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齐荆楚即将消失在楼梯的背影,季轻云犹豫再三,还是在最后一刻叫住了齐荆楚。

  “齐总,其实还有一件事。”

  季轻云从桌上跳回到地上,往前走了两步,但最终没有继续向前。

  “你们济新那个姓蔡的董事,我想你最好小心他,他私下很可能和齐荆舟有勾结。”

  齐荆楚依然没有回头,不过季轻云隐约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笑,随后便听齐荆楚道:“你对所有不想再有交集的人,都这么关心的吗?”

  季轻云猜到他会这么说,没有立即回答,扭头走回到放满书的桌子边,一边收拾书本,一边淡淡道:“我只是不希望让齐荆舟白捡了便宜。”

  说完,季轻云抬头,不经意地透过对面的镜子,和齐荆楚意味深长的炽热目光交汇。

  季轻云心头一震,忙低下头继续收拾。

  片刻后,下楼的脚步声重新响起。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如愿的。”

  回到越野车上,齐荆楚稍作思考后,拿出手机,给高斌发了条语音信息。

  “对蔡再元的调查进度,需要再加紧一点,尤其留意他和齐荆舟,或者说西北那边,有没有不正常的资金往来。”

  不久后的一天晚自习,季轻云正埋头在卷子里沉迷做题,突然感觉放在课桌抽屉里手机有动静,拿出来一看,是齐荆楚发来的几条没头没尾的微信。

  【齐荆楚:威胁解除了。】

  【齐荆楚:你的提醒很及时。】

  季轻云怔了怔,马上反应过来,上网搜索关键词“济新”,果然第一条弹出来的搜索结果,便是一则济新董事会成员变动公告,宣布蔡再元辞去济新董事职务,并不再担任公司任何职务。

  公告上没有说明蔡再元具体的辞职原因,只笼统地说是个人原因,不过也不难猜出,这位蔡董多半是有把柄落到齐荆楚手里,为了体面不得不主动出局。

  季轻云松了口气之余,不免想到蔡若天。

  这位蔡董就是蔡若天的父亲吧。

  这场济新内部风波,估计对蔡若天会有或多或少的影响。

  季轻云其实对蔡若天已经没有多少报复心,但也不至于因为蔡若天可能被牵连而生出多余的同情。

  或者从蔡若天接受齐荆舟和赵梓增的怂恿开始,命运早就写好了答案。

  退出搜索网页后,季轻云顺手点开微信,看了最顶上齐荆楚的头像两眼,他最终没有点进聊天界面回复信息,而是直接开了飞行模式,重新将手机塞回到抽屉里。

  时间稍纵即逝,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季轻云从家里出门时,明明还阳光灿烂,没想到下公交车时,外面已然大雨瓢泼,即便季轻云撑起伞,来到考场门前时,仍是湿了大半个身子。

  更无奈的是,由于时间尚早,考场大门紧闭,季轻云只能一个人站在附近小吃店外的雨棚下,借一隅躲避大雨。

  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小,到达考场的考生也越来越多。

  季轻云看着被父母甚至全家老少拥簇着送考的其他考生,不由心生羡慕。

  被家人的关爱围绕,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他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太久了。

  从小他便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被村里孩子组团欺负到一身伤口后,也是一个人给伤口上药。

  季宁这个法律意义上的父亲,在他生活里的存在感,低到还不如家里每天下蛋的老母鸡。

  重活一世,他拥有了朋友,但家人这个位置的空缺,大概是无论重活几辈子,都不可能被填满的吧。

  想到这,季轻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觉得雨后重新出现的阳光格外刺眼。

  不然他的眼眶,怎么就莫名湿润了呢?

  稳了稳情绪后,季轻云收起湿漉漉的雨伞,往考场大门走去。

  结果没走几步,他便被一辆快速驶过的黑色小轿车,溅了一身雨水。

  这下好了,湿了大半变成湿了个均匀。

  季轻云也顾不上生气,忙检查背包里的准考证和考试用具,见都没被波及,才算松了口气。

  然后一抬头,才发现那台黑色小轿车就停在前面不远处。

  从车上下来的人,更是眼熟得很。

  “妈,我都说了不让你们送了,你们偏要跟来,还拿这些有的没的,别下车啦快走。”

  梁子从一个中年女人手里接过背包后,不耐烦地推着中年女人的手臂,想把她推回到车里。

  “走什么走,我和你姥姥可是特地找师傅订做的旗袍,专门为了给你送考助威的,这第一科考试我们怎么也得在外面等你考完出来的嘛,还有你爸,他中午也要赶过来的呀。”

