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失忆后和妻子的一些事>第15章 疯狂

  明月东升,人潮熙攘,千年的诅咒立于灯火街井之间,木屐的脆响在他身后立定,男人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浮。

  “晚上好~宿傩。”

  诅咒没有转头,他感到经过的女性人类的目光均有意无意地投向身后,只顿了一瞬便向前走去,这时一只松青的和服窄袖从身侧探出似乎想抓住他,两面宿傩瞥了一眼那从袖口露出的半截雪白手指,嘴角弯起个不易察觉的冷笑,抬起手直接狠狠抽了下去,足以粉碎骨肉的力量意料之中打在了一层透明屏障上,身后人立刻发出了伪造的惊呼。

  “好痛——!”

  更多更明显的目光聚集过来,两面宿傩对这些蝼蚁的窥视毫不在意,他继续向前走去,想着要不要直接开瞬移过去。然而身后那人却不依不饶追上来,一个闪身拦到他面前,装模作样地捧住连袖子都没被沾到的手臂,澄澈的蓝瞳在墨镜后看不清眼神。

  “宿傩太过分了~不理我还动手打人,人家超受伤的”

  看着眼前八百年前就成年的“六眼”咒术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虽然早就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尿性,两面宿傩还是有一瞬间产生了真实的杀意,随即又压了下去,毕竟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他看着五条悟那张做作的脸,在没有感受到任何【无下限】外的术式后极轻微地皱了皱眉。

  “你来做什么?”

  “哎?这种问题也要问吗,难得的夏日祭当然是来好好玩的啊,老师平时很辛苦的喔~”

  “来杀我?”

  “呜哇,宿傩不要随便说这种可怕的事情啊(゚⊿゚)ツ我明明没那个打算。”

  “还是杀伏黑惠?”

  “在对监护人说什么奇怪的话呢?就算是丈夫也不应该这么疑心病哦~”

  “是吗”诅咒向前走去,直至那银发的咒术师眼前,他俯视对方,从墨镜空隙中看见了苍色的天空。

  “那,你就只是来拖住我的?”

  “五条老师……”

  秀气少女握紧手中叉年糕的竹签,纤细的手腕上青筋隐现。

  “那笨蛋又跑哪去了啊?!”樱色浴衣的短发女孩狠狠地叉起年糕放进嘴里一边满脸不耐烦的问身边拿着好几个小吃纸袋的同伴,对方听后也露出些许无奈的笑容,安抚她稍安勿躁,五条老师说不定待会就自己出现了。

  “不等他了,天知道又溜哪买甜品,虎杖我们两个去河边吧,烟火大会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了……啊,那边有苹果糖,你去买两个。”

  “好——”脾气温柔的男孩笑着点头,“收到指令。”随后转身走向插着一排圆圆亮亮鲜红球形的店铺,釘崎野蔷薇站在原地看向墨色天空,想到那个兴奋地拉着他们过来然后自己失踪的无德教师就觉得头疼,发信息也不回,真是够了。

  她叹了口气转头扫向那个粉毛刺刺的挺直背影,在店门口黏一起买东西吃的几个少女间显得愈发鹤立鸡群,和女孩子不一样,快二十岁的男生身高依然不知疲倦地往上窜,应该不会长成和他那笨蛋老师一样的天空树吧,她又想到毕业和一年级时物理高度相差无几的另一个人,难道是因为跟诅咒之王谈恋爱连身高都被诅咒了吗?胡思乱想间虎杖悠仁举着苹果糖回来,见她一副凝神思索的样子以为还在想老师跑哪去了,便把糖轻轻塞她手里,又温柔地笑了笑。

  “别那么介意啦釘崎,等看完烟花一起去捞金鱼吧,说不定在我们捞的时候五条老师会“啪!”的一声从水里跳出来呢。”说完还冲她眨眨眼。

  ……不,那还是大可不必了,虽然她也不敢说那种事完全没可能。釘崎野蔷薇看着眼前灿烂微笑的二号笨蛋,一时间不想说话,最后还是垂下眼帘低头咬上光泽圆润的苹果糖,略清脆的咀嚼声中酸甜在味蕾上一起绽开。

  伏黑,你现在也在这里吧,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嘛,不过大概正在和两面宿傩那家伙卿卿我我吧,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还是不去打扰已婚人士了。

  啪。

  啪,啪。

  鲜红而浑圆的宝石落在地上,碎成一朵朵馥郁腥甜的纯色玫瑰,原本黑暗寂静的未完工观光塔,此刻已是地狱般的景象。

  “为什么会这样?!这家伙简直强的离谱!”一名负伤的咒术师勉强翻身,堪堪躲过玉犬的撕咬,脸上满是扭曲的惊惧,“这个水平……根本不是一级术师啊!”

