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竟谦身后,谢逢缓缓摘下面具,显露出清峻白皙的面庞,曜黑双目幽幽向他射来,面含……愠色?!

  赵扬再次掐紧阿云衣袖,刚才是谢逢一直坐他旁边?

  不是吧,正道聚会,魔教来听墙角都没人发现,没人来管管吗?!

  不对,难道说这谢逢已经和薛竟谦结识了,这回正是因为薛竟谦才参与了此次聚会?而此刻站在薛竟谦身后一脸怒色,是因为埋怨他的薛小受在关心自己?

  薛竟谦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如寒松般孤傲的身影在风中抖了抖,担忧地向前进了一步,颤声道:“阿扬?”

  赵扬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回道:“奥奥!多谢薛公子挂念,我都好……都好。”

  薛竟谦愣了下,眸中受伤神色尽显:“阿扬你……为何如此见外,以往你都称呼我阿佩。”

  还啊呸呢,赵扬内心咆哮,你可快憋说了,难道你没看见你身后谢逢的脸色吗?!

  薛竟谦身形摇摇欲坠,声音裹在风中似芦苇轻轻飘荡:“你是在气我抢了你的盟主之位吗?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大家说武林盟不可一日无主,我这才想借救你为名,清缴魔教……”

  不不不我完全不介意啊,真的!这个什么盟主我一点也不想当!你该考虑的是你身后的谢逢生不生气!

  眼见薛美人一脸自责,几欲落泪的模样,赵扬一个头变两个大,想到毕竟薛竟谦也曾舍身救过原主,干脆眼睛一闭心一横,豁出去道:“没有,阿佩,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生气。武林盟主我不当也不要紧,你可千万别误会。”

  天啊,他“阿佩”两个字刚说出口,不光自己肉麻地哆嗦了一下,谢大教主怒扫过来的冷厉眼神也如芒在身。

  他可太难了,薛美人,求你不要再挑战谢教主的忍耐力极限了……

  薛竟谦怔怔愣在原地,眼中的光清晰可见地一点点黯淡下去,嘴角的弧度一寸寸消失不见,手指也一根根揪紧了衣角……

  似乎是发怒的前兆?

  赵扬头皮麻了,他终于回想起来,原作开头在描写薛竟谦听闻赵铭之死讯之时,有提到过薛竟谦后悔曾对赵铭之心有怨言。

  赵铭之因为含着金钥匙出生,母亲去世得早,整个山庄都当宝贝一样地养着,所以向来只管自己开心,其他万事都不上心,甚至对武林盟主之名也完全不在乎,要不是最后为了给父亲报仇,恐怕也是不愿意当这个武林盟主的。

  而薛竟谦所在的风栩山庄,却一直赌上所有也想要得到武林盟主之名。

  薛竟谦万分想要的东西,放到赵铭之这里却云淡风轻的,一点不在意的样子,所以薛竟谦对赵铭之心怀爱意的同时,也一直对他心存些许妒忌。直到最后得知赵铭之要大婚,然后又被魔教毒死,爱意便如疾风骤雨占了上风,狠狠将妒意打压没了。

  所以说,他赵扬夺舍后没死,又作死放话说他对盟主之位一点也看不上,那薛竟谦能不发怒就怪了,说不定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开打!

  赵扬往叶先圻身边靠了靠,此时谢逢一定会护着薛竟谦,不会帮他,眼下能抱的大腿也就只有叶先圻了。

  却没想到唯一的依仗叶先圻竟然主动作死,酸溜溜地挖苦起薛盟主:“方才宴会上也没见薛盟主如此勉为其难啊。在下以为,盟主与其关心你的阿扬,倒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妹妹吧。”

  卧槽,你这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望着谢逢愈加暗沉的目光,赵扬战战兢兢地伸手拽了拽叶先圻的衣角。他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在死亡线上疯狂蹦跶的人!

  “环儿?”薛竟谦倒是不怒了,一脸状况外、没摸透怎么回事的表情,“环儿怎么了?”

  叶先圻淡淡地道:“算下来,令妹应该这两日便能回到凤栩山庄了。”

  果然薛竟谦听闻此言,眉间一蹙,目光炯炯望向他:“阿扬,他所言何意?”

  赵扬还没来及说话,身旁阿云已经大声喊道:“少爷,你再掐着我不让我说,但我也忍不住了!薛公子,我家少庄主的意思就是——他现在已经和叶公子好了!昨晚都已经洞房花烛……”

  赵扬一把捂住了阿云的嘴。

  叶先圻:“哇唔,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喊我叶公子耶。”

  赵扬咬牙道:“重点是这个吗?”

  望着面前震惊成一尊雕像的薛美人,赵扬尝试着解释:“呃……阿佩,你别听阿云瞎说,其实是……你妹妹要杀我,所以我才把她休了。”

  薛竟谦缓缓摇头似不相信,脚步向后退了一步,勉强站稳。

  谢逢就站在薛竟谦的身后,此刻眉目阴沉似乌云,眼睛一眨不眨直盯着他。

  完了完了,他这个大腿不会因为他气坏了薛美人,往后再不肯罩他了吧?

  赵扬抬起手,勉强挂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朝谢逢打了个招呼:“Hi~”

  眼见谢逢面色稍霁,他逃荒似地扬手喊道:“先圻、阿云,两位院长、三位堂主,以及大伙们,我们——走!”

  说罢便转头迈步再不敢回看。

  一行人浩浩汤汤向前开路。

  谢逢注目一行人离去,又看着薛竟谦脚步虚浮的回了醉春楼,方道:“杜胥,刚才赵盟主是对我笑了?”