  “可你们干嘛还要拿这些蠢不拉几的花还有横幅啊,太蠢了我丢不起这人。”

  “什么蠢不拉几,这是向日葵,让你一举夺魁,我们举着这个在门口给你加油,多有气势。”

  梁子表情一言难尽,忍不住小声嘟囔:“还夺魁,我能考个及格就烧高香了……”

  转头看见季轻云就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梁子嘴角不禁抽动了两下。

  “反正现在不能下车,等我开考了之后,你们爱等多久等多久吧。”

  “好好好,我们先走,不过你至少把这个带着,我特地去佛光寺求的,你挂脖子上,让佛祖保佑你蒙啥都中。”

  说着梁母将一块玉佛塞进梁子手里,然后便上车离开了。

  梁子随手将玉佛坠子往脖子上一挂,瞪了季轻云一眼。

  “看什么看啊,没见过别人有老妈唠叨啊。”

  说完他才注意到季轻云湿成了半透明的白色T恤,以及宽松款变紧身款的黑色运动裤,咧嘴嘲笑道:“嚯,湿成这副德行,你是游泳过来的?”

  季轻云盯着梁子胸口的玉佛,不自觉地也抬手捂住自己胸前的玉葫芦。

  他也有的,母亲留给他的守护符。

  幸好找回来了。

  梁子见季轻云不出声,只顾盯着他胸口看,以为季轻云是想嘲笑他听妈妈的话,是妈宝男,黑着脸将玉佛塞进衣服里。

  “土炮就是土炮,连玉佛都没见过是不是。”

  季轻云撇开视线,没再多看梁子一眼,绕开他自顾自往前走。

  梁子看被无视,又不爽了,一把拉住季轻云的手臂。

  “我跟你说话,你哑巴啊!”

  可很快又因为手上湿漉漉的手感而放了手。

  “你们家也太抠门了吧,都高考了还舍不得打个车送你过来,你淋雨淋成这样,该不会是你爸骑个小电驴载你来的吧。”

  “我一个人来的。”季轻云没好气道,“还有,我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刚才你家的车经过,溅了我一身的水。”

  梁子被说得噎了一下,冷哼道:“切,你说是就是啊,谁看得到。”

  随后又开始揶揄:“啧,高考这么大的事,你爸妈都懒得来送你哦,看来你是爹不亲娘不爱啊,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

  季轻云不由握紧了拳头,停住脚步回头怒视梁子,逐渐急促的呼吸都仿佛因为怒气而滚烫了几分。

  可除了握紧拳头,季轻云想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梁子说的都是对的,他的确没爹没娘。

  松开拳头,季轻云苦笑着扭过脸,不想再和梁子纠缠。

  “咦,我还说中了?”

  梁子看一向伶牙俐齿的季轻云居然没有回怼,嘴脸愈发嚣张。

  “湿成这样都不叫家里人送套衣服过来,原来是压根没人可叫,啧啧,要是冻感冒发烧了,后面几科很可能会考砸的吧。”

  季轻云瞪圆着眼,视线死死盯着前方的路面,拼命压制住喷薄的怒意,努力试图忽略掉他那些难听的话。

  偏偏“野种”、“没爹没娘”这几个词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突然,一个身影闯进了季轻云的视野,拦住季轻云埋头往前冲的步伐。

  “轻云!我可算找着你了。”

  赵梓增喘着大气,上下打量了季轻云一番,蹙起了眉头。

  “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连鞋子也湿了,穿这身考试怎么行啊,要里面空调一吹吹着凉了怎么办。”

  “我……”

  季轻云有点懵。

  赵梓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这突如其来的慈爱长辈关切语气是回事。

  赵梓增也没管季轻云的意见,自顾自扭头吩咐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小周,去车里拿我早准备在后备箱里的衣服,上衣裤子鞋子都拿上,快,跑步去。”

  梁子本洋洋得意地跟在季轻云身后,见道赵梓增这副殷勤模样,直接看傻了。

  “赵,赵老师?您怎么会在这?”

  赵梓增这才正眼看向梁子,板起脸严肃道:“梁卓成,刚你嘲笑季轻云的话,我可都听到了,你之前和李骏一起到处惹是生非的事,我不追究,可你现在要是还不长进,只知道寻衅惹祸,以后谁来找我替你说情,我都不会再给面子,懂吗?”

  梁子哑口无言。

  啊这……合着之前怂恿我们去许映店里捣乱的人,不是您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齐总:嗯,我们是朋友,而我又是个男的,所以我是你男朋友,没毛病。

  小季:滚!