  这时不知踩到什么东西脚下一滑,他情急之下用手中咒具做支撑,退后稳住身形后低头时骤然发现自己对上一双圆睁的眼睛,瞳孔已经涣散,烧伤痕迹蔓延的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仇恨与不甘,而导致他刚才差点踉跄的罪魁祸首,则正是地上那一大滩尚未凝固的深红液体,和从躯体断面处流出的部分滑腻脏器——她被那可怖的术式直接切成了两半。

  在塔中肆虐的各路式神发出嘶吼,原本他们设想的人数优势在那个已经浑身是血的叛徒,不,疯子面前已经完全脱离了计划,先不考虑为什么他会用宿傩的咒术,刺伤他的咒具上是有混合毒素的,就算诅咒能抗住,作为人类对生物神经毒素不可能没反应啊。

  伏黑惠笔挺站在月光下,原本瘦削的影子此时在脚下如疯魔扭曲,仿佛下一秒千万魑魅魍魉就从中涌出,他抬步向前,血流从袖中伸出的刀刃上蜿蜒滴落,四周遍地已尸体横陈。

  上空黑暗处传来轻微风声,他头也不抬向上举起【捌】发动术式,偷袭的人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切作几截,血液和内脏破空洒下,伏黑惠稍微侧身,任凭这些已经无生命的肉块落在地上,溅起的血落到踩着木屐的裸足上,仿佛白纸上绽放的红梅。

  确实不是没有反应,他转身避过攻击,胸前到腹部的浴衣已经完全被血液浸透,带着些可怖又残酷的温暖,咒力方面现在还没什么大问题,但生物药剂大概是有效的——胸前被刺穿处的血几乎完全止不住。

  如果不是伤口比较细且应该没伤到动脉,凭战斗到现在的活动刺激流血量估计会更大,何况现在他已经觉得有些眩晕了。

  绝不能倒下。

  伏黑惠在空隙间直接扇了自己一耳光,狠狠勒紧胸前用胡乱扯下的布料充当的临时绷带,强制性暂时减缓了血液流失,他无暇感受疼痛,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现在要做的就是杀戮,把这些阻碍他的人都清除,然后去杀——

  “五条悟。”

  两面宿傩略微俯视着面前的咒术师,对方冲他眨眨眼,细密纤长的雪白睫羽上下扇动,人类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侧过脸向前方努了努嘴,明明是已经三十几岁的成年男人,却硬生生靠那张脸做出了俏皮的味道。

  “唔,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不过就这么站这里说不太好吧,一起逛逛怎么样?”

  “没兴趣,你可以滚了。”

  “噫,态度真差~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走啦,你要怎么做呢?”

  银发咒术师微微歪头嘴角扬起,即使戴着墨镜也知道后面那对蓝眼估计也眯了起来,他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诅咒之王,开口声音活泼开朗,内容却不尽如此。

  “还是说,你有什么急事呢?”

  “比.如.说,”五条悟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晃了晃,即使对方看起来对这种悬念表演毫无期待,他也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去找在祭典上神秘失踪的妻子之类的~”

  看来确实是不打算让自己过去,要强行突破吗,还是直接召唤咒灵攻击人类造成混乱让他滚更快一些?但那样伏黑惠大概会不高兴吧,两面宿傩感应到契约联系的持续振动,对方正在大肆使用他的术式,看来战况还算激烈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需要现在就瞬移过去,正好他还有一些事情想确认,等解决完再去接对方看花火应该也不迟。

  “啊,完全没听我说话,不过不管再怎么想惠现在也不可以让你过去呢,惠现在也很……”

  “那就走吧。”

  “哎?”五条悟看着向前走去的诅咒,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意识到对方是在回答自己“一起逛逛”的提议,他露出一个狡黠笑容跟上去,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欠揍的废话就被直截了当的问题抢了先。

  “所以是你做的吧?”

  “哎?什么?”

  “把我和伏黑惠会来这里的消息故意泄露的人,”诅咒之王根本没转头,只是望着远处月色下的某座建筑走着,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点,声音依然冰冷。

  “就是你吧,五条悟?”

