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荆舟一把抓过季轻云手里的成绩单,脸上尽是震惊。

  “不可能!为什么你会有成绩!我明明——”

  说道这,齐荆舟似乎明白了过来。

  “是齐荆楚砸钱帮你的是吧,呵,没想到一向高傲的齐荆楚,竟然会为了你这么个货色干这种勾当,真是猪油蒙了心。”

  “一个人的心是黑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季轻云神色漠然地拿回成绩单。

  “这方面你和莫先生挺般配的,建议锁死。”

  听到这话的莫佑寒却比齐荆舟反应还大,如同受到什么刺激般表情大变,猛地站起身指着季轻云破口大骂。

  “你说什么!我眼睛没有问题!你要是再乱说,我就告你造谣!”

  “佑寒你冷静点!”

  齐荆舟吓了一跳后似乎意识到什么,顾不上继续和季轻云嘴炮,拉住莫佑寒的手臂将他按回到椅子上坐下,并不断给莫佑寒使眼色。

  莫佑寒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看季轻云的眼神逐渐从愤怒转变为不甘,嘶哑着声音道:“我莫佑寒一定不会输给你的。”

  莫佑寒的反应,让季轻云嗅到了不对劲,但一时又抓不到解开疑惑的线头。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

  他不想再和这两人多呆上半秒。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谢谢你们这一顿接风宴。”

  说完他没等齐荆舟和莫佑寒回应,径直转身往门口走去。

  “季轻云。”齐荆舟突然道,“你之后一定会后悔的。”

  “好啊,我等着。”

  季轻云开门的动作没有半点停顿。

  看看到底最后后悔的是谁。

  “你别太得意了,齐荆楚他可保不了你多久!”齐荆舟咬牙切齿道。

  闻言,季轻云神色一凛,脚步却没有停下,大步走出包厢。

  随着门被关上,身后传来物件砸在门上的声响。

  坐上回家的公交,季轻云不由想起刚才莫佑寒过激的反应,以及他说的话。

  为什么莫佑寒会专门强调他的眼睛没有问题?

  难道是自己那句“看什么都是脏的”的话,戳到了莫佑寒的什么痛处?

  再想到除了他代笔的那几幅画,莫佑寒貌似已经很久没有拿出过亲自创作的新作品,季轻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莫非莫佑寒不是技术或灵感陷入瓶颈,而是因为眼睛出了问题,才画不画来?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季轻云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一番,发现莫佑寒出国后,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搞了个#一周习作分享#的tag,会定期分享他的练习画作。

  但这个tag的更新,却在去年7月突然中断,莫佑寒再没有上传任何新的作品。

  季轻云还注意到莫佑寒中断#一周习作分享#这个tag的更新后,他后续分享的每一条动态下面,都有一个账号在下面留些不好听的评论,其中不乏夹杂着粗言秽语的谩骂。

  怨气真重啊,该不会又是一个海王莫佑寒的受害者吧。

  季轻云好奇地点进那人的账号,果然发现里面有不少一个大腹便便还秃顶的外国中年男人和莫佑寒的合照。

  再仔细一瞧,这男人居然还有认证,头衔是某矿业公司老板以及艺术品收藏家。

  季轻云:……

  身为大老板还亲自用大号天天逮着前任骂街,这位土豪还挺闲。

  看土豪账号里的内容,不少都跟莫佑寒有关,看来的确被蛊得不轻。

  其中几幅油画的照片,引起了季轻云的注意。

  季轻云一看就知道那是莫佑寒画的,那风格笔触,他再熟悉不过。

  再看上传时间,无一例外都是去年以前。

  而土豪在这几幅画下面都留下了过分夸张的溢美之词。

  季轻云若有所思地往上翻,发现到了去年5、6月时,有几幅画看着像是莫佑寒的风格,可是笔触凌乱,颜色使用更是如脱缰野马,毫无章法。

  点进去一看,果然还是莫佑寒画的。

  尽管土豪仍然不吝“创新、大胆”之类的挽尊之词,可已然流露出对莫佑寒才华的怀疑。

  这之后土豪的账号里再没有油画作品出现。

  不过季轻云翻到一条土豪在今年年初发布的动态,是一张小学生水平的涂鸦,除了胡乱涂了些黑色之外,没有上其他颜色,最重要的是土豪特地带了#一周习作分享#这个中文tag,似乎在内涵什么。

  季轻云正思索着这画和莫佑寒眼睛问题的关系,瞥见有人下车,才想起看看到站了没。

  结果毫不意外,他坐过了站。

  看着公交已经驶上过江的大桥,季轻云放弃了中途下车的念头。

  干脆将错就错,坐到总站去好了,顺便在那附近的书店将需要的课本补齐。

  等到天染昏黄,季轻云才扛着一摞书,缓缓往家走去。

  然后远远地便看到那台熟悉的越野车,又将他家门口堵了。

  不过准确一点来说,是他之前的家。

  看到拿着一根烟靠在车门上的齐荆楚,季轻云紧了紧眉头,没有上前,将手里装书的袋子放在许映店门前,自顾自在背包里翻着钥匙。

  齐荆楚等了许久,见季轻云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终于站不住了,走到季轻云身边。

  “为什么不先回家?”

