傩大人也不是对伏黑阁下这种类型有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伏黑阁下本身。”

  “五条悟,你要是怀疑他哪天会抛弃或杀了伏黑阁下不需要问我,“六眼”不是能看穿契约的吗?”

  银发的咒术师迎上对面刀锋似嘲讽的眼神,静了一下没说话,他把高脚器皿中最后一点芭菲塞进嘴里咽下去,又弯起一个微笑,“没有怀疑哦,我想知道的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只剩最后一个啦~”

  他趴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墨镜下银白睫羽扇动示意对方凑过来,里梅皱了下眉,还是在另外两个人类的好奇目光中勉强把头伸过去一些。五条悟靠近她的耳畔,两头色素浅淡的发丝几乎蹭到一起,他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我最后想知道的是,四月事变的时候,两面宿傩跟你说了什么?”

  “等一下。”

  伏黑惠望着面前的诅咒皱起眉头,真相什么的等下再说,对方刚才的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实际上存在一个很大的错误,不管之后说什么他要先把这个错纠正过来。

  “你刚才说……我不是没有其他选择,什么意思?”

  两面宿傩闻言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你当时不是不愿意被这种方式制裁吗,你死了我也会因为契约自动被封印,但如果不是我被咒具击中你还有另一个选择。”

  “自己动手袚除我,那样你背叛的根本理由就不存在了,咒术界不会浪费继承十种影法术的术师,你能安然无恙活下去,而且因为“信物”我们可能还会再见面,不过那要看你……”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活下去?”

  伏黑惠打断了他的话,也许是今晚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把他平日的矜持敲打得不堪一击,那些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从心脏涌到喉咙蠢蠢欲动。他望着似乎楞住的丈夫,突然得知可能被误会了很重要事情的疑惑,诧异和怒气混在一起,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唇齿数次开合,终于又问了一次。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再一次袚除你后……”

  “**再一个人活下去?**”

  实际上再一次袚除本身已经太过痛苦,确定关系后他在梦里依然有时会见到当年的景象,身形扭曲的诅咒身上插着咒具,血从切口中涌出,他死死的握着刀柄,诅咒却只是笑着对他说,这不是能袚除我吗,伏黑惠。

  他从梦中惊醒,手上鲜血的触感仿佛依然温热,身边的床铺空空荡荡,伏黑惠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要停跳,他僵硬而缓慢地把头转过去,身形高大的诅咒背对着他正在窗台月光下翻书,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头问怎么了。他睁大眼睛说不出话,对方见状起身走过来伸手探到满背的冷汗,也不再问做了什么噩梦,只是搂着人躺下吻了吻他的额头和嘴角,又把被子一起盖上,跟他说睡吧。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宿傩开始会整夜留在床上,诅咒不需要睡眠,之前就算不出去也通常会在他睡着一段时间后下床做其他事,又或者根本不同房。整晚被熟悉咒力和气息包裹的感觉安心而温暖,他不好说出口,第二天晚上温存洗浴过后对方把他塞进被子自己也卧到一边,他希望今晚不要再做噩梦,却在深夜半梦半醒间摸到了腰上横搭的手臂。

  这样的话,就算终究要一起死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吧,他模模糊糊的想,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作为人类的话,还没有结婚呢。

  “我那时没能放弃咒术师的立场,又没及时做好再也不见的准备”伏黑惠注视那两对赤红的眼,声音不大但没有犹豫,“但我确实太软弱了,只是想要被动做出选择,不愿意真正面对突然发生的一切。”

  “然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不是因为你挡了攻击倒下才做这种选择的,我……杀人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但不是因为它做的选择,也不是因为这个,背叛了咒术界。”

  “你说我有其他选择,那是错的,对我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第三个选择。”

  伏黑惠说完稍微低下头,袒露心声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不习惯,他忽然想起刚才宿傩要说的东西,又拉了下对方的袖子,问你刚才说什么真相?

  诅咒似乎回过神来,沉默半响,说其实当时事变时我给里梅用咒术紧急传了条讯息,伏黑惠听到这话不由一愣,总觉得和前面对方说的有点对不上,但还是问他说了些什么。

  “不回答也没有关系,”五条悟从咒灵脸侧挪开,对方一瞬间的迷惑和惊异已经被他完全察觉,“我已经知道需要的了。”

  他能看出刚才那些情绪的真实,但没有感受到忌惮或慌张,这说明信息本身应该并不很重要,里梅只是对“讯息这一举动可能被发觉”产生了诧异而已,宿傩告诉属下的,大概不会是什么“我马上要遇到意外了”这种“阴谋”式计划,也就是说——

  两面宿傩被咒具击中这件事大概率不是他自己提前预备的。

  他对浑身低气压的咒灵摆摆手,笑容满面,“别发脾气啊,只是随便猜猜,那天我都不在东京,现场发生什么一点都不知道,硝子给打电话才一路跑回来。结果人都没了,老师我的心也很累啊。”

  又或者,就算是,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想起那日带津美纪去拜访时自己和学生坐在客厅里,女孩在厨房煮茶,他和惠相对而视,对方跪坐看着自己,一如他即将和诅咒成婚拜别师长家人的那个早晨,连稀薄的笑容都如出一辙,只是这次没有眼泪。

  他说,**我不后悔**。

  结婚那天我就对您说自己不后悔,现在也是,所有做的事情,我全部一点都不后悔。

  又问了那假如对方是做戏呢,自己一直不信诅咒之王会被误击,那孩子听了后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所以你让里梅在你,就是,你觉得我可能会对你下手然后让里梅之后来协助我?!”

