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听到惩罚的内容, 芥川银瞬间僵在原地，足有十几秒的死寂后，她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回过头，看向玄关。
紧闭的门, 不知何时悄然推开了一条缝。
黄昏的光倾泻进来。
就连门口站着的人影, 边缘都染上了一层暖暖的橘黄色的光，仿佛是从回忆中走出来的故人。
芥川银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哥哥……”
织田作之助推了一把芥川龙之介的肩膀, 对方不得已往前迈了一步, 被推搡进了玄关。芥川龙之介站在玄关, 他既不想后退，也不敢再往前一步，这种忐忑不安的神色, 倒像是个迷路许久的孩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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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非静止画面。
太宰治等待了半分钟，终于，他耐心耗尽, 扭过头对我吐槽说：“绝了，当初想着最多也就当几年保姆, 结果, 现在是养大的徒弟砸手里了，想物归原主都做不到了。”
听听。
这是人话吗？
我白了他一眼, 你撬开我家的锁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现在，这对兄妹想相互靠近又不敢妄动, 你不帮忙也就罢了, 竟然还在旁边说风凉话。
“你快说点什么？”
“为、为什么踹我？”
太宰治一脸不可思议, 睁圆了眼睛，他指着自己：“我是无关的第三方吧，现在不应该催促的是小银或者芥川吗？”
我反问他：“你很希望小银砸手里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甚至，不需要太宰治做出回答，我都能猜到他具体的想法。太宰治可以自己不要脸，但身边跟个小尾巴天天磕CP——那不逊色于天天把太宰治架在篝火上烤，他在这方面的脸皮意外地薄。
这种规律，俗称太宰治的脸皮厚度波动二象性。
果不其然，太宰治坐不住了。
他咳嗽一声，忽然抬高音量：“对啦，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你知道吗？我当初路过贫民窟，刚刚见到小银的时候，其实没产生要捡她走的想法，毕竟她看起来又瘦又脏，像只泥猴子——毕竟当时只要招募秘书，港口Mafia首领也不会缺这点人手吧。”
“说的也是。”
织田作之助非常配合地回答，但我怀疑，织田作之助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那你为什么要带走小银呢？”
“这个啊，因为小银和我说了一番话。”
“什么话？”
“这个小泥猴明明自己都朝不保夕，但清醒过来的瞬间，第一件事就是求我去救她哥哥。”
“你……拒绝了？”
织田作之助反应过来。
“当然啊，我又不认识他哥哥，为什么要救一个非亲非故的蠢货。”太宰治哼出一声笑，“我对她说，想去保护哥哥的话，那就自己去做，不要指望其他人。”
“但这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有些难过头了吧？”织田作之助冷静地指出话语中的漏洞，“即便是受过训练的成年男人，也不可能和异能者相抗衡，而小银冒然站上战场，也只不过是成为芥川君的拖累。”
“嗯嗯，没错呢。”
太宰治回忆着说，他忍俊不禁：“我说了差不多内容的话，然后，我告诉她，如果想要保护哥哥的话，不要成为盾牌，而是成为缰绳吧。”
“缰绳……？”
“芥川君简直就像是被情绪控制的野兽呢！比起爪牙或鳞甲，他更需要指引他前进的脑子吧。所以——”
芥川银浑身一颤。
她愣愣地回过头来，凝望着太宰治。但那种魂不守舍的模样，与其说凝望眼前这个形体，更像是遥望着过往的幻象。
幻象里——
仿佛被黑暗包裹的青年站在贫民窟的街道上，他俯视着瘦弱的女孩，对她伸出手来。
“……当时，我和小银约定，我负责培养她的智谋，她不必再站在战场上，也能成为无心野犬的缰绳，为哥哥出谋划策，而不是再任凭他用性命做赌注，博取胜利。”
“……”
太宰治懒洋洋地说：“嘛，早知道就黑字白纸的写下来好了，搞了半天，也只有我一个人才记得当初的约定啊。”
芥川银艰难地开口：“我……”
“什么，声音这么小，我听不见的哦！”
芥川银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站在玄关里进退维谷的芥川龙之介，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眼泪和眼泪之间也是不同的，芥川银哭嚎了一声，比狼嚎更像狼嚎。
下一秒，她扑进了芥川龙之介的怀里。
“唔，啊！”
芥川龙之介竟然没站稳。
他被撞得摇晃两步，背后直接撞到了门槛上，但他最终稳住了，没让芥川银摔倒。紧接着，芥川龙之介缓慢地眨眨眼睛，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在怀疑自己在做梦。
“小……小银？”