  一时间无人回答。

  他们保持距离与沉默走在人潮熙攘的街市之间,夜风吹过,带来食物的香气和河水的凉意,这时一声清脆的爆响伴随着隐隐的欢呼从远处的河面上空传来,抬眼望去,夜空中绽放出一朵银白色的雏菊,盛开后化作碎光落入水中,但这远远不是结束。

  隅田川的花火大会,此时正式拉开了帷幕。

  “暂时撤退!”

  断臂的领头大吼,他看着那双在月光下隐约映出血色的墨蓝双瞳,之前的嚣张心态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刻的恐惧和不得不信的震惊,那确实毫无疑问是张美丽而缺乏表情的脸,但此刻在所有人眼中比魔鬼的面孔更狰狞。

  “五条悟那边没任何消息!难道还没找到两面宿傩?”另一名女性咒术师退到他身边,面色焦急,“诅咒之王被袚除前不能让伏黑惠和他们碰上,否则的话……”

  “我知道!但伏黑惠的力量已经远超我们的预想,在这里耗下去在他死之前我们可能先全军覆没,刚才那小女孩已经说了宿傩最后出现的位置,现在就去找五条悟告诉他,说不定还有残——”

  剩下那个“秽”还没说出口他就被眼前爆出的血幕劈头盖脸淋了满面,来不及擦去就急速后退险险躲过了接踵而至的术式,定睛一看,刚才还站着和自己说话的同伴现在已经成了具无头尸体,血花从脖颈断面中喷涌而出,躯体稍微抽搐了几下便啪的一声砸落在地面上了。

  他悚然转头,几乎是僵直的望向那个一步步逐渐逼近的削瘦身影,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座塔中除了他们俩已经只剩下满地尸体和个别几个还在和游弋的式神缠斗的咒术师了,战局的天平已经倾覆,结果无需多言。

  是他们的彻底惨败。

  但这不代表没有希望了,他们还有最强的王牌,只要五条悟还在——只要让五条悟先袚除两面宿傩,他们就还有赢的可能。

  他最后看了一眼还和式神战斗的寥寥同伴,别过头去咬紧了牙关,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然后一个转身冲向了塔边,向映着万千灯火的河面跃了下去。不管两面宿傩现在在哪,要先让五条悟通过残秽找到对方,他必须快,要在伏黑惠杀完剩下的同伴追上来之前——

  鬼使神差的,他在空中回头向塔台看去,那个染满血的红白人影也走上了瞭望台,但他并没有追下来,也不回塔中亲自赶尽杀绝,难道是没有力量了吗?黑夜中他看不清伏黑惠的脸,只能看到对方似乎把两把利刃放回了影子里,然后缓缓把两只手臂一前一后抬了起来。

  这时一发烟花从不远的地方打起,金色光芒中他看见那张沾染血迹的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以及在那双距离甚远的手之间,逐渐凝出的咒力火花。

  不行啊,任何人都不能威胁我丈夫的安危,所以——

  **你必须死在这里。**

  “确实,是我做的。”

  咒术师看着远处河面上升腾起的烟花,从零星几发逐渐增加,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转头看向身边目不斜视前行的诅咒,又笑了一下。

  “但没有恶意哦。”

  “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而已,而且,这样就算确定了吧。”

  他弯起嘴角,忽然小跑到两面宿傩面前转身停下脚步,这里已经出了街市,能看到对面或坐或站仰视烟花的大片人群,五条悟将手背在身后问他你知道上面那群白痴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杀惠吗,对方没搭理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作为陪我到这里的回礼,告诉你一点秘密吧。”

  他仰头看着对方,诅咒终于将平直视线下移到这张在烟火照耀下越发惊艳的脸上,人类面带微笑,墨镜下的蓝瞳中凝结成冰。

  “4月事变时大多数人以为我是诱饵,你是上层和咒灵残党的真正目标,而伏黑惠则是被顺带刺杀的,咒术界的叛徒,两面宿傩的附属。”

  “但实际上他们都搞错了,无论是你还是我,包括那些咒灵,全部都是幌子。”

  “自始至终,上面真正想杀的,只有伏黑惠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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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在我的生活中,他是我最强的思念。如果别的一切都毁灭了,而他还留下来,我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别的一切都留下来而他却消灭了,这个世界对于我就将成为一个极陌生的地方,我不会像是它的一部分。——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