  伏黑惠瞪大了眼睛,他已经把对方之前说的那堆似乎不太对劲的前提抛到了脑后,现在只想狠狠一拳上去看看对方脑子里进了多少水,“你想什么呢,被我袚除然后把属下给我?!下一句不会要说让我替你去完成那什么大业吧?”

  “不是那个意思”诅咒之王有点无奈的抚上妻子的面颊,“毕竟遭遇过刺杀,如果不想在咒术界待下去的话可以让里梅带你去【离宫】,那里能隔绝杂碎打扰,不喜欢住那留原来宅邸也行,你需要……”

  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不过这次是纯物理方式,伏黑惠抬起手臂将纤长五指轻轻压在诅咒唇上,墨蓝色眼瞳承载两湾晃荡的月光,他仰视着丈夫,半响开口。

  “我不需要。”人类的声音清浅微凉,“你说的这些,我都不需要。”

  因为若我袚除了你,那无论谁来能见到的只有尸体和【骸骨】。

  这不是殉情,没有什么殉情会被极度的恐惧充斥。我只是想到自己在你消失后的每一天,都要不断回忆那些战斗的,厮杀的,拥抱的,亲密的记忆,然后最后再比它们都清晰的想起你最后对我微笑的样子,就觉得活着比死痛苦一万倍。

  他放下手,随后又问了句,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诅咒顿了一下,说暂时没了,又伸手将人抱起来,吻了下对方眨动的墨睫,说现在回去吗,今晚我们不是还有事要做吗?

  伏黑惠意识到这话中的暗示,脸红了起来,但也没反驳,他移开眼神嗫嚅着说真的没了啊,本来是掩饰没想到会得到回答,对方却沉默了一会说那我再问个问题,你随心回答就好。

  他转过头对上猩红的复眼,其中有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两面宿傩看着他,声音低沉

  “那——如果我说我当时是故意被击中的,你会怎么样?”

  你还会没有一点后悔吗?

  沐浴在阳光下的小孩思考片刻后对自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说。

  “那我也不后悔。”

  五条悟看着那张脸,忽然产生了些许无力感,和很多年前他目送某个朋友单方面向自己告别然后消失在街头人海时很类似。他也还是一样,什么都没能察觉,什么都没能阻止,最后做到的只是一样看着他们离开时的背影。

  不一样的大概是,这次他的孩子离开时的背影,明明鲜血淋漓举步维艰,明明落入了黑暗的深渊,眼神却是幸福的。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低落,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心伸出一只手轻轻覆到他的掌上,终究喊了声老师。

  “没关系的,如果是那样的话——”

  “我就把你狠狠揍一顿,求饶也没用那种。”

  伏黑惠思考片刻后望着丈夫的脸坚定地回答,没有管对方怔住的表情,还作势结了个手印。两面宿傩看着那双素白的手,几秒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从低沉逐渐变得响亮,伏黑惠不知道自己说的有什么好笑的,这话确实是认真的但被这么笑也莫名感觉有点羞耻,他试图故伎重演用手去捂,却被含住了指尖。

  诅咒用舌和獠牙摩擦了几下口中柔软的肌肤,在人类反应过来脸涨红企图抽出时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于是伏黑惠看着自己水光淋漓的手指上那个覆了半圈的牙印,又羞又恼地瞪了对方一眼。两面宿傩只是笑了笑,凑到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句。

  “那这惩罚可真是够轻的。”

  小孩看着他,大概是想到某些东西,张开口似乎想问什么,但张合几次却还是没有说出来,诅咒注意到他有些纠结的神色,能隐隐感觉到对方想知道什么,他不介意给出明确且诚实的答案,只要对方问出来。

  “你……”

  要现在问吗?

  “真的……”

  诅咒微笑着注视着他,目光温和,伏黑惠下意识挪开一点视线,看到自己手腕环绕的【骸骨】和指节上的牙印,在月下清晰而深刻。

  他忽然就觉得,暂时不必问了。

  两面宿傩感受到脖颈上收紧的温度,人类纤直的手臂搂着他,温度透过血迹斑斑的布料传过来,那是活着的证明。

  “我想回去了。”

  伏黑惠把下巴搁到眼前宽厚的肩膀上,诅咒之王的气息包裹住身体,他大概是世上唯一一个会为此感到安心的,他有点想知道对方抱着自己时是什么感觉,可那种问题实在难以启齿,他陷入空想,视野却在这时发生变化——

  明月占据了视线范围的中心,他再次从空中坠落。但这次丈夫抱紧了他,朝着灯火通明的城市方向,从百米高的高塔之上,一跃而下。

  诅咒没有使用瞬移术式,他们在月下飞越车水马龙,人间的繁华被逐渐抛在身后,夏夜风中染上了草木的清淡气息。

  他们终于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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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海角七号》[/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