他抬起手，像是想触碰芥川银的头发，确认这一切并非梦境。但手刚抬起一半，他又瑟缩了一瞬。
芥川银已经伏在他怀里痛哭了。
这个身形消瘦的女孩子，哭起来的声音也是细细软软的，每一声都像是抽搭到了人心里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太宰先生，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全都忘记了呢？”
“没、没关系。”
芥川龙之介僵硬地回答。
片刻后，被紧紧拥抱着的芥川龙之介总算找到了一点这并非幻梦的实感，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缓慢地梳理芥川银头顶的碎发，生涩地说：“我也，要向小银道歉。”
“不，是我……”
芥川龙之介摇摇头，他固执起来，没有人能再掰回来：“……我一直都没有考虑过小银的感受，对不起。”
“……”
“我只想着带小银回来。”
“……”
“但我从来没考虑过，小银看着我和……”他瞥了一眼太宰治，接下来的话，每一个字眼说得都快断气，但芥川龙之介还是坚持着说完了，“太宰先生刀刃相对时，究竟会有多痛苦。”
“哥哥……”
“对不起。”
芥川银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能从芥川龙之介口中听到这样的道歉，片刻后，她忽然破涕为笑：“不用道歉，我也很过分，我当时……”
太宰治突然插嘴了一句风凉话：“是啊，我在旁边都被吓到了，小银竟然骂哥哥是恶之一侧的人呢！”
我：“？”
等等——！
在这种温馨感人的场面，太宰治你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旧账翻得比当事人还积极？！你也太不会读空气了吧？！
我恨不得踹太宰治一脚。
“……”
“……”
还是芥川龙之介打破了沉寂：“我不恨小银，她没有说错，我心里确实潜伏着一头野兽，时时刻刻都想撕碎整个世界，小银没有错——”
我看着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一只手护着芥川银，同时倔强地瞪着我和太宰治，好像谁要反驳他，他就要下一秒和我们拼命一样。
算啦算啦。
当事人开心就好。
太宰治还在挑拨离间，我有时候觉得，就算没有芥川银这件事，他俩之间的相性肯定也是负数，就和太宰治和中原先生一样，无法和谐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那小银觉得呢？”
“……是哥哥。”
“嗯？”
“别说是恶之一侧的人了，哪怕是毁灭世界的魔王，那也是哥哥，也始终都是我的哥哥！哥哥！”
“小，小银……”
“哥哥！”
芥川龙之介的眼眶也红了。
他瞪大眼睛，手臂慢慢地合拢，仿佛生命中的一块空缺终于在此时此刻被牢牢填满，神色渐渐变得平和，眉眼低垂，低垂，垂……
一头栽下。
芥川银惊恐叫喊：“哥哥！”
芥川龙之介双目紧闭，软软地趴在芥川银的肩膀上，手臂垂下，在半空中晃动。这画面别说芥川银了，就连我都被吓了一跳。
织田作之助闪现到两人身旁，扶住了芥川龙之介，将其平放到地面上。片刻后，织田作之助检查了对方的呼吸和脉搏，做出总结：“……睡着了。”
“哥哥怎么会……”
“太累了，自然就睡着了。”
我倒是没怀疑织田作之助的结论，但他这么言简意赅的结论，显然无法安抚芥川银。我只好帮腔几句：“在过来之前，织田先生也是好不容易才让芥川先生安静下来。”
芥川银显然也懂她哥能有多固执。
“身体早就已经到了极限，强靠精神硬抗，但扛到现在，忽然松懈下来，自然就瞬间睡着了。”我分析说，估摸着这八成就是真相了。
“哥哥他……没事？”
“当然没事。”
得到了我的肯定回答，芥川银露出了如卸重负的微笑。我这才发现，小姑娘脸上有两个笑窝，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甜。
下一秒，芥川银跟着往地上栽倒。
“……”
“……”
当然，没真摔。
在这之前，还隔着一两米的距离，织田作之助都没让芥川龙之介真的摔倒在地。而现在芥川银就在他旁边，更没有让对方摔个脸朝地的道理。
“小银她……”
我伸手一摸，果不其然，烧得滚烫。
她原本只是低烧，被这么一折腾，情绪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估计身体也到达了极限。刚刚也是在强撑，现在一听哥哥没事，得，又倒下了。
这两人真的……
……不愧为兄妹！
就连栽倒的姿势都好相似啊。
我看着地板上整整齐齐摆放的一对兄妹，感觉心里有一万句吐槽来回滚动，但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叹息着：“你们谁来帮把手——”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一起看我。
“——拜托了，把这两人搬进二楼客房的床上吧。”
不然还能怎样？
总不能真的把这两人扔在地板上不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宰：换我，我真的会仍在地板上不管的，反正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