  “回了呀。”

  季轻云摇了摇手里的钥匙。

  “齐总要进来坐坐吗?”

  眼睛扫到齐荆楚手指间的烟头,季轻云指了指道:“不过你手里这玩意儿可不能进来。”

  齐荆楚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挑了挑眉,抬手将烟摁熄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季轻云很满意,打开店门后,正要弯腰去拿放在地上的袋子,却发现一只大手已经抢先一步将袋子提了起来。

  齐荆楚瞄了眼袋子里的书。

  “回来得这么晚,是因为这个?”

  “嗯哼。”

  季轻云边答边推开玻璃门走进店里,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像是松了口气的叹息。

  摸索着将灯打开,季轻云回头,才看清齐荆楚的白衬衣上,竟然沾有零星的灰色疑似烟灰的物体。

  有洁癖的齐荆楚居然连衣服上沾了烟灰都没有察觉。

  “你……在这里等了很久吗?”

  “还好。”齐荆楚扯了扯领带,转开脸,假装观察店里的布置,“没有很久。”

  季轻云突然觉得有点局促,接过齐荆楚手里的袋子,犹豫着要不要把衣服脏了的事告诉齐荆楚。

  “这里不是许映的店?怎么又成了你的家?”

  齐荆楚扫了眼旁边布满灰尘、显然很久无人打理的桌椅,眉头一皱。

  “你和许映在同居?”

  季轻云哭笑不得。

  同居是什么鬼。

  “许映出国了,暂时把这房子交给我,我就干脆搬过来了。”季轻云顿了顿,“反正我和齐荆舟分道扬镳了,总不能继续住在隔壁那齐荆舟给我住的房子里。”

  齐荆楚闻言,嘴角微翘。

  为了掩饰心里的窃喜,齐荆楚握拳挡在嘴前,清了清嗓子。

  “咳咳,所以你今天和他彻底说清楚了?”

  “是啊,感谢你的推波助澜。”

  季轻云边说边将装书的袋子抱在怀里,往二楼走去。

  齐荆楚很自然地跟在他身后,看到二楼到处是其他男人的生活痕迹,不禁又生出些不爽。

  “这里又小又旧,不然我再给你换个地方吧。”

  季轻云听出了齐荆楚的言外之意,忙道:“这里挺好的,离燕大和燕大附中都很近,要是我能顺利考上燕大美院的话,不用住宿舍也很方便。”

  说着他背对着齐荆楚,把书逐一从袋子里拿出来。

  突然,齐荆楚无声无息地贴到季轻云背后,将季轻云半圈在怀里,温热的鼻息让季轻云的后脖颈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你和我还有必要这么见外吗?”齐荆楚凑在季轻云耳边道,声音略带沙哑。

  季轻云心头一震,捏着书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齐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齐荆楚抽走季轻云手里的英语书,将其放在书桌上,强硬地将季轻云掰过身来和他面对面。

  “我误会了什么。”

  季轻云看着齐荆楚深邃如星海的双眼,不由又想起在暗巷的那个夜晚。

  那被禁锢住而动弹不得、只能任人予取予求的感觉,令季轻云突然心生恐惧。

  这个男人太强大了。

  现在的自己和齐荆楚,分别站在极度不对等的天平两端。

  季轻云不知道,他要是迈出这一步,会不会在这种不对等里,逐渐迷失自己,放任沦落成为齐荆楚的附庸。

  上辈子那种只能依附别人活着,最终没有姓名地死去的经历,季轻云实在不想再体验一次。

  现在的他最想要的,是用实力证明自己,是爬到那个他可以到达的峰顶。

  想到这,季轻云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后淡淡道:“高考快到了,现在我除了考试,没有精力再思考其他。”

  “好,我等你到高考之后。”

  “高考之后,我想把时间都投入到学习里。”

  季轻云不动声色地双手撑在书桌上,身子一跃坐到了桌上,瞬间和齐荆楚拉开了距离。

  “齐总你知道的,我来自一个很穷很落后的地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学习深造的机会,我不想浪费。”

  齐荆楚听完,沉默地凝视着季轻云,良久后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要再次拒绝我吗?”

  “我们本该是两条没有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可我们已经相交了,不是吗?”

  “但两条直线相交在一点之后,注定会渐行渐远,再无交集。”

  “……”齐荆楚一时竟无言以对。

  “我的心很小,想争取的东西又太多,暂时是没办法分给爱情。”季轻云笑着道,“你不用等我了。”

  齐荆楚没有说话,只定定地注视季轻云的眼睛,心逐渐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堵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为什么季轻云你一定要逞强,为什么明明眼底全是寂寞,却非要拒绝他的陪伴?

  时间就在这无言的寂静中流过。

  季轻云竟发现这双眼里的失落只一闪而过,随后目光里尽是坚定。

  “要不要等你,我说了算。”

  齐荆楚说完,便重新站直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西装,然后转身离去。

  季轻云暗暗叹了口气,又想起齐荆舟最后对他说的话,忍不住对着齐荆楚的背影提醒道:“齐荆舟之后可能会继续找机会对你下死手的,你要多加小心。”

  齐荆楚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知道了。”

  说完径直往楼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谈恋爱什么的我才没兴趣,我只要做大做强!

  齐总:我挺大挺强的,你不考虑一下?

  小季: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