  杜胥:“啊?奥,应该是的。”

  “还有,方才那阿云所言是否属实?”

  “呃……那叶公子武功了得,我之前不敢跟得太近,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确如仙人一般……奥,我是说,当晚我趴在墙头,看得并不是很确切。但想来按照薛小姐的当时的情形,那个侍卫所言应该不假,薛小姐恐怕是真的被休了。”

  “……”谢逢面色有一丝不自然,“我是说……洞房之事。”

  “洞房?”杜胥张大嘴,疯狂摇头,“断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叶公子半夜从落雪院出来。”

  “半夜?”

  “是。当日赵公子和叶公子在房内不知在商议什么,但约莫子时时分,叶公子从赵公子屋内出来,回了知秋院。”

  谢逢视线望向赵扬离去的方向。

  杜胥听到他家教主用小得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可是,他不肯认我,难道不是因为薛竟谦么?”

  他赶紧回道:“教主,恕属下直言,赵公子应该已经知道您是教主了……”

  说起来这消息还是当初他跟赵铭之说的。

  结果教主没回他,只吩咐他道:“杜胥,你再去看着赵盟主,有什么动静,随时与我汇报。”

  盟主休妻的消息一经传出,武林上下尽皆哗然。

  两院五堂代表团齐聚天鸣山庄。

  跟随着赵扬一起回来的这里三圈外三圈的人、以及从魔教总坛撤回的各位侍卫和高手,把陆管事搅得头大,费尽心血调动所有厨力去准备晚饭去了。

  但赵扬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群人心里却十分满意。

  赵扬、叶先圻同吕、鲁、刘、风、朱五位大佬坐了一桌。众人在醉春楼外皆听到了薛家小姐要杀他们少庄主的事,个个愤慨非常,犹以朱六为最,闹着要荡平凤栩山庄。

  赵扬小心翼翼哄着众人,说自己连休书都写完了,人也都已经送回去了,已经和凤栩山庄摊牌说了恩怨两清,再去闹事恐怕会被人说出尔反尔,有损天鸣山庄威名,望大家三思。

  这才将众人堵了回去。

  然而大家千里迢迢来此一趟,就此回去又怎会甘心?

  朱六当桌一声大喝:“要不……我们去掀了无应门给少庄主报仇?!”

  吕渡笑道:“朱六这提议不错,听说,无应门建在悬崖边上?说起来,我们山庄的地产里正缺崖景房。”

  崖景房?

  赵扬迅速凑到叶先圻耳边:“你说,这家伙会不会也是个穿的?”

  叶先圻摇摇头,耳语道:“X景房在这个世界也是约定俗成的俚语。”

  “……”

  那边厢朱六已经站起身来,大刀往腰上一挂,就要冲出门去。风息起身,轻轻扔下两个字:“跟上。”眼看也要带着一团人出门。

  赵扬眼看到嘴边的饭菜又要飞了,大惊失色,慌忙飞身堵在门口:“朱堂主、风堂主,稍安勿躁啊!去报仇也得先把饭吃了,明早再出发也不迟啊!吃饱喝足才能干革命啊!”

  朱六瞪大双眼:“革命是谁?”

  赵扬:“……”

  好说歹说将两人哄回桌去,赵扬瘫在门框边,他想好好吃顿饭,真是太踏马难了。

  第二日一早。

  一行人浩浩汤汤策马出了天鸣山庄,直奔枢礼峰而去。

  奥不,赵扬没有策马,他跟着叶先圻一起坐在那榻榻米马车里。

  骑马哪有坐车舒服。骑马这种事就交给阿云吧。

  赵扬看着叶先圻掀开榻榻米,从柜厢里一沓沓的茶叶堆里掏出一包茶叶泡水,选择了沉默不语。

  叶先圻一边倒茶一边笑得灿烂:“你们家这些茶都是上好的西湖龙井,送我这么多,回去我转手一卖,就能买座大宅子了。真是感谢、感谢!”

  赵扬:“……”

  此去无应门,纵使快马加鞭也需二日路程。

  赵扬此番出门,心情与当日被花无数劫持时截然不同,一路晃晃悠悠地只想赏一赏风景,品一品美食。朱六他们早就嫌两人马车太慢,出了白城就带着众人跑不见影了。

  待两个人游山玩水慢慢悠悠地赶到的时候,已然是第四日了。

  战火硝烟早已结束,空余战场正在清理,尘埃已落定,天鸣山庄的旗子已经插在了无应门的大门上。

  一共俘虏无应门弟子一百三十七人,却不见萧应和花无数的身影。

  赵扬喝着指挥阿云烧开的白开水,吃着指挥灶房做出的泉水煮鱼。

  酒足饭饱,赵扬跷着二郎腿,餍足地拔了根鱼刺剔牙,将俘虏拖上来挨个过了一遍,拎出了其中两个人,说要亲自审问。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人被阿云押了上来,股间战战,哆哆嗦嗦地跪着。

  赵扬将鱼刺随意地扔骨盘里,抬了抬手:“当日,是你们二人负责关押我的吧?”

  两人顿时以头抢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朝十晚八上班族,平时时间不多,这篇文其实从去年就开始写了,一直写到了今年,才敢把它发出来。

  更开心的是,有了一路陪我看文的小可爱,有了大家的留言,还第一次有了营养液和霸王票,真的感觉非常温暖。这篇文我会更新到完结,绝对不会烂尾的,大